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綏平伯府才剛?cè)菒懒嘶实?，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跟魏丘交好的人想抓伯府的小辮子；趙家又有趙元坤這個視老夫人和大房為仇敵的人，沒準就叫人在朝堂上參趙元勛一本。許熙自然不能因為自己的這點私心任性。

    她點點頭道：“一切都聽爹爹的安排。”

    自打得知這是自己的女兒，又整日聽母親和妻子夸獎她，趙元勛那日去書院里接她的時候，怎么看都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好，長得好，也聰慧，他的那顆慈父之心就再也平息不下來了。

    這會兒見女兒如此聽話，他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許熙的腦袋，笑道：“乖?！?/br>
    許熙原先只親近老夫人和大夫人，跟趙元勛接觸不多，還有生疏感?？涩F(xiàn)在被他這一拍，聽到這個“乖”字，她僅有的一點心防一下子被擊潰了。

    大夫人看丈夫和女兒如此親近，心慰的不行。

    在前院跟丈夫分開，又送了婆婆回榮禧堂，大夫人對許熙道：“你去我那兒，我有話跟你說?！?/br>
    許熙跟著大夫人去了大房。

    進到屋里坐下，大夫人告訴她道：“分家的具體情況，我跟你說一下。”

    她指了指外面：“這宅子分隔為三份，我們占中間的大份，給他們分現(xiàn)在住的那個院落，直接把通往這邊的拱門給封死，再在另一面開個大門就可以了?！?/br>
    許熙點點頭。

    宅子這樣分還算合理。

    她回來的時間雖然有限，卻也在飯后散步時把宅子都走過了一遍。

    宅子占地很大。當(dāng)初趙家祖宗是個武將，老大粗一個，也沒想過要造什么景致，或是弄個專門的花園子，而是想著多子多孫多建房，因此在東、南、西、北以及中軸線上都建了院落群。

    首先是中軸線，除了前院的正堂，后院的榮禧堂這兩個院落，還有大房現(xiàn)在住的這個大院落。

    外院的東南角、西南角各一個大院落，東南角現(xiàn)在是各位爺們的書房，西南角則是客院。

    宅子的東北角住的是二房，東南角住的是三房。各房的下人都住在每房后面建的一排下人房里。

    當(dāng)初為了好管理，各個院落都有圍墻相隔，只留了拱門由人出入。入夜后各房會落鎖或派人守門，各管各的安全。

    現(xiàn)在二房、三房的宅子直接隔出去，留下的宅子就成了一個“凸”字型。

    剩下的宅子面積也很大，還有這么多院子，在許熙看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至少大房這幾個人根本住不完。以后趙靖泰生五六個兒子住的都很寬綽。

    但古人建房講究方方正正，這叫四角俱全。宅子現(xiàn)在缺了兩個角是不吉利的。老夫人估計是個強迫癥患者，否則也不會為了個宅子不舍得分家。缺的這兩個角，估計能讓老夫人難受得晚上睡不著覺。

    “鋪子他們每家各一間，都是面積較小、地段一般的。田產(chǎn)二房分了二百五十畝，三房分了三百六十畝。因為這兩份田產(chǎn)是在不同的兩個縣，畝數(shù)只有這么多，因此只能這么分，好打理。相差的部分，你三叔用銀子補償你二叔?！?/br>
    說著，她笑了起來，慈愛地點了點許熙的額頭道：“能這樣分，還多虧了你這孩子?！?/br>
    “?。俊痹S熙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把你出租宅子的話跟你祖母說了。你祖母一聽這主意，趕緊同意把二房、三房住的宅子分出去。就擔(dān)心我手里沒錢，聽了你的話出租宅子，讓別人看咱們家笑話?！?/br>
    許熙不由捂嘴笑了起來，得意的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

    “還有錢財?！贝蠓蛉藝@了一口氣，“公中如今還有銀錢五千三百五十二兩。田產(chǎn)、鋪面我們占了大約八成，所以這份現(xiàn)錢本來也要分的。幸虧你提醒我，你爹去衙門叫人抄了穩(wěn)婆的供詞，拿出來擺在你二叔、三叔的面前，他們才沒話說?！?/br>
    “可魏氏給了穩(wěn)婆二千兩。還有她奶娘和那個嬤嬤呢？祖父至少每人給了他們?nèi)砂桑烤退闫椒?，他們也只能分到二千兩呢。更何況他們只能占兩成?！痹S熙道。

