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串兒你不用擔心他,他大學的時候就是業(yè)余賽車手,一般的司機可比不上他?!?/br> 車窗外景物飛馳,人流、車輛、道路兩旁的樹木連成一個平面,有的人臉從眼前呼嘯而過,都來不及看清楚表情。 小時候的孟串兒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總喜歡猜想每個人是什么心情,在每個人身上又發(fā)生了什么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總得來說不開心的時候比快樂的時候多得多,只是承受能力不一樣。 三歲的時候被人搶走了棒棒糖小孩能哭半天,三十歲的時候有誰還在乎被搶走棒棒糖?感同身受別人的痛苦是件不現(xiàn)實的事情,當你嘲笑其他人因為一點破事萎靡不振的時候可能沒有想過,對于他來說承受不了的,也許只是一根棒棒糖的憂傷。 幾乎所有人在成熟之后會無比懷念小時候,懷念那種“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的歲月,其實年少時分的秋高氣爽,與如今的草木秋黃、落葉紛飛沒什么不同。 一面是金黃遍地的收獲,一面是生機遠去的蒼茫,快樂還是憂傷似乎就在一念之間,轉(zhuǎn)身即達。 正胡思亂想著,就看見一號停機樓的國際出發(fā)廳的大門門口小城跟李林拉拉扯扯,小城一米九的個子又穿了個紅色的英倫褲實在是太顯眼了。 付康摩拳擦掌:“串兒!是李林!干他!” 孟串兒拉開車門就下了去:“淦你妹,二百五?!?/br> 沒等跑過去就大吼了一嗓子:“李林!” 李林渾身一哆嗦,仿佛聽見了來自地獄的聲音,緩緩回過頭來,看見孟串兒、付康和錢一明沖著他一溜小跑跑了過來。 孟串兒調(diào)侃般地用食指勾了李林下巴一下,輕佻地說:“怎么?李總要去哪兒度假啊?我們得跟安檢部門說一下你的真實身份是大名鼎鼎的地升控股的董事長,不然我怕機場的工作人員怠慢了您。” 李林臉色蒼白,嘴唇真的神奇般地從還有點血色變成泛著一層白灰的顏色,他梗著脖子,氣勢上像一只斗輸了卻強撐著的公雞:“孟串兒!你搞清楚,我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用不著你管,你帶這么多人來是要非法拘禁嗎?” 付康賤兮兮地嘿嘿笑著說:“李總您看您,我們孟總說得多清楚,您怎么還聽不懂中國話了哪,我們這是關心愛護您,生怕您這種身份萬一工作人員不知道再怠慢了您,孟總‘專程’趕過來,您不能好賴不分啊?!?/br> 小城執(zhí)著地用雙手拽著李林的西服邊兒,把李林一身阿瑪尼高定拽得皺皺巴巴,李林估計跟小城在這兒撕扯半天了,一邊跟孟串兒幾個說話一邊一個勁拿手扒拉小城,試圖把小城那雙惹人厭煩的爪子扒拉下去。 無奈小城死都不撒手,也不說話,就是拽,攥得手指骨都用力過度而發(fā)白。 錢一明沖著李林微微點了個頭,一貫的風度翩翩穩(wěn)如泰山:“李總您好,我們地宇證券做過您并購的fa,收過您800萬,秉持著跟所有客戶共存共榮的企業(yè)文化,對于您這種金主格外關注。 據(jù)我所知,您已經(jīng)被限制出境了,出國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我們地宇證券會在力所能及的范疇為客戶提供一切援助。您的地升控股現(xiàn)在面臨著被st的風險,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虧損了。 我錢一明的名字在資本市場是以專業(yè)著稱的,所以我跟孟總今天來的目的不太一樣,孟總她……主要是關心您,我更關注您的企業(yè),我是專門趕到這里跟您談項目的。 基于貴公司現(xiàn)在的情況,我建議您把上市公司的殼子賣掉,還能暫時填補一下資金空缺,如果您的心理價位在50萬以內(nèi)的話,我個人可以做主買下這個殼子,您看是否考慮一下?” 錢一明說的話比孟串兒和付康的還要氣人,幾乎到了可以把人當場氣死的地步,就算一個上市公司被st了,殼子也不可能50萬賣掉,這個價位相當于天上免費掉黃金,還得是幾噸以上,錢一明也不怕被幾噸黃金給砸死。 還個人做主買殼子?哪家上市公司被st不是大集團大財閥或者政府去救市收購,連皮帶骨的就算沒rou也不帶這么侮辱人的。 