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兩個人再次回到餐桌前,又要了一箱啤酒,這倆貨還真是酒仙,一般人早就喝倒好幾個來回了,但這倆人都快喝醒酒了。只是都覺得有點累,然后在餐桌前都開始盤腿坐在椅子上,叼著煙,像兩個地主在劃分土地一樣。干了一瓶啤酒,于小山說:“有個牛逼人曾經(jīng)說過,酒是這樣的,在它強(qiáng)大的作用下你會模糊一切對人世間的看法,原本恐懼的,現(xiàn)在無畏了;原本深愛的,暫時忘記了;原本痛恨的,感覺疏離了;而原本陌生的,會在酒分子慫恿下變的朦朦朧朧,相識已久。”孟串兒張牙舞爪地哈哈笑著:“什么牛逼人,嗯?不對,是挺牛逼的,這不是我書里寫嗎?我說咋這么耳熟,其實我們也不是原本陌生,相識已久,跟原來的筆友差不多,而且咱倆是一人寫好幾本書來交流。” 天色昏黃,見亮,深沉如水,即將來到的黎明就要破曉而出。他們喝著,看著,等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穿這世間,兩個滔滔不絕的人開始沉默,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的味道,像戰(zhàn)士從家里的床上蘇醒,要收拾行囊奔赴戰(zhàn)場;像巧克力味道的百利甜混上白牡丹花蕊深處的若即若離的散香;像是回到高三的偷偷睡覺又醒來的陽光明媚的教室,黑板上還寫著你不搞不懂的方程式解法;又像是背過身不忍轉(zhuǎn)面卻不得不面對的,別離。 其實也談不上別離,因為兩本書,結(jié)下了一頓酒的緣分,恰巧這頓酒喝得痛快,又恰巧兩個人聊得比較深,又恰巧兩個人對所有事情的看法都能高度的相似,哪有那么多恰巧?無論當(dāng)時兩個人承不承認(rèn),但那時的心動已經(jīng)埋藏在了他們的血液當(dāng)中了,無論是不是命中注定,但一切的走向在此時已經(jīng)初現(xiàn)了路線,不用導(dǎo)航,他們的人生也會按此而行。 世界回歸煙火,你可以想象街道重回嘈雜,人群復(fù)而豐滿涌入,軌道日復(fù)一日不會因為昨日的車輪停止今天的道路,從時間偷了一個縫隙成全了兩個人肆無忌憚的揮灑,只是停不下來的腳步讓人覺得傷感莫名。 孟串兒說:“天亮了,這時候的感覺特別不好,會讓我想起曾經(jīng)很多個無眠、痛苦、折磨的夜晚?!?/br> 于小山說:“我明白,那種瞪著眼睛等天亮的感覺、讓人絕望。但這個夜晚,我們也是瞪著眼睛,光明悄然而至,卻一切靜好,這話有點兒像我們彼此用過的書名一樣,挺矯情的,但卻無比恰當(dāng)?!?/br> 孟串兒接著說:“于小山,既然都矯情了,有一句話更矯情的話特別想說,你能讓我說嗎?” 于小山笑笑說:“我們都矯情一晚上了,還tm差一句嗎?必須說!” “這些年,我們像走丟了的兩個人,今日遇見。不知道此生還會不會有機(jī)會像這樣的夜晚一樣、肆無忌憚的喝著酒聊著天。” “cao!這正是我想說的。那就這樣,如此江湖,俠義相照,咱倆就傻比呵呵的定個約定,這輩子都別再走丟了,無論人在哪,在干什么,在誰身邊,只要沒死,就都別忘了言語一聲,我在!行嗎?” “好!就這定死了,我們都不走丟?!毕肓讼?,孟串兒又問了一句:“至少我肯定不會丟,要是你丟了呢?” 于小山盯著她,然后收起笑臉很認(rèn)真地說:“我丟了?那么你讓我滾我就滾回來?!?/br> 孟串兒不再疑他,不知道為啥,特別相信他所說的所有的話,包括這句虛無縹緲的“我們不走丟”。 “最后一杯酒,敬過往,敬遇見,敬兩本書,敬終將到來的黎明,也敬不再擱置的理想?!?/br> “未來怎么來,無所謂。這一杯敬人生,敬彼此,敬以后?!?/br> 兩個酒瓶子碰在一起,一聲脆響驚醒了每一個沉寂在這個夜晚里的人們,明天怎么樣,他都無法預(yù)料,但于此時他們心里的陰霾中一縷陽光破塵而入,那是對未來和美好的一種憧憬和渴望,無論如何,他們都即將奔去。 第15章 啟程前的障礙:慈母老太太和二傻子熊樣兒 “我不同意!” 