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乾坤聽吳若云讓他進屋，覺得閨女大了，這深更半夜的不成體統(tǒng)，便回絕：不了，若云，我今天來只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恨爹？rdquo;

    吳若云不解：爹，您怎么說這樣的話？rdquo;

    吳乾坤嘆道：你是我親閨女，卻一心要與我作對。爹要將那個孽障沉海，你卻去求爹的死對頭海盜黑鯊，讓他來救那孽障，這難道不是因為你恨爹？rdquo;

    海貓這才明白吳若云是真心想救自己，心頭一熱，臉上寫滿愧疚。

    吳若云也很愧疚，是因為爹難過。她說：爹，對不起hellip;hellip;我不是一心要與爹作對，我只是覺得，那海貓不該死hellip;hellip;就算吳明義與趙玉梅生了孩子是犯了祖宗的規(guī)矩，可孩子能選擇父母嗎？是封建思想把一個無辜的孩子說成了孽障。您作為一族之長，要殺死那個孩子，就是封建的劊子手，就是殘害無辜！rdquo;

    聽吳若云這么一說，海貓覺得自己特委屈，特想哭。門外的吳乾坤也覺得自己特委屈，他也想哭，但在女兒面他不僅是爹，而且還是一族之長。慈不帶兵，兵和帶兵的人都要鐵石心腸，這是祖宗教給他的。他的吳姓子弟雖說不是兵，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卻要把他們帶成兵。

    想到這里，吳乾坤坦然道：說什么都無所謂了，誰讓你小時候爹沒好好疼你呢！女兒長大了，早晚要出嫁，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跟爹就沒關(guān)系了，可是爹只想告訴你，你恨爹可以，不許恨你奶奶，更不許恨吳家！rdquo;

    吳若云一愣：老太婆逼死了我娘，我就恨她！我娘錯在哪兒了？不就是因為愛聽戲，愛在家里學兩句嗎？老太婆就說壞了吳家的規(guī)矩。什么狗屁規(guī)矩，我就恨吳家，恨一輩子！rdquo;

    吳乾坤大怒：你放肆！家無家規(guī)，能在虎頭灣統(tǒng)治吳姓一族幾百年？要不是你奶奶，幾十年前咱們家就被姓趙的給算計了！你爹我也得送命，我要是早早地就死了，會有你嗎？rdquo;吳乾坤突然又軟下來，平心靜氣地說：爹來不是教訓你的，也不是聽你這些沒規(guī)矩的話的！林大少爺很快就要來了，你們訂了婚你就要嫁到南洋去hellip;hellip;爹今年六十了，以后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hellip;hellip;rdquo;吳若云真想打開房門，撲到爹的懷里，可是身后有海貓，她又不能這樣。吳乾坤繼續(xù)說道：你我父女一場，爹先給你道個歉。你娘的死，爹有錯，爹當時要是在家，斷不會讓你娘尋了短見。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恨，就把這筆賬記在爹身上。過兩年，就是你奶奶的八十大壽，到時候我會給你寫信，請你看在我生了你的分上，在南洋也給爹回封信，給你奶奶拜個壽！要是能給老人家捎一份壽禮回來，爹更是千恩萬謝了！咱們老吳家規(guī)矩多，有些不一定對，可是以孝治家，是錯不了的！對吧，若云？rdquo;

    聽著吳乾坤語重心長的話，吳若云有些動容，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吳乾坤似乎說累了，也不愿再說了。這精干的老頭一下子顯得老了許多。他沖屋里的吳若云說：你睡吧，閨女，爹的話說完了，走了。rdquo;

    吳若云靠在門上擦去眼淚，這才發(fā)現(xiàn)海貓還在原地舉著斧子。吳若云沒地兒撒氣，瞪大眼睛沖向海貓，用手指著他的鼻子，低聲叫著：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畜生，你還想對我行兇？你下手啊，來，砍死我！rdquo;

    海貓手里的斧子掉在地上，嚇得連連后退。

    第七章

    嚇得連連后退的海貓，撲通rdquo;一聲跪倒在吳若云的眼前：小先生hellip;hellip;你為救我身入虎xue，舍生忘死，這份恩德我要是不報，那就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不講理的人也不能算個人，連畜生都不是，你說我說這話對不對呀，小先生？rdquo;

    一聽這稱呼，吳若云頓時消了氣，壓低聲音說：起來，小點兒聲，外面可有人扛著槍守著，你要是想死就大聲嚷嚷！rdquo;海貓忙閉上嘴，乖乖地從地上爬起來。

    吳若云說：虎頭灣都傳開了，說是海神娘娘救了你！我不信有什么海神娘娘，你說，你在這里是不是有同伙？你的同伙水性還不錯，連黑鯊都很佩服！rdquo;

    海貓的眼睛不斷眨著，他知道這次下水救他的是趙香月，但是，他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不知道就不能亂說。再者，瞎眼婆婆生前說的書里的那些故事告訴他，女人天生愛吃醋，醋壇子要是打碎了對誰都不好。想到這里，海貓嘴上落把鎖，只搖頭，不說話。

    吳若云想得簡單，說話也直接：海貓你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告訴你，我剛才要是喊一聲，你就死定了。說吧，還不跟我說實話？rdquo;

    海貓說：真的沒有同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稀里糊涂地就被人扔上了岸，救我的到底是人還是海神娘娘，我也沒看見，她一直沒從海底出來。rdquo;

    吳若云如墜五里霧中，將信將疑，不禁喃喃自語：難道海里邊真有神仙？rdquo;

    海貓忙說：有，有，有，神仙還跟我說了要報仇。rdquo;

    所以你就要砍死我？rdquo;吳若云追問道。

    海貓慌忙說：我不是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真的是誤會了，小先生，我哪兒知道這是你住的地方??？我看有人端著槍站崗，我還以為是那老東西呢！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