小城原本一臉嚴肅,一聽錢一明說這個,噗嗤一下就笑了:“串子,我原來沒聽你說錢一明說話這么逗呢!” 李林氣得渾身哆嗦,他豈能不知這幾個人就是過來攪局的,再不安檢就來不及了,可是人單勢孤連一個小城都掙脫不開,何況被幾尊瘟神團團圍住,他幾乎寸步都動不了。 你說非法拘禁吧,他們幾個滿口噴得歪理邪說就算去公安局也是冠冕堂皇的,更何況自己本來就是要用假護照出國,公安局這地方自己比誰都怕; 并且李林心里明鏡兒似的,這個小城連機場大門都沒讓自己進,顯然一直在后面盯著,恐怕不僅僅是這趟飛機走不了,他會一直在后面像只附骨之蛆。 李林此刻特別希望自己能有一對翅膀,或者能施展什么血祭大法,對這群逼作法讓他們灰飛煙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李林咬著牙犟了一句:“誰說我要出國了?我要去境內(nèi)別的城市,我去籌錢救市,這是我作為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的社會責任!” “嘖嘖嘖,李總您真是好情懷啊,您去境內(nèi)其他城市不能坐飛機啊,您忘記您不僅僅被限制出境,還被限制高消費啦? 再說了,您要去哪個城市,恰巧我們幾個也去那個城市度假,順帶手就一起結(jié)伴同行,連喝酒小酌都多了幾個朋友,您看如何呀?”孟串兒一彎鳳眼笑意盈盈,說出的話句句機鋒,讓人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面前已經(jīng)有很多旅客拖著箱子匆匆忙忙地向機場大門跑去,旅行箱的轱轆跟地面摩擦發(fā)出了一串串“格拉格拉格拉”的聲音,像炸彈要爆炸之前的定時器,要把李林的精神全面摧毀。 孟串兒陰森森地盯著他嘴角向上彎著笑著,李林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幕一幕:第一次在證監(jiān)會核查前見到的咄咄逼人坐地漲價的孟串兒;聽關鵬介紹的多年以前的倔強又瀟灑的孟串兒;渾身散發(fā)著阿修羅氣息的恐怖可怕的揪著任軍脖領子的孟串兒…… 自己為什么非要招惹這個女魔頭?歸根結(jié)底就是于小山裝模作樣跟吳鵬聯(lián)手誆騙自己一個億讓人非常不爽,以及孟串兒居然從老虎嘴里拔牙非逼著自己掏出了800萬,讓江湖上的地升控股顏面盡失。 李林不喜歡被威脅的感覺,他多年來養(yǎng)尊處優(yōu),在自己的地盤上號令天下習慣了,從來只有他去威脅別人,權勢帶給人的錯覺是如此真實,有很多時候李林都覺得自己就是地升控股的皇帝,一個皺眉一個眼神都需要別人去揣摩逢迎。 可是如今,就是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居然一步一步讓自己落得猶如喪家之犬的田地,早知道如此,何必非爭這氣,若是能寬容一點,不沾染她,現(xiàn)在可能還在那把高仿的鹿角椅上品鑒著綠松石,喝私藏的普洱茶呢。 如今后什么悔都晚了,李林低頭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心,小聲囁嚅道:“孟串兒,我手里有你的非常不雅的照片,如果你今天放過我,我可以把這些照片都銷毀, 如果你不放過我,我現(xiàn)在暫時還不會坐牢,反正我都好不了,我可以把這些照片發(fā)到滿世界都是?!?/br> 小城、錢一明、付康都聽見了這句話,三個大男人眼神蹭地竄起了火,三個聲音一起問道:“你說什么?” 第124章 李林被捕 李林低著頭,他現(xiàn)在的氣勢被這幾個人壓得絲毫不剩,所以他并不敢抬頭看這幾個人的神態(tài)和表情,他很多年沒有過的怯懦逐漸升騰全身的每個角落。 小城眼珠子紅得像個兔子,自從于小山走后,小城嘗試著給那個癟犢子打過無數(shù)次電話,始終都是冰冰涼機械的一句:“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他瞞著孟串兒找遍了所有跟于小山共同的朋友,全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原本想著他是不是會偷摸回家看看老太太,小城甚至經(jīng)常去于小山mama住的周圍盤旋徘徊,結(jié)果都一無所獲。 