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 “死你死不了,我也看出來了,你留著一口氣是給我和你媽,然后呢?把我們老兩口也折騰得??跉獾踔憔蜐M意了?” 孟串兒紅了眼眶。 “你有整天磨你媽講于小山的功夫,不如做點更值得的事消磨時間。” “比如呢?” “比如關鵬,你說你要整死人家,這就不對,那孩子當初我們都瞧好,如今變成這樣你有責任,但是這事的罪魁禍首你就這么漏了?” 孟串兒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爸,罪魁禍首是誰我現(xiàn)在斷不清……” “你斷不清?我姑娘人精一樣,調(diào)查能力有時候勝于我這個一輩子的老警察,根據(jù)犯罪心理學的角度,誰受益誰犯罪,關鵬被揍了一頓還引起你的仇恨,撐死就是個被人當槍使的。 你如今說你斷不清,那是因為你被迷了心智了啊姑娘!” 第113章 春實智農(nóng)爆雷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誰最希望達到的?你多大了?為啥凈干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還不知道醒悟!” 她晃了晃僵持的脖子,下嘴唇卷起來朝上噴了一口煙氣,老爺子親眼看到,她眼神中從空洞到重新有了些許光澤的過程,細微到只有父母才能感知這種變化,而那個光澤活了快一輩子的人都明白,叫復仇。 吳鵬,李林,任軍。只有他們?nèi)齻€聯(lián)合起來才能達到如此效果。既了解于小山的病態(tài),又有實力搜羅自己的過往。 既能精準地約到關鵬用一切手段逼他行此下作之事,又能完美規(guī)避報案。既利用了孟串兒正春風得意想做項目的心態(tài),又能在酒局之上毫無破綻地把孟串兒帶走。 關鵬一上來就說是曾經(jīng)的未婚妻,孟串兒斜靠在他肩頭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會視而不見。備不住心里還勾勒出一幅破鏡重圓,你儂我儂良辰美景的好戲。 沒有侵犯沒有實質(zhì)性的舉動,而孟串兒跟關鵬的過往關系,連報案都會顯得十分尷尬。孟串兒把煙頭掐滅,瞇起一雙鳳眼,心里不得不暗服她爸,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老刑警。 吳鵬,李林,任軍,此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是想著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不跟著你們陰損只要別再起什么幺蛾子彼此做個不情不愿的陌生人就好。 可是如今,孟串兒只想把這三個貨一一撕爛,剪成碎片再沖到下水道里去。孟串兒無聲地沉默著,她爹無奈地望著她。 女兒啊,這著實不是當一個父親的第一所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愿意讓最親的人用這種方式走出陰霾。 但這道理特別明顯,只能賭一個時間,愿時間撫平一切,帶走一切,等歲月慢慢地熬過去,等她不再用“那個人”代替那個名字,等她提起過往都如云淡風輕,那么今天所做的事,有意義無意義又如何呢。 孟串兒收拾箱子的時候她媽還像她上大學時候的樣子,在旁邊忙活著,一會給裝點吃的,一會給裝點用的,什么牙膏香皂洗衣液營養(yǎng)品,好像外面的東西都沒有家里買的好。 “媽想起你小時候了,每天送你去幼兒園,你最大的念想就是接你回來的時候能買個棉花糖,或者墨跡我跟你爸周末的時候帶你去公園坐碰碰車……” “媽你說這干啥,我都多大了?!焙孟裨诶咸男睦镩L多大遇到什么事都還想從歲月的流逝中把那個扎羊角辮喜歡吃棉花糖坐碰碰車的女兒給拽回來。 “媽的意思是如果現(xiàn)在你還是小時候多好,那我就整天給你買棉花糖整天帶你坐碰碰車?!?/br> “我沒事了。”孟串兒說得特別平靜,云淡風輕。 老太太上下存疑打量半天。 “真的,這回什么事都沒了。”拎著箱子,她起身給了mama一個擁抱:“媽,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很忙,你跟我爸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br> “爸,我走了啊!” 她爹帶著老花鏡在看報紙,眼睛從報紙的縫隙中抬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故作鎮(zhèn)定地點點頭,咳嗽了一聲,也不看閨女。 孟串兒笑笑,轉(zhuǎn)身開門走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只輕輕地關上了家里的門。 