沈光哈哈一笑，酒到碗干：蕭兄倒果然是爽快之人，沒有尋常讀書讀多了的迂腐氣，小弟就不客氣了。rdquo;

    干了兩碗酒，交情自然出來了，蕭銑見歐陽詢和沈君道還在一旁扯淡，他只好自己先找沈光問正事兒。

    沈賢弟，為兄等此次趕路至此，原本是想在新豐渡搭船、走黃河－渭水－廣通渠直至京師，也好免去車馬勞苦。只是不巧卻遇了朝廷兵馬封了渡口、征了船只，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兒。賢弟與令尊自京師來，想必知道緣故。rdquo;

    沈光正好用筷子叉了一塊獐子腿rou，也不放下答話，自顧一口吞進口中，只略微嚼了兩口便咽下喉去，灌了兩大口酒送下，全程不超過五秒鐘，才抹抹嘴答道：這事兒蕭兄卻是問對人了。二月初三，陛下出京巡幸仁壽宮。初四，便從仁壽宮傳出旨意，任命漢王楊諒接任并州總管，補上自去年七月秦王楊俊被彈劾去職后留下的缺。而且除了并州總管之職外，還加漢王為行軍元帥，率水陸三十萬大軍，討伐高麗國mdash;mdash;家父在文林館學(xué)士的位子上做了三年投閑置散的活兒，毫無升遷機會。此番倒是太子通過柳述舉薦，讓家父改任漢王的府掾，一并跟去遼東處斷些書辦事務(wù)，好歹也求個立功受賞。

    并州府軍哪有三十萬？當?shù)丶Z草也不足遠征高麗，所以自然要從關(guān)中調(diào)兵調(diào)糧去河?xùn)|取齊。新豐渡正在廣通渠出口，自然漕運繁忙，被漢王的兵馬征用了也是尋常。rdquo;

    原來是遠征高麗！蕭銑上輩子的歷史知識顯然是不夠用了，因為他原先只知道楊廣有三征高句麗，完全不知道楊堅在開皇十八年時也干過這么一票。但是既然楊廣大業(yè)年間高麗國還活的好好地，想來倒果推因，也知道如今開皇年間這一次討伐應(yīng)該也是失敗了的hellip;hellip;看來沈君道想跟著立點小功勞的企圖也要破產(chǎn)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蕭銑也不打算勸說，畢竟他總不能動搖軍心地說此次朝廷討伐高麗定然會失敗吧。而且就算說了，除了他自己被抓起來砍了之外，也起不到任何勸諫的作用。

    原來竟是如此大事hellip;hellip;倒是為兄這些日子忙著趕路，不曾打聽朝廷時政了。那進來京師還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么？rdquo;

    沈光想了一下，說道：別的倒是沒什么大事兒了，正月辛丑那日，也就是詔書令討伐高麗之前五天，京師還公布了一道上諭，說是lsquo;吳越之人，往承弊俗，所在之處，私造大船，因相聚結(jié)，致有侵害。其江南諸州，人間有船長三丈已上，悉括入官。rsquo;也就是嫌棄咱江東士族多造大船，經(jīng)營江海水運，往來遷移便捷，不利朝廷管理。上諭下來之后，三丈長以上的大船，都要收歸官有。

    我沈家盤根錯節(jié)，都是吳興郡望，家中又哪里少了造船航運的？所以當時聽見，著實上心，只怕族中遠房伯叔，因這一道，又不知要折損多少家業(yè)了。不過現(xiàn)在回想，朝廷抽調(diào)各地兵馬對高麗用兵，必然外實內(nèi)虛，可能朝廷也是還怕交戰(zhàn)期間，南陳故地又有不穩(wěn)，才如此行事，先把江南民間的水師潛力給控制了。rdquo;

    沈光說到這兒，似乎是心中猶有不平，又猛灌了一碗酒，說道：唉，咱家雖然是太子舉薦做的官。但是要說心里話，宗室之中，還是晉王對咱江南人最好！又說吳語，習(xí)詩文，又不禁絕江海行商。哪像別的常住北方的宗室，總是視我江南子弟是南陳遺民，不拿咱當朝廷子民看！若是哪日得了晉王hellip;hellip;rdquo;

    沈賢弟慎言！rdquo;蕭銑聽了嚇得趕緊一把捂住了沈光的嘴，免得他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語來。沈光也喝了六七碗醪酒了，被蕭銑一捂，居然白眼一翻，醉睡了過去。

    一旁的沈君道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澤，渾若無事地轉(zhuǎn)過來，好像也是才從和歐陽詢的攀談中回過神來一般，說道：恰才小兒似乎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言語，多虧蕭老弟阻止，才沒釀成甚么禍事。還請蕭老弟莫怪，他素來任俠尚氣，不服從管束，我這做父親的，也是難辦啊。rdquo;

    世叔言過了，沈賢弟畢竟還不足十齡，少年心性，可以理解。rdquo;

    沈君道捋了一下長須，微笑說道：率更叫我世兄、你是率更的師弟，卻叫我世叔，這卻是亂了輩分了hellip;hellip;也罷也罷，不拘泥這些俗禮、我便托大，改口叫一聲蕭賢侄了。那么，不知賢侄對上月底這道禁絕吳中大船的上諭怎么看呢？賢侄是南蘭陵人士，定然和蕭梁有些瓜葛了，算是吳中有數(shù)的望族，這番折騰，只怕賢侄族中損失也不小吧？rdquo;

    卻是不瞞世叔，小侄自幼孤貧，家中在吳地早已沒了什么人口，禁不禁船，與小弟倒是沒什么掛礙。不過此事若是運作得好，不至于損害民利，那便是最好了。若是船只籍沒入官后，朝廷也不擅經(jīng)營，不給cao舟百姓生計，卻是只怕不易安定。rdquo;

    沈君道聞言微微頷首，更加露出一些欣賞神色，言語中也盡是鼓勵蕭銑繼續(xù)說下去：這么說來，賢侄以為東南行大船入官之法后，該交由何人掌管呢？晉王身為揚州總管，由他舉薦轄制水師之名將監(jiān)管，豈不是美事？rdquo;

    這便不是我輩一介白丁所能置喙的了mdash;mdash;小侄今年才十四歲，朝廷中人都認不全幾個，哪里知道知人用人方面的事情。世叔，咱還是安心飲酒，但說風(fēng)月之談的好。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