依賴了這么多年的精神支柱,一下子就憑空消失不見,20幾年的兄弟情分時不時就在心里扎他一下,隱隱作痛。 而其實在于小山生病之后的那一年多的時間里,小城已經(jīng)漸漸地把依靠的對象轉(zhuǎn)移到了孟串兒身上。 對于小城來說,孟串兒堅毅果敢,殺伐決斷,教會了他投行的各種學問和經(jīng)驗,又給了百無聊賴混吃等死的公子哥習氣的他一個嶄新的工作機會,那是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想象過的金錢的世界。 憑著經(jīng)驗、聰慧、努力、勤奮以及人脈關系在資本圈嶄露頭角,除了賺錢,也實實在在看到這個半公益性質(zhì)的基金會,在日益壯大中為處在戰(zhàn)亂中的孩子們做了多少令人欣慰的幫助和貢獻。 小城開始憑借自己獲取尊重,不再是他爹,也不再是靠運氣和原始資本金就能賺的盆滿缽滿的房地產(chǎn)時代。 孟串兒的價值觀也在不斷影響他,于小山也是個影響力卓絕的人,但是于小山不喜歡說,更喜歡做。孟串兒好為人師,孜孜不倦,小城是真的有點迷信孟串兒這種宗教的。 對于他來說,孟串兒就是不容玷污和褻瀆的,那意味著玷污和褻瀆自己的世界觀,他眼睜睜地看著再難再苦再被折磨,孟串兒的生命力都如狗尾巴草一樣旺盛而倔強,那是一種特別值得歌頌的力量,因為難得,所以珍貴。 至于李林這種卑鄙的人,他不配說孟串兒的什么不雅照片,他更不配看,此刻的小城暴跳如雷:“我尼瑪把你眼珠子扣下來?。?!”說著就要伸出拳頭揍李林。 付康和錢一明的手更快,一人照頭給了一拳,一個左眼睛,一個右眼睛。李林登時倒地,小城那拳落空沒打著。 仨人一起開始踹,孟串兒大吼一聲:“住手!” 李林已經(jīng)被踹得眼角開始出血了。 “你們?nèi)齻€腦子呢?就只剩下拳頭了?我還沒說話呢你們上什么手!一會兒警察來了,本來我們有理的事情再被拘留幾天,真的神經(jīng)病啊你們?!?/br> 仨人停手了,還是被氣得喘粗氣,付康指著地上呻吟著的李林:“串兒,就這種孫子就是欠揍,我跟老錢這么多年再怎么算計,也不曾如此陰損地對過一個女人,真踏馬孫子!” 孟串兒蹲下來湊近李林,李林眼睛被揍腫了,瞇縫著從縫隙里看著孟串兒,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眼神開始閃躲。 孟串兒的語氣不急不緩,聽不出有任何情緒,她用手指頭戳著李林的額頭:“李林,你還是不了解我。你說的是關鵬拍的我不穿衣服的照片嗎?我特么問你話呢!是嗎?” 邊說邊戳,李林躲著她的手指,無聲地點點頭。 “拿出來!給哥幾個欣賞一下!給這滿機場的人都欣賞一下,看看你有多無恥,順便看看我的身材有多美!” ????付康和錢一明包括小城都傻了,這串子瘋逼了吧?說啥呢這是! “我做過的事情,從來都敢當敢認,你們偷偷摸摸拍我的照片,憑什么要我羞恥?就算我人與獸了又怎樣?都啥年代了還跟老子搞蕩婦羞辱那一套,我最大的軟肋已經(jīng)被你們抽走了,你面前的這個我,沒有軟肋?!?/br> 孟串兒不屑地用手背拍了拍李林的臉蛋子:“我發(fā)現(xiàn)你記性不太好啊李林,那天我從地升控股走的時候說什么來著?你跟任軍那天沒整死我,就已經(jīng)失去機會了,給你機會了你不中用啊!” 說得可能不夠解氣,又用手指捏了一下李林的臉:“你不中用怨不得別人,而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一定會整死你,不惜一切代價整死你!” 付康二百五一樣沒頭沒腦對錢一明冒出來一句:“她咋有點像征服里面那個劉華強?” 錢一明白了他一眼:“閉嘴?!?/br> 李林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徹底崩塌,他掙扎著跪了起來,朝著孟串兒砰砰地磕頭:“孟串兒,不,孟總,不!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只要你高抬貴手饒了我,我可以把我海外賬戶里的錢分你一半,不不不,一多半,有好幾個億,好不好??你饒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小城呸了李林一口:“早特么干啥去了?真是讓人瞧不起?!?