在去阿富han的時候她是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在有那個人的那兩年是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而現(xiàn)在,現(xiàn)在都不是,現(xiàn)在是今日試聽橋畔水,淙淙猶似剁袍聲。 頹了這么久,已經(jīng)頹夠了,她爹有句話說得是對的,死是死不了,漫漫時光歲月,若是不找點事做,可真是活也活不好了。 逮不到那個人,滿腹的怨氣總要有個發(fā)泄的點,吳鵬,任軍,李林,我回來了。 地升控股辦公室,李林和任軍一起打了個噴嚏。任軍趕緊把窗戶關上:“這天兒跟小孩臉似的,小風起得嗖嗖的?!?/br> “配資的事情怎么樣了?” 任軍縮著手小心翼翼道:“老板,咱們公司現(xiàn)在的狀況是能找到1:2的就不錯了,1:3的真的不好弄?!?/br> 李林哼了一聲:“1:2的確定能搞到嗎?” 任軍頭點得如小雞啄米:“這個我還是敢拍胸脯的?!?/br> “嗯,等批文下來就趕緊弄吧。” 孟串兒回到c城的小房子里的時候還是止不住地心一痛。 “你這是金屋藏嬌嗎?” “不,破屋養(yǎng)豹?!?/br> ……那些點點滴滴,如細細密密的牛毛針一片一片地扎在心上,她學著那個人的沖泡了一壺生普,看茶氣升騰,茶香四溢,杯中液體澄黃清澈,入口略苦。 可能是由于她手慢,沖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從前一直都最不喜歡生普,遠不如金駿眉和小種或者滇紅的香醇,如今倒覺得這味道讓人心里安靜了許多,嘴里的那點苦真的算不得什么。 她給從前的兄長王猛打了個電話:“哥,我跟你說個事。” “咋啦妹子?” “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地升控股并購國麟通信這個案子的配資他們打算用哪家銀行?談的進度到哪了?” “地升控股……這事還沒完?他們快拿到批文了,估計這個要成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想用哪家銀行,剩下的事你別管,就當幫我這個忙。” “行,小事?!?/br> 王猛已經(jīng)在財經(jīng)記者這個圈子滿十年了,主攻銀行和保險方向,所以想問這個應該是輕松加愉快。 孟串兒把杯子里剩下一半的茶倒在了那個剩下的禪機的女小人兒身上,如今就剩這個物件陪我了,那就我半杯,你半杯吧。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打開電腦開始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查一家叫做“少布夢”的公司,這家公司去年被地升控股以20個億的超高估值收入旗下,從而地升控股從傳統(tǒng)行業(yè)轉(zhuǎn)型到了tmt,對賭三年凈利潤,2億3億4億。 滿屏幕全是軟文,什么“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助力騰飛”,什么“對賭三年盆滿缽滿”,什么“專家看好估值翻倍”……從半年報上看,少布夢作為游戲公司,凈利潤8000多萬,按照這個速度,年底到2億不成問題。 但仔細分析這個財報的邏輯很有問題,應收超過了營收,應付也基本跟凈利潤持平,最奇怪的是現(xiàn)金流,又不是什么重型行業(yè),現(xiàn)金流居然是負的。 那么只有兩個原因:要么這個公司傻比,孤注一擲把所有的錢甚至負債來做研發(fā);要么這個公司作假,找了n個影子公司自買自賣做假賬。 是不是研發(fā)很容易查,只需要看近期有沒有什么知名ip或者有沒有爆款游戲——顯然,沒有。做假賬這個比較難查,但是對于一個職業(yè)調(diào)查記者來說,總有著別人不知道的方法。 這邊正查著,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于暢的。 “姐你回來了嗎?” “嗯,明天全部門會議吧?!?/br> “等不到明天,我跟婷婷去家里找你吧。春實智農(nóng)的盡調(diào)做完了,姐我對不起你,是個大坑。” 孟串兒手里的茶杯一抖,些許茶汁濺了出來。 第114章 夢想回來的聲音 于暢跟婷婷趕到的時候孟串兒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默契,現(xiàn)在是盛夏,于暢穿了個棉t,棉t倒是沒有啥特殊的地方,除了胸口的大耗子。 貓和老鼠想必大家都不太陌生,胸口內(nèi)耗子就是可可愛愛的杰瑞。 一向非奢侈品不穿的曾婷婷也穿了一件棉t,孟串兒上下打量好幾遍才在衣角的極為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找到了一只小小的湯姆貓。 