孟串兒她老媽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嚇得孟串兒她老爸端著一盅二鍋頭正要細(xì)品的手猛地一哆嗦,沒等喝,全撒干凈了——心臟不太好的老爸被老媽規(guī)定每天只能三盅酒,就是那種一口盅的盅,今兒這三分之一的口糧沒有了,老頭兒有點郁悶,瞄了老伴兒一樣,后者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孟串兒,跟要吃了她一樣,整得老爺子進(jìn)退維谷,只能裝聾。 這個反應(yīng)在孟串兒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很平靜,要是老太太平靜地跟她說,行,你去吧!mama支持你。那得把孟串兒嚇?biāo)溃仨毨蠇屓メt(yī)院做一個全面的檢查。所以現(xiàn)在的局面是她完全能夠接受的,就是得動點心思,慢慢來,畢竟老人年齡大了,也不好什么事兒都擰著來,不好像小時候一樣,我管你同不同意,老子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有招你想去。 現(xiàn)在她要跟之前那樣再來一下,她老媽真能死給她看,所以她得小心又謹(jǐn)慎。幸好還有他家老爺子跟她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她老爸也不是支持他,只是他更了解他女兒的脾氣,只要是孟串兒確定必須要做的事兒,誰的反對都沒用,她老媽無論怎么鬧最后的結(jié)果都一樣,這是肯定的。所以他吃著飯根本不做無謂的反抗,夾了一筷子西紅柿雞蛋偷偷拿袖子擦了擦剛才撒的那盅酒,又悄么聲地倒上一杯,沒吱聲。 孟串兒眼尖——也為著打岔:“媽我爸又倒了一盅,這第二盅了?。 ?/br> 老頭兒一翻白眼:“這敗家孩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閨女要去送命了你能不能管一管?!崩咸簧鷼猓瓷抖际清e。 “啥叫送命???那么多同行在那做戰(zhàn)地記者,有幾個送命的?”孟串兒淡淡地回了一句。 “南斯拉夫那個……” “媽!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都多少年了,現(xiàn)在中國的地位跟那時候也不一樣了,對自家記者的保護(hù)也不一樣,做我們這行的,有哪個不想為自己終極理想做努力的,我最多再為這個職業(yè)拼兩年,兩年之后您就是讓我再跑,我都跑不動了。前些年也沒什么追求,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職業(yè)夢想,您別讓我這輩子活得有啥遺憾,行嗎?” 老太太氣得拿筷子狠狠扇了孟串兒胳膊肘子一下:“我看你是想讓我這輩子有遺憾!我生你不是為了讓你隨時準(zhǔn)備犧牲的!” “誰說我要犧牲了!生命多重要??!尤其是您給我的這條命,我怎么會隨隨便便送掉呢!并且我去那里可以更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重要,從而更加珍惜。我是太渴望能轟轟烈烈地活著,太渴望能記錄和感受也許別人一輩子都感受不到的東西了。同時,說句矯情的話,我很熱愛我的職業(yè),我不愿意一直這么憋了巴屈、平平淡淡的,我想在有生之年能為這個職業(yè)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個是我的決定。媽,請您尊重我自己的選擇?!?/br> 孟串兒跟老太太之間很少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說話,一般都跟個皮猴子似的嬉皮笑臉地調(diào)侃,難得這么鄭重其事,氣氛就被搞得十分壓抑。 之前孟串兒應(yīng)對他老媽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太極,四兩撥千斤,什么事兒都旁敲側(cè)擊循序漸進(jìn)一點點的把老太太帶溝里去。第二種就是真刀對真槍擺在明面上對戰(zhàn),甭管輸贏,結(jié)局已定,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要不然你就整死我。 