    “吃進去的東西，想讓他們吐出來談何容易？你二叔一再說這是魏氏的嫁妝，還是我說魏氏嫁進來時我知道她有多少陪嫁，有沒有壓箱底銀子我都清楚，你二叔才閉了嘴。本來他們還想在田地和鋪面上再爭一爭的，我一提這事，他們就沒話說了?！?/br>
    大夫人苦笑著搖搖頭：“你三叔還說，這是你祖父的私房錢，他愛給誰給誰。既然沒給你爹，那就沒你爹的份，現(xiàn)在分家根本就提不著這個。把你祖母和你爹氣了個半死?！?/br>
    第179章 能否留書院？

    許熙本來還覺得，趙元坤這人吧，雖然表現(xiàn)得冷漠了點，但他被老夫人打壓這么多年，對伯府、老夫人和大哥沒感情，有怨語，很是正常。

    就算他去巴結(jié)太子，想出人頭地，她也能理解，并沒有立刻把他歸為壞人或敵人這一類。

    想來分了家，趙元坤有了大展鴻圖的機會，用不著去巴結(jié)太子。如果做到這一點，大房也就沒有必要去針對他了。

    但人心本來就是偏的?，F(xiàn)如今趙元勛是她爹，老夫人也疼她。趙元坤這樣氣他們，她對趙元坤的印象也大壞。

    “魏氏的那兩個鋪子，是怎么處理的？朝庭是收回，還是不管，由二房人自己支配？”許熙好奇地問道。

    大夫人搖搖頭：“不清楚。這個得等魏家的事了了才好去打聽，現(xiàn)在是不好問的。再說，這是二房的事，自是你二叔去找人打點，跟咱們沒關(guān)系。我叫你爹別cao心。你二叔能找到人又舍得花錢打點，或許能留在手里，畢竟房契還在二房呢?！?/br>
    許熙點點頭。

    “我叫你來，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贝蠓蛉说溃爱?dāng)初讓你住品茗居，也是權(quán)宜之計。你當(dāng)時是二房的人，不想回二房，也不能到大房、三房的宅子里住，就只能住在那里?，F(xiàn)在情況改變了，你不如搬回大房吧?！?/br>
    她指了指東邊的一個方向：“那邊有個院子，叫修竹院，環(huán)境清幽，離這兒也不遠。你三jiejie的尋梅院也在近旁。你住到那里，跟你三jiejie也能多親近親近?！?/br>
    許熙想了想修竹院的位置，乖巧地點點頭：“好的，都聽娘安排?！?/br>
    大房這個院落其實跟榮禧堂極近。因為伯府面積極大，院落群里這些院子與院子之間，并不是緊緊挨著的，而是都相隔有一段距離。修竹院也是如此。雖位于大房的院落群里，卻是一個獨立的院子，與大夫人的這隆裕院、趙如馨的尋梅院都不挨著。

    大夫人頓時高興地不行：“那我叫你先幫你布置布置，等布置好了就搬家?！?/br>
    “好?！?/br>
    ……

    此時正是午時，北寧書院中午歇息的時間已過，終于又到了康夫子的繪畫課。他興沖沖地進了教舍，發(fā)現(xiàn)許熙的位置是空的，頓時不高興了，問許雪道：“你姐呢？是不是在北院里呆著？她不上繪畫課了嗎？懂點繪畫就翹尾巴，這像話嗎？趕緊的，去把她叫過來?！?/br>
    “呃，夫子，我姐沒在北院，她請假了。她祖母生病了，她回家侍疾了?！痹S雪站起來道。

    “請假侍疾？”康時霖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請幾天假？”

    許雪搖搖頭：“不清楚呢，沒說?！?/br>
    “行，坐下吧。”

    雖然康時霖接下來照常講課，指點大家畫畫，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很不高興，毒舌的功力發(fā)揮了十成十，差點沒把一眾小姑娘給講哭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康時霖去崔夫人那里走了一遭，發(fā)現(xiàn)許熙確實是請假回家侍疾了，正滿門不痛快地要往外走，差點跟一個中年男人撞上。

    看到康時霖，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震，連忙對他拱手道歉：“不好意思，實在對不住，我沒注意到您要出門?！?/br>
    康時霖只得也回了一禮：“不打緊。”

    見崔夫人站了起來，男人身后還跟著陳夫子，康時霖就知道這人是來找書院有事的。

    他正打算出去，忽聽男人對崔夫人道：“我是許熙的爹，綏平伯趙元勛。我今兒個來，是找夫人商量一下許熙的事。”