這倆孩子,進展夠迅速的。這個發(fā)現(xiàn)讓本在陰霾中間的孟串兒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欣慰,至少她失去的在這兩個孩子身上找到了另一種形式的彌補。 看婷婷的樣子就是沒打算公開,小情侶之間暗搓搓的小心思,孟串兒也樂得假裝不戳破。 于暢打量了房間一圈,猶豫了一會還是問了一句:“姐夫……呢?” 剛才還有點笑模樣的孟串兒臉一沉:“沒有姐夫,說事兒。” 婷婷跟于暢對視了一眼,撇了撇嘴沒敢吭聲。 于暢緩過神來嚴肅道:“錢總都快把我罵死了,這次盡調(diào)他派了他的最精銳的財務和法務盡調(diào),發(fā)現(xiàn)春實智農(nóng)這家公司根本就不可能ipo成功,全部都是假的! 并且假得還特別離譜,光有個概念,什么智能灌溉,我們?nèi)ガF(xiàn)場發(fā)現(xiàn)所謂的智能灌溉就是一片野地,真非說智能那就是打水上來之后有車來回接送。 還有什么智能播種智能培育,就是在大棚里用一個音響放音樂,真當自己是神戶的雪花牛rou嗎?一堆破西紅柿有什么可聽音樂的?再說聽音樂也不算智能培育啊……” 孟串兒打斷了一下:“他造假我們又不配合造假,合同里又沒有規(guī)定保證它上市成功,我們只需要把它付的300萬的工作做完然后把工作進度發(fā)給他,再終止輔導就可以了?!?/br> 于暢垂下頭,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句:“但是合同里規(guī)定半年之內(nèi)要幫他完成財務規(guī)范并且遞交材料,否則地宇證券需要賠償……600萬。” 婷婷和孟串兒同時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問道:“什么???” 孟串兒深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份合同簽得蹊蹺,是在當時于暢宣布有300萬進賬的時候就心里有數(shù)的,只是沒有想到是這么大的雷。 ipo輔導協(xié)議是有模板的,就算不過風控(風險控制部門)券商也會占據(jù)所有的有利條款。正常的ipo輔導協(xié)議一般都前期不付款,或者付少量的錢,等工作量到達了一定程度企業(yè)才會支付相關費用。 這家春實智農(nóng)定是瞧準了幾點才能占得雷坑之下的無恥便宜。第一,于暢太年輕,而且是一個人過去單兵獨斗,對方興許敏銳地猜出了于暢對300萬的迫切性; 第二,肯定是有高人改了ipo的模板協(xié)議,而于暢處在特殊的環(huán)境下無法跟任何人商量這才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第三,地宇證券拿了這300萬簡直是燙手山芋,人可以賴賬,作為一家券商機構(gòu)在合同確鑿的情況下是沒有辦法賴賬的。 第四,解決的方法有兩種,要么中止協(xié)議,地宇證券視為違約,賠償300萬加原本的收入300萬等于600萬,于暢孟串兒一干人等被開除,同時公司會追究兩個人的各種責任以及追加賠償損失。 要么,配合春實智農(nóng)造假,把車接車送澆水說成是智能灌溉,給tm的西紅柿聽音樂包裝成智能培育,然后被證監(jiān)會發(fā)現(xiàn),于暢被取消保薦人資格終生禁入。孟串兒被開除,附加上一條追究所有責任和賠償。 可以的春實智農(nóng),上一次看到這種只有王八蛋才能想出來的合同是在吳鵬那,這招數(shù)套路簡直是青出于藍而拍死藍,陰損程度已經(jīng)挑戰(zhàn)了投行人的腦力極限。 于暢是因為自己才被算計進去的,丟卒保車本來就是個冷血動物才設計出來的詞兒,孟串兒受這個世界再多算計也決計不肯替換掉胸腔里的熱血。那是她在無窮無盡的cao蛋的世界里不會磨滅的英雄夢想。 可是目前想起來,這兩條路殊途同歸,結(jié)局都一樣。孟串兒心里這個火啊,那個人走了無計可施也就算了,如今面對小小的春實智農(nóng)能為難成這樣?? 什么鳥我沒遛過,就不信收拾不老實你這么個小雞崽兒。仔細思量過后似乎只有從這家企業(yè)的人身上入手了。 “實控人叫什么,能查得到資料嗎?” 于暢點點頭:“吳飛,本市知名企業(yè)家?!?/br> 孟串兒一驚:“吳飛??哪個吳飛??有個弟弟叫吳鵬的吳飛??” 于暢錯愕地點了點頭:“姐,你咋知道?跟我聊整個合同的就是吳鵬。” 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登時牙齒就咬得咯咯響,仿佛吳鵬已經(jīng)在嘴里,恨不得長成鐵齒銅牙嚼爛了他! “姐?你認識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