當(dāng)年孟串兒要去當(dāng)演員她老媽也是死活不同意,什么演藝圈有多么多么亂,都是些什么潛規(guī)則,都不正經(jīng),負(fù)面教材一大堆。孟串兒當(dāng)然得跟她玩太極,先擺一堆正面材料,誰誰誰學(xué)霸演戲、誰誰誰表演藝術(shù)家多么多么正派、誰誰誰從來沒有一點緋聞……說得她老媽思想都有些轉(zhuǎn)變了。 結(jié)果就在這時她老媽特別喜歡的主持人出了緋聞,就是那個中國代表性的聲音,孟串兒也是手賤有天吃飯時找到一段緋聞女主角爆料的錄音,放出來就聽到一個磁性的聲音跟播動物世界一樣說“你那小x也挺緊的……”孟串趕緊關(guān)了,但她老媽已經(jīng)聽到了,所以立馬翻臉,就是不同意孟串兒去演戲。沒辦法了,孟串兒只能用第二種方法,不同意我也去,連家我都不回了,你能怎么地,結(jié)果僵持了不到倆月她老媽就繳槍了。 不過這人啊,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重視身邊人,年少的時候特別討厭父母的嘮叨,歲月磨礪之后才覺每句細(xì)碎的嘮叨和管制的背后都是異于其他人的牽掛。 但此時這對母女還是僵持著,誰也不肯相讓。許久,老太太不知道觸動了哪根情緒神經(jīng),開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姑娘啊,mama多希望你像小時候一樣,幼兒園去接你的時候給你買個棉花糖你就能高興半天,周末的時候帶你去小公園玩你就會滿足得不得了,現(xiàn)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我都說不聽了,說什么你都不往心里去,你媽也不是想阻擋你的事業(yè)追求和夢想,可是……可是這當(dāng)媽的心總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平平淡淡的就好了,不求別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啊……?!?/br> 孟串兒一看這個鼻子一酸也受不了了,眼眶子馬上也跟著熱了起來,其實平日里她這個女兒沒少讓爹媽跟著cao心,上高中時候打仗,讓爹媽擦屁股的事兒多了去了。前些年他老爹也沒少揍她,后來也懶得揍了,因為揍不揍都一樣改變不了什么,而且嘴還硬從來都打不服。 五歲那年,有一次她爸要帶她去公園,她嫌她爸穿鞋的動作太慢了,一伸手就她爸的眼鏡給摔了,把他爸氣得公園也不去了,拎過來就是一頓胖揍,邊揍邊問她“錯沒錯?服不服?”小孟串兒一邊被揍一邊瞪著眼睛沖她爸大喊:“不服!就是不服!”這一句接一句的不服,氣得她老爸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狠,后來把孟串兒打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但就這樣還是不肯低頭,他爸問她:“錯沒錯?”她都說不出來了,還是拼命的搖著頭,再打就打死了這可是親閨女。老爺子后來跟老太太說,這個b 崽子,不知道像誰,就沒見過這樣的丫頭,太有主意太倔了。 想起這些往事讓孟串兒特別唏噓,她竟不忍再開口跟她老媽繼續(xù)說下去了。她爹終于在默默扒拉兩碗飯,偷喝了好幾盅酒之后開了口:“這事緩緩再說吧,孩子大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有我陪著呢?!闭f罷老爺子沖孟串兒使了個眼色,后者趕緊了然地點點頭,把筷子遞給老太太:“媽,先吃飯吧,這事先不提了?!?/br> “不是不提,是想都別想,我不是岳飛他媽,我沒那個胸懷,我做不到送你去戰(zhàn)場。讓別人精忠報國去吧,我只想我女兒在我身邊……嗚嗚嗚……” “好好好,在你身邊,不想不想了,乖哈?!泵洗畠狠p拍她的肩膀安撫著。 入夜,老太太睡覺早,8點來鐘就睡了,孟串兒暫時沒有回自己的小房子,在她爸的書房里,爺倆兒一人點了一支煙。老爺子深沉的說:“我不是支持你,但是要想讓你媽同意,直接說肯定不行,你試著從側(cè)面的角度去滲透滲透,在這一點上你比我有經(jīng)驗。