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奶奶沖著屋里的趙老氣大吼：你個沒人味的倔驢，你非要逼死我們娘仨是不是？你倒放個響屁呀！rdquo;

    趙老氣在屋里吭哧半天，沒頭沒腦扔出一句話：除非他趙大櫓家不退婚！rdquo;

    趙香月爬起身，邊走邊說：行了，爹，我明白了，您先吃飯吧！rdquo;

    趙香月兩腳踩棉花似的，東倒西歪地來到趙大櫓家的院門口，她伸手拍了幾下門，撲通rdquo;一聲跪下：大嬸兒，香月求您來了！求您別退婚好不好？rdquo;

    大櫓娘端著一盆臟水出來：喲，你還敢觍著臉來求我，你個傷風(fēng)敗俗的破爛貨，你進我們家門我都嫌惡心！快滾，給我滾得遠遠的！rdquo;

    趙香月忍氣吞聲地說：大嬸，求您了！rdquo;

    大櫓娘抬手將一盆臟水潑在了趙香月的臉上，趙大櫓隔著門縫見了，急忙跑出來，沖著他娘就喊：娘！你這是干什么呀！rdquo;

    趙香月抬起掛滿臟水的臉：大櫓哥，我是來求大嬸別退婚的，她既然不待見我，就讓我去跳虎頭灣吧！rdquo;

    香月，你別走！rdquo;趙大櫓一把拉住趙香月，轉(zhuǎn)身回到屋里，從灶上拿起一把菜刀，呼rdquo;的一聲架在自己的脖頸上，說，娘，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您再這樣對待香月，我就死給您看！rdquo;

    大櫓娘一巴掌抽在兒子的臉上：你個沒出息的貨，族長大老爺怎么說的，他要重賞你，要出錢給你娶最好的清白女人！rdquo;

    趙大櫓晃著手里的菜刀：我什么女人都不要，我就要娶香月！rdquo;

    大櫓娘被兒子嚇呆了：大櫓，娘求你了，你可千萬別做傻事??！rdquo;

    趙大櫓又晃了晃菜刀：您要是不答應(yīng)我和香月的婚事，兒子這就抹脖子！rdquo;

    大櫓娘忙說：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還不行嗎？不過婚可以不退，可是彩禮我們就不給了！趙香月已經(jīng)給海貓當(dāng)過未亡人了，未亡人叫什么？就叫寡婦！寡婦想進我們家的門，不光不給彩禮，他們還得陪送才行！rdquo;

    趙香月問陪送多少，大櫓娘尋思半天：船！啥時候有一條船，啥時候過門，沒有船你甭想！rdquo;

    趙大櫓又晃起菜刀，還想以死跟他娘討價，卻被趙香月攔?。捍髾└纾竽銊e跟大嬸爭了，誰讓我有錯在先呢hellip;hellip;行，大嬸兒，咱說好了，一條船，啥時候我們家有了一條船的陪送，我就過門。rdquo;

    趙香月說話算話，她當(dāng)即借來趙大櫓的魚皮水衣，拎起來就朝海邊走去。趙大櫓跟在她身后，一個勁地嘟囔：香月，你不該輕易答應(yīng)我娘，你一個姑娘家，憑什么本事能掙一條船??？rdquo;

    趙香月告訴趙大櫓，她聽說城里人興吃海參，一斤海參能賣好些錢，而且她水性又好，可以撿海參賣錢。從此以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趙香月一門心思下海撿海參。她把撿上來的海參用鹽水煮了，再搓上草木灰放在海灘上曬干了，然后托人送到城里賣了，不知不覺就積攢了成摞的錢。不知為什么，趙香月常常會覺得這錢攢得太多太快了，有時眼前還會浮現(xiàn)出海貓放蕩不羈的談笑。伴著那些談笑，她的淚水便無聲無息地淌個不停。

    第十六章

    膠東昆崳山素有秀拔于群山之冠rdquo;的美譽，古往今來，這里吸引了無以數(shù)計的帝王將相、文人墨客和僧家道眾。他們或吟詩作賦，或銘碑刻石，或鑿洞建庵，但紅軍游擊大隊卻沒有這等閑情逸致，只是安營扎寨于此。海貓跟王天凱來到昆崳山根據(jù)地，上級安排讓他在紅隊當(dāng)炊事員。他心不甘，成天抱著一根木棍練刺殺。

    有一天，海貓練刺殺著了迷，結(jié)果把鍋里的飯給燒煳了，惹得白隊隊長老白對他們紅隊隊長蘇巖好一個嘲諷。蘇巖雖說笑耍賴替海貓開脫，但恨他也恨得牙根兒癢癢。躲在溪水一邊的海貓羞得把頭扎進褲襠，看都不敢看蘇巖一眼。

    蘇巖走進平地搭起的臨時帳篷，舉著碗里的煳粥放到海貓鼻下：你聞聞，紅隊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你說你連個飯都做不好，還干得了什么？rdquo;

    麻袋片做龍袍，我本來就不是做飯的料。我跟你說，我是小李廣花榮轉(zhuǎn)世，你要是給我一把槍，我百步穿楊，指哪兒打哪兒！蘇隊長，你不能天天讓我做飯啊，你到底啥時候給我發(fā)槍啊？rdquo;

    聽了海貓的話，蘇巖眼一斜：槍？你不是有槍嗎？rdquo;

    海貓將木棍削成的槍拿出來比畫著：這玩意兒它不會響?。∥夷苣弥覅乔?、吳江海還有趙洪勝報仇去嗎？rdquo;

    蘇巖說：槍，你還沒資格有！rdquo;

    海貓急了：你再說一遍，我憑啥沒資格？rdquo;

    說八遍都行，我告訴你海貓，同志們的槍都是從敵人的手里搶過來的，每一條槍上都沾著敵人的鮮血，你說，你有資格擁有嗎？哼，射擊訓(xùn)練還沒過關(guān)，就想要真槍？做夢吧你！rdquo;海貓被說愣了，他拿起用木棍削成的槍看著，一臉的郁悶。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的蘇巖，回頭看看一直坐在那里的海貓，開口喊道：海貓，還愣著干什么？快做飯去，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今天再把飯做煳了，明天就關(guān)你禁閉！rdquo;

    海貓不情愿地回到灶臺前。他見老戰(zhàn)士王大壯背著槍正從水缸里舀水喝，便湊過去想摸摸槍，不料被發(fā)現(xiàn)。海貓只好動起心眼來，繞了好多彎子，說是要給王大壯相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