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服得了，自己就可以提前六七年摸到富貴的邊緣。

    蕭銑決定賭了。

    噗通rdquo;一聲，蕭銑跪在智顗面前，恭敬地懇請道，弟子修持?jǐn)?shù)年，然塵念頗重，不能靜心。因自幼失怙，后欲對母盡孝，然不足十齡亦因顛沛hellip;hellip;此外旁無可依。聽說晉王妃乃是弟子姑母，弟子懇請大師此番能夠帶著弟子一并前往揚州，尋機見上一面，則此生再無憾事。弟子定然謹(jǐn)守言行，決不讓人探查出自己的身份！rdquo;

    智顗被蕭銑這個猝不及防的舉動嚇了一跳，沒想到他追上來居然還有這個目的。不過幸好蕭銑的傷是真的，破傷風(fēng)也是莫須有，故而智顗倒還不至于懷疑蕭銑是蓄謀已久撒謊設(shè)局，只當(dāng)他是從歐陽詢那里聽來自己此行目的后，恰逢其會臨時起意要跟去。

    既然當(dāng)蕭銑是臨時起意的，智顗免不了還要嘗試一番勸說，諸如你身負安平王蕭巖一脈最后的男丁骨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不要輕涉險地rdquo;云云。

    蕭銑先是唯唯首肯、虛心受教，聽完之后，醞釀了一番情緒，繼續(xù)跪著懇求：聽師兄言及，昨日那劉校尉來傳令時，說到晉王妃此番病重，非同小可hellip;hellip;雖然說是中了邪穢厄運所致，以大師佛法淵深，定能除兇化吉，但弟子終究心中不穩(wěn)：弟子在當(dāng)今世上親族中，雖然還有些遠房的伯叔兄弟身居顯位，可是終究多隔了一層，若論同出祖父的親人，唯有晉王妃這一個姑母在世了。她病重如此，弟子不去看一眼，于心何安？弟子已經(jīng)沒有父母可以盡孝了，還望大師成全！rdquo;

    蕭妃其實論血緣不算是蕭銑的嫡親姑母，只是堂姑而已，也就是說，兩人都是蕭銑的曾祖父蕭詈后人。蕭妃的親生父親是蕭詈的嫡長子、梁明帝蕭巋；蕭銑的親祖父則是蕭詈嫡五子、安平王蕭巖。

    但是，當(dāng)年蕭妃出身的時候，出了一件事情，讓這個親緣關(guān)系發(fā)生了變化。

    卻說蕭妃生于梁明帝天保九年二月，當(dāng)時按照江南三吳民俗（蘭陵蕭氏的這個蘭陵rdquo;，在南北朝時指南蘭陵，即今江蘇常州武進，所以是正統(tǒng)的三吳之地），女兒生于二月者，于父母不吉，需得過繼給伯叔養(yǎng)育，方才不至于妨害家門。

    梁明帝本就是北朝扶持的傀儡，常常擔(dān)驚受怕疑神疑鬼；當(dāng)時得了此女，便召太常卿問對，說此女可有違礙。太常卿下面有負責(zé)占卜星象的衙門，聽皇帝這般問，也不敢直說沒有，便說莫非此兆象征北朝對我大梁會有覬覦？

    梁明帝一聽這還了得，趕緊讓自己的六弟蕭岌把這個女兒過繼過去收養(yǎng)，以穰祈此禍。一開始梁明帝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誰知短短半年后，六弟蕭岌居然暴病身亡，蕭岌的妻子也差不多同時暴斃！這下子梁明帝又緊張起來了：看看，說了這女兒不吉利，要克父克母吧？結(jié)果呢，把他過繼給繼父收養(yǎng)，居然把繼父繼母都給克死了。

    出了這事兒之后，梁明帝如何再敢把蕭妃接回來自己養(yǎng)？只好再想辦法，最后找到了五弟蕭巖。

    可是，六弟和弟媳暴死的例子還擺在那兒呢，梁明帝也不好意思直接把蕭妃這個掃把星掃給五弟，于是想了個法子：名義上讓蕭妃跟著她舅舅張軻撫養(yǎng)（蕭妃的母親是張皇后，張軻是張皇后的哥哥），而張軻當(dāng)時是朝中大將，屬于蕭巖麾下（當(dāng)時梁明帝封五弟蕭巖為太尉，是張軻的直屬上級），所以實際上就是蕭巖把蕭妃當(dāng)做自己的女兒一般撫養(yǎng)。而民俗只說二月生女克父母，沒說克舅舅，這樣有實無名，總該沒關(guān)系了吧？

    從這么一層親戚關(guān)系繞過來看，古人對于宗法過繼rdquo;也是很看重的，既然蕭妃過繼給了蕭巖，那么就該以過繼論而不以血緣論了。蕭銑非要稱蕭妃一聲親姑姑，也算不上有禮法的違礙。

    蕭銑在智顗面前跪著哭訴了一番，他畢竟還是十三歲的少年人，而且賣相生的又好，頗有人畜無害的純良氣質(zhì)，這一番聲淚俱下對親姑母的孺慕之情，可謂是讓智顗這個出家人都聽得感動不已。等蕭銑哭訴完，智顗也知道他這個決心是肯定拉不回來了，又想著此去有自己照拂，只要不暴露身份，蕭銑也不會有危險。

    更何況，說難聽一點，按照來傳令的劉校尉所言，晉王妃的病著實不輕，而且很怪異，藥石無靈。智顗不是穿越者，沒法預(yù)見歷史，又怎么可能知道蕭妃這病是死不了的呢？萬一蕭妃真的不好了，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以蕭銑如今在這世上，三代以內(nèi)就這么一個親人，還能不讓人見最后一面？這么一想，智顗的決心終于動搖了，勉強應(yīng)承了蕭銑的請求。

    也難得你一片赤誠孝心，老衲便不阻你。只是路上需得凡事小心，不該說的絕不要說，不要暴露了你的身份便好。到了揚州，老衲為你安排一個機會，遠遠的見一面便是了。rdquo;

    弟子謝過大師！rdquo;蕭銑趕緊抹去眼淚，擺出一副純良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

    第五章 赴揚州

    跟著大隊人馬趕路，實在是無趣得緊，既沒有半路奇遇打抱不平的可能，也做不了欺男霸女的惡行，加之蕭銑還要保持低調(diào)，故而一路無話，連市井繁華都沒空欣賞。

    智顗大師年紀(jì)大了，受不得顛簸，故而坐車趕路著實走得不快。明州出發(fā)后第二日，一行人趕到錢塘江邊時，便直接尋了渡船溯江而行，繞開了會稽，水路直奔杭州。然后在候潮門外登岸穿杭州北上，到了湖州再尋小河走水路入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