另外,讓你們領(lǐng)導(dǎo)也找找你媽做做思想工作,大帽子給扣上,再強(qiáng)調(diào)各種安全保障,興許有一線希望,她能同意。但是姑娘,你爹也是你親爹,就你一個女兒,也……也是會擔(dān)心的,你知道嗎。之所以這樣跟你說,是不像你這輩子活得有任何遺憾?!泵洗畠狐c點頭抱了一下他老爸,她知道這是父親作為一個男人所能表達(dá)的極限了。 接下來的日子孟串兒有意無意地把一些阿富汗現(xiàn)狀的視頻給老太太看,那些失去親人的平民的眼淚,隨時有可能變成廢墟的街道,被管制的婦女,還有觸目驚心的餓得皮包骨一樣的孩子們,每次都把老太太看得眼淚汪汪。老太太的性格孟串兒最了解,表面兇悍實際上跟林黛玉差不多,還特別善良。十年之后澳大利亞燒了好幾個月的山火,她媽看考拉被燒焦鼻子的照片能哭一晚上:“小考拉太可憐了……” 覺得鋪墊得差不多了,孟串兒并沒有直接重提去阿富汗的事,而是給老太太看了一張世界著名的普利策攝影獎的照片——《饑餓的蘇丹》,照片上是一個蘇丹女童,即將餓斃跪倒在地,而兀鷹正在女孩后方不遠(yuǎn)處,虎視眈眈,等候獵食女孩的畫面。眾所周知,攝影師凱文·卡特此后留下一句遺言:“對不起,生活的痛苦遠(yuǎn)超過快樂。”然后自殺了,不過這段肯定不能讓老太太知道,所以讓她選擇性地略過去了。 她只是對老太太說:“這個世界還有你不知道的角落里正在發(fā)生著這樣的慘劇,看似殘忍的照片公布于世之后引起全世界對蘇丹連年內(nèi)亂的重視,記者的作用有時候抵得過千軍萬馬,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加速或扭轉(zhuǎn)歷史的車輪,記錄和公開意味著有可能避免更多的孩子遭受戰(zhàn)亂的痛苦,而我記得從小我媽就教育過我,人活著得有理想,得明白自個兒為啥活著,價值在哪?我正是一步一步受你影響成長到今天,我的血液里流動著的每滴熱血都是你賜予我的,如今我也希望你可以支持我,雖然我理解,這非常難。但你的支持,會是我強(qiáng)大的后盾,能讓我堅強(qiáng),也能保護(hù)我的安全?!?/br> 孟串兒的兄長們在勸說幾輪未果之后紛紛加入“倒戈”孟串兒mama的戰(zhàn)場,全面詳細(xì)地介紹了安保措施,駐地榮耀,后勤保障包括曾經(jīng)做過戰(zhàn)地記者的加一輪現(xiàn)身說法,就這么著,也磨了一個多月。 孟串兒走的那天,天氣特別好,藍(lán)天白云微風(fēng),誰也沒讓送,她即將如愿以償?shù)乇几耙粋€戰(zhàn)場,帶著使命和責(zé)任,帶著長久以來輾轉(zhuǎn)反復(fù)的夙愿,帶著終于為了理想跟命運抗衡的勇氣,這種感覺特別好,人生如酒,活出了自己的味道,且醉且酌且狂且傲,去阿富汗即將面對什么,說到底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準(zhǔn)備,不過是想明白了,到時候膽兒大心細(xì)點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死不了回來再跪地上贖罪、懺悔加祈禱。 她走之前還料理了一個人,就是那個熊樣兒。那天她很鄭重其事的把熊樣兒約出來,然后說了他她即將去阿富汗的事兒,并且語重心長的說:“熊哥哥,你吧!除了墨跡點兒,是個好人,也算踏實,只不過我這種姑娘著實不適合你。你要是聰明一點兒,早就應(yīng)該感覺到了,可惜你不屬于聰明的那一類,但這也只能怪我,我這種人就是想法都在天上飄著,活得太虛,而且很明顯你摟不住我,如果你死犟硬摟,那只能有一個下場,就是被我?guī)焐先?,然后摔死,那樣結(jié)局會很慘。我沒事,我摔習(xí)慣了,所以一次比一次抗摔,以至于總往上面跑。真干不了你想的那些事兒,什么幫你還房貸,伺候你,伺候你爸,天天給你們做飯吃,我要真做了,你要不怕毒死敢吃那算你們牛逼。但不代表我干不了,別人也干不了,我相信肯定有人能干,而且能干得很好,還心甘情愿愿意干。所以你趕緊去找那個人,也許她就在不遠(yuǎn)處等著你?!?/br> 孟串兒如此動情動意的說了這么多,以為熊陽肯定感慨萬千、感動不已,誰知這貨竟然馬上說了一句:“你甭跟我說這些!