/br> 孟串兒站了起來活動活動了有點僵硬了的腳脖子,看到了亮著警燈開過來的警車,對李林說:“一會兒你好好跟警察交代,你不僅涉嫌偽造護照逃逸,還轉(zhuǎn)移財產(chǎn)到海外,金額特別巨大,影響特別惡劣,情節(jié)特別嚴重。 哦,對了,其實你真的很蠢,直接給了警察一個批捕你審訊你的理由,等會從你身上搜出了假護照,你就不僅僅是被限制出境這么簡單了。 你最好祈禱自己沒什么人命官司之類的案子在身上,不然在全國媒體的監(jiān)督下,警察不一定會審出什么來。李林啊,你完了?!?/br> 錢一明朝剛下警車的警察招了招手:“同志!在這里!我們報的案!” 三個警察跑了過來:“怎么回事?你們發(fā)生沖突了?” 付康趕緊說:“警察同志辛苦了,他就是我們報案打算潛逃的李林,他不僅不聽我們的友好勸阻堅持出逃,還惡語相向跟我們這位哥們動手,”付康指了指小城。 “并且拿幾個億的海外資產(chǎn)試圖賄賂我們領導,被我們領導嚴詞拒絕,賄賂不成,就聲稱有我們領導的果照威脅,我們領導是個弱女子,當場被氣哭, 我們幾個大老爺們氣不過就輕輕地教育了他幾下,然后他就跪在地上把頭磕出血故意碰瓷我們,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 孟串兒不禁苦笑,什么玩意讓付康一說,那就完全變了樣兒:把跟小城的撕扯說成惡語相向還動手;把事情順序顛倒,讓整個邏輯變得義憤填膺;把不屑一顧說成大義凜然嚴詞拒絕,真的是寧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付康這張嘴。 一名警察拿著執(zhí)法記錄儀,對準孟串兒和李林這幾個人,另一名警察把李林從地上拖了起來然后對孟串兒說:“你們幾個,一起過來錄個口供,沒事了再放你們走?!?/br> 除李林之外的四個人乖巧點頭:“好的好的,我們一定配合。” 就在這時候,錢一明的電話忽然響了,錢一明沖著孟串兒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吳鵬總您好,???哦!好的!沒問題沒問題!成!” 然后就掛了,孟串兒抬眼瞥了錢一明一眼,錢一明訕笑道:“問我股權融資的估值有沒有問題,我說沒問題?!?/br> 孟串兒皺了皺眉,總覺得這錢一明像是瞞了些什么,這會兒怕是問不出來,一會錄完口供要好好問問他。 第125章 吳鵬太精了 從公安局出來已經(jīng)是夜半時分了,每個人都被問了n多問題。有過經(jīng)驗的人就都知道,警察們還是非常認真負責的。 錄口供也不像想得那么簡單,警察們不僅僅會問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基本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都會被問一遍。 哪里上的高中,上的什么大學,哪年開始工作……很多陳年舊案就是這么被翻騰出來的,有些犯過法而當時僥幸逃脫的人,在偶然某次類似孟串兒等人的舉動下被帶到局子里配合調(diào)查,問著問著就問出點情況,然后就出不來了。 當然,你們放心,孟串兒幾個進去的時候是四個,出來的時候還是齊齊整整的四個。 “這特么問得太詳細了,幸虧咱也都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人,恨不得我家祖墳在哪都問清楚了。”小城調(diào)侃了一句。 孟串兒沒心思搭理小城的調(diào)侃,這貨真是精力旺盛,大家都被問得筋疲力盡,多說一句話都嫌煩。 但是有些事該問還是得問的:“一明,吳鵬給你打電話到底說了什么?” 錢一明打了個呵欠:“沒說啥,就問我估值的事情,我困死了有啥事明兒說,先回了?!?/br> 說話間就拽著付康嘀嘀咕咕地走了。孟串兒也困得不行,合計著錢一明和付康就算起什么幺蛾子也得是后天的,明兒估計大家都得好好歇歇。 小城伸了個懶腰:“走吧,我陪你回家,今兒我跟家住,想財財財了?!?/br> 孟串兒可真真兒地估計錯了,錢一明跟吳鵬就約在了第二天早八點半,孟串兒剛走,他就跟付康恢復了精神抖擻的樣子,如此這般地商量了半天才分道揚鑣。 孟串兒跟小城還在睡夢之間的第二天清晨,付康和錢一明已經(jīng)早早地打了鬧鐘,在八點半之前就妥妥地坐在了春實智農(nóng)的辦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