說!你是不劈腿了?” 孟串兒真懷疑他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或者她剛才表達(dá)的不夠清楚,所以疑惑的問道:“熊陽,我剛才說的你聽明白了嗎?”熊陽仰著頭瞪著眼睛大喊:“我沒工夫聽你說那些廢話,說!那個混蛋是誰?” 他們倆當(dāng)時身處于kfc,他這一喊身邊一眾眼神同時射向了孟串兒。孟串兒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來喊道:“滾他m犢子去吧!我真是在你墳頭說評書,都說給鬼聽了!就不該給你臉,趕緊的,有多遠(yuǎn)給我滾多遠(yuǎn)!”罵完她瞪著眼睛盯著熊樣兒,看他的反應(yīng),同時一只手搭在一把椅子上,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zhǔn)備。 熊陽拎起皮包說了一句“沒素質(zhì)!什么玩意兒呀!”然后轉(zhuǎn)身走了,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把桌子上剩下的咬過三分之二的漢堡和薯條拿在手里,又掂了掂可樂確定只剩一堆冰塊才徹底滾蛋,孟串兒也是服了,想不明白這哥們兒的腦袋里裝的都是啥呀,屎尿都算肥料也不可能如此沒營養(yǎng)啊!真夠可以的了,臨走之前不留一點念想,也挺好。 飛機(jī)推上跑道的時候她給于小山發(fā)了一條信息:“我去了,阿富汗,飛機(jī)馬上起飛?!?/br> 第16章 于小山轉(zhuǎn)性兒了 此時的于小山人在c城,正身處于一片鑼鼓喧天、彩旗飄飄中,他弄了一間茶樓今天開業(yè),名字叫做雨山茶樓,跟他自創(chuàng)的“問雨聞山”的私藏普洱茶的品牌相互呼應(yīng)。一大堆領(lǐng)導(dǎo)、哥們兒、生意伙伴都來捧場,現(xiàn)場舞龍舞獅弄得聲勢浩大。 這個茶樓于小山光裝修他就弄了一年多,從來沒有任何生意能讓他如此上心,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拿這個當(dāng)成生意,而是當(dāng)成他的一部作品,在仔細(xì)的雕琢、修改。 這幾年他生意是沒少做,也做得還不錯,但是有一點讓他特別難受的是他每天從家里出來不知道去哪里,年輕的時候整天長在夜總會、ktv他都不嫌累,但自己開了之后他一去那種地方待時間長腦袋都疼。公司也不愿去,那些什么賬目什么每個店里面的亂七八糟的事兒,他交代一下就完事兒了。想找一個能讓他踏踏實實、舒舒服服的地方待著,真的是沒有,于是他就有了要弄一個茶樓的念頭。 他總結(jié)一下他一輩子扔不下的幾樣?xùn)|西,除了寫東西,就是煙和茶了,而且對普洱茶是幾近癡迷的程度。一邊是一個模特級別的美女,一邊是一餅20多年陳年老普,他絲毫不帶猶豫的選擇陳年老普,對于他來說這才是真愛呀。 所以這個茶樓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房間,怎么裝修,怎么裝飾,都是他親自來,他不求什么檔次什么品味什么雅致,只求舒服,讓你呆在這里心就靜,就不想走。弄完裝修之后他又把自己的藏書拉過來一萬多本,全部擺上之后他自己往這一坐,感覺才算真正出來了,這個作品他基本滿意,相信也會有真正喜歡的讀者。 一個人從鬧到靜,從酒到茶,從莽撞到沉穩(wěn),從幼稚到老辣,從年輕到老年,從生到死,就是這么回事兒吧,人生必經(jīng)的過程,你不用掙扎,又不用無奈,每個人都將如此走過,最后還得拼命抓住星星點點的回憶溺死在歲月的浮沉里。 小城湊過來問于小山:“你咋tm想的?弄這么個生意,有啥意思?。磕軖陰讉€錢?” 于小山笑笑說:“這根本就不是生意,也不是為了賺錢,我自己以后鋪鋪路,我在南方還弄了個小茶園,比這個還舒服,有一天種種茶寫寫字,那才叫生活?!?/br> 小城笑著說:“想得挺美,就是還缺個人,那種生活兩個人叫幸福,一個人就是修道了,咋地?要成仙呢?” 于小山說:“成個屁!我這人修仙悟道還真不行,容易轉(zhuǎn)念成魔。” “行,到時候叫我一聲,我要一切也能看開了,就陪你去。” “你可拉倒吧!你不能種茶,你整個葡萄園還行,自己釀點酒,弄個別墅,有個游泳池,再拉一幫美女吃喝玩樂,那個適合你。” “你還別說,這個主意不錯,哎!對了,那個電視臺的主持人要認(rèn)識認(rèn)識你,跟你交個朋友,一會兒我介紹一下?!毙〕强粗枧_上拿著話筒在說話的女主持人說,這個人是慶典公司找過來的,在電視臺主持好幾檔欄目,據(jù)說有點小名,于小山看著臉熟,但根本想不起來她主持的是啥玩意兒。 “拉倒吧!我沒那閑工夫,要認(rèn)識你認(rèn)識吧!” “cao!裝啥呀?你看那樣兒長得不錯,真有心思,你就收了得了,閑著也是閑著,再說你那玩意兒也用不壞?!?/br> “行,我郵給你了,你用吧!在這上邊,我懶得浪費時間,真想要一個電話能來幾百個,還都不比這個差?!?/br> “滾蛋!你那都啥呀?不是夜總會的就是按摩院的,一點情調(diào)都沒有?!?/br> “只要不動情,本質(zhì)上來說都一樣,而且實用性、舒適性、性價比肯定都比這個強(qiáng)?!?/br> 小城鄙視的眼光看著于小山說:“跟你是真幾吧無語!理解不了。” 隨著主持人的倒計時數(shù)數(shù),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這時候于小山的手機(jī)在褲兜里震了幾下。他拿出來一看是孟串兒發(fā)來的一條信息,于小山走到旁邊,想了一會回復(fù)道:“不想恭喜,更不想囑托,前方再多的未知泥濘,也是自己的理想所選,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就行?!?/br> 馬上又進(jìn)來一條“不會忘?!?/br> 旁邊人招呼著于小山去剪彩,剪完之后他拿著剪刀,抬頭看著天上的白云,晴空萬里,想著今兒天真好,適合出遠(yuǎn)門。 從上次喝一宿到現(xiàn)在也有月余了,這期間兩個人并沒有聯(lián)系。而于小山最近可能是精神懈怠了,不愿意應(yīng)酬不愿意見人,晚上哪個不長眼的要是提出什么出去玩玩鬧鬧之類的建議直接拍死,丫頭也不愿意找一個,也就自己一個人喝茶的時候還算比較舒心,靜靜地泡壺普洱茶,養(yǎng)一養(yǎng)自己的紫砂壺,還有那些自己精心選的小茶寵,歲月都變得一切靜好。 沒事的時候就會想起孟串兒,想起她斜叼個煙張牙舞爪的樣子,想起一個這么瘦弱的女人的理想是去戰(zhàn)火紛飛的阿富汗做一個戰(zhàn)地記者,想起那句“我們像是走丟的兩個人”,這些有的沒的像枯燥生活里的點綴,好歹有點兒不那么了無生趣的感覺。 阿富汗,也不算遠(yuǎn),卻像是另一個世界,這幾天的國際新聞于小山都有關(guān)注,每天都有不同的事件發(fā)生,確實挺危險的,莫名總是有一絲隱隱的擔(dān)心。每當(dāng)一這么想的時候,于小山就直搖頭,可能最近真是太閑了,閑出屁來了整天腦子里合計這點破事。 沒成想后來他身邊發(fā)生了很多麻煩事兒,他開始一點都不閑了,可對孟串兒這種擔(dān)心和掛念卻是與日俱增,最后演變成了瘋狂的想念,只是此時的他不知道也無法預(yù)想到余生中會有一個人陪他路過十里桃林、夢里江湖,面對刀光劍影、滾滾紅塵,最后花開花落,繁華散去江湖盡,余生陪你入紅塵。 第17章 初到阿富han:這是屬于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到達(dá)喀布爾的時候,駐地已經(jīng)安排好了防彈車和司機(jī)在機(jī)場等候,接了孟串兒一行三個就趕緊出發(fā)了。 喀布爾可能是孟串兒見過的最窮的首都,只有機(jī)場通過市區(qū)的路是柏油馬路,其他的都是顛簸的土路,路上經(jīng)過的所有飯店、超市都要經(jīng)過至少三道安檢。旁邊有個來過的老同事張超調(diào)侃說:“那是沒趕上去總統(tǒng)府,去了基本跟做了個全身spa差不太多,你身體的每一寸都被摸個遍?!?/br> 司機(jī)說接下來的工作會比較繁忙,上面領(lǐng)導(dǎo)指示先帶孟串兒他們?nèi)ワL(fēng)景區(qū)逛逛,先簡單了解一下這個國家和這個城市,以后這樣的機(jī)會可能就沒了。于是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東部興都庫什山脈腳下的郊區(qū),這里終年積雪,冰川廣布,司機(jī)說阿富汗有一句民間諺語:“寧可沒黃金,不能無積雪?!?/br> 這會是9月,喀布爾已經(jīng)許久滴雨未降,郊外衰草枯楊,一片蕭索和荒涼,頗有點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唯有雪山掩映下的湖泊神秘凄美,這里安靜得時間和空間同時靜止,夾在戰(zhàn)亂和恐襲的縫隙中,這片風(fēng)景宛若世外桃源,忘卻這個國度正在遭受什么,又像是靜靜回憶自己當(dāng)時還叫“高附”這個名字的絲綢之路時的輝煌和繁榮??吹竭@里,孟串兒的心里不免有些惆悵和傷感。 張超向孟串兒介紹說,一會要入住的地方是外國人聚居區(qū),治安條件較好,但是不代表不會會成為塔利班和各種反政府武裝分支的襲擊的目標(biāo)。 這里的恐襲家常便飯,并且千篇一律,只有規(guī)模大點和規(guī)模小點的區(qū)別,連襲擊的流程都被前輩們總結(jié)得明明白白。 襲擊的過程一般如下:引爆不知道啥時候埋好的炸彈制造混亂——趁亂擊斃保安導(dǎo)致目標(biāo)沒有防守——攻進(jìn)房屋搶占有利位置——喀布爾軍隊隨后趕到——激烈槍戰(zhàn)——反政府武裝殊死抵抗——死前引爆身上炸彈……基本都這樣,這幫恐怖分子大致頭腦簡單,所以也沒啥新意。啥諜戰(zhàn)啊攻心啊謀略啊一概沒有。 說的時候比較輕松和簡單,但當(dāng)你真正面對的時候又會是另一碼事了。司機(jī)接著說:“分部的駐地臥室都配備著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充足的水和食品等資源,另有一套辦公設(shè)備作為備用,還有24小時的保安,會不間歇不休息輪班倒地盯著監(jiān)控攝像頭,無論是國家還是總部都會盡最大限度保護(hù)駐站記者的人身安全,唯一不確定的是采訪和直播的時候,這個就見機(jī)行事,聽天由命吧?!?/br> 孟串兒眉頭緊鎖,她不是對危險沒有預(yù)計,只是預(yù)計和實際情況之間還是隔著山海,即使光是這樣聽,并沒有真正體會恐襲時的現(xiàn)場,也覺得風(fēng)聲鶴唳如臨大敵,這種感覺跟從前采訪的時候或許變成火腿腸或者被傻逼王林國威脅利誘是不一樣的,真真切切有那么點即將上戰(zhàn)場的感覺,忐忑和興奮并存,驚恐與豪邁齊飛。 張超拍拍她的肩問她:“小姑娘怕了吧?沒事,還有叔叔罩你?!北敬瓮瑏淼膹埑莻€有著20年經(jīng)驗的老記者,比孟串兒大個十幾歲,在他的印象里,孟串兒應(yīng)該還是個一時沖動的小姑娘。 孟串兒點了一根煙,晃了晃脖子舒開眉頭淡淡微笑著說:“害怕這種事我在很多年前就不會了,應(yīng)該是我在來之前考慮的事情,甚至應(yīng)該是我在選擇這個職業(yè)之前考慮的事情。你說對吧豐???” 李豐隆是一個迷迷糊糊,白白凈凈的小男孩,比孟串兒小三歲,今年22,看上去還要更小一些,得虧有身份證,不然時光周報會被質(zhì)疑雇傭童工。說他迷迷糊糊是說他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明明是明眸皓齒的小帥哥一個,卻總是困困頓頓的樣子,倒也增加了些呆萌呆萌的氣質(zhì)。這會被孟串兒問道,懵懂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卡巴卡巴,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張超楞了一下,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遇到恐襲不要被嚇哭啦!一會去駐地附近的塞雷納酒店,那里面的野米餐廳特別不錯,今晚我請客,司機(jī)大哥也一起吧。”孟串兒和李豐隆雀躍地響應(yīng)了這個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