    康時霖剛剛跨出門檻外的腿又收了回來。

    他轉(zhuǎn)身打量了趙元勛兩眼，也不說話，找了旁邊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趙元勛是先在門口朝守門的婆子遞了帖子，崔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這是家長，又是勛貴，她這才叫陳夫人出去，把趙元勛領(lǐng)進來。

    此時見這綏平伯三十來歲年紀，雖身材瘦削，卻相貌英俊，氣質(zhì)十分儒雅。面對他們時，行止有禮又不卑不亢，她便添了兩分好感。

    崔夫人跟趙元勛見了禮，請他坐了，看到康時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兩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趙元勛，她無奈地?zé)o視了他，對趙元勛笑道：“不知伯爺來此，有何事相商？”

    “我家的事，不知夫人聽說過沒有?！壁w元勛把抱錯孩子的事說了，也略略提了提魏家的事，說明了許熙是自己剛剛認回的親生女兒。

    “這件事，也是大理寺查出來，皇上下了旨意，我們才知道的。原先我二弟、魏氏把女兒認回去，跟大家認了親后接回去就完事了。我今天一打聽，才知道戶籍沒有遷回去。剛剛我去了一趟衙門，把熙姐兒的戶籍遷走了?，F(xiàn)在過來是想問問，像她這種情況，還能不能在你們這書院念書？”

    為了防止紛爭，各地的女子書院早就規(guī)定得死死的，非戶籍所在地的人，是不能進本縣的女子書院的。

    許熙這種情況，崔夫人不用問就能直接告訴趙元勛：不能！

    但許熙這段時間在書院里表現(xiàn)得實在太出色了，崔夫人還巴望著她能在科舉考試中替女子書院掙臉呢，實在舍不得放她走。

    崔夫人道：“這種情況，我們還真沒遇到。我需要稟報給尚德長公主，由她定奪。過兩日你們讓許熙來一趟，我把長公主的決定告訴她。如果不行，她留在書院里的東西也需要收拾收拾?！?/br>
    “那就勞煩你了。”趙元勛起身一揖，“另外，我家熙姐兒已經(jīng)改名，叫做趙如熙了。如果她還能來書院念書，勞煩夫子替她跟書院的夫子和同窗們說一聲?！?/br>
    趙元勛是個辦事干脆利索的，既然崔夫人給了這個話，他就告辭離開了。

    離開前，他還對康時霖施了一禮。

    康時霖早在旁邊忍不住了，不過好歹知道輕重，沒有插話。

    待趙元勛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對崔夫人嚷嚷道：“可不能把許熙放走。你知道她在畫畫上多有天賦嗎？沒有名師指點，沒有家學(xué)淵源，就能開創(chuàng)一種新畫法，這可是能名流千古的一代宗師啊。這樣的人，你們讓她退學(xué)？那你們這書院辦著還有什么意義？”

    第180章 兩難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我去找尚德說說，真是沒天理了?！痹挍]落聲，人已經(jīng)走到門外去了。

    陳夫人望向崔夫人：“這……要不要叫人去攔一下？”

    崔夫人搖搖頭，笑道：“既然他要去，咱們也省得跑腿了。行了，在這兒等著吧?！?/br>
    “那您覺得長公主會同意嗎？”陳夫人問道。

    因為許熙在書院住了一段時間，又跟侍墨有點交情，她也跟許熙接觸過幾次，還挺喜歡這個自信、聰明的姑娘的。如果書院因為條條框框把許熙趕出書院，陳夫人會覺得很可惜。

    不是為許熙可惜——是金子在哪里都能發(fā)光。入了康時霖和蕭若彤的眼，有他們推薦和推崇，許熙想要捂住自己的光芒都不行——她是為北寧書院可惜。

    他們這里的優(yōu)秀學(xué)生，只要稍稍露出點鋒芒，就會被京城女子書院搶走。也無需強搶，只要露點口風(fēng)，說有個名額可以特招進去，這些學(xué)子就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京城女子書院。這讓尚德長公主很是氣惱。

    京城女子書院原先是皇后做山長，后來皇后去世，皇上無意立新后，便想讓尚德長公主去主持京城女子書院事宜的。畢竟尚德長公主在北寧女子書院做山長多年，經(jīng)驗豐富，她的身份也足夠尊貴，完全能擔(dān)任京城女子書院山長的職位。

    可沒想到，謹妃到皇上那里撒了個嬌，京城女子書院的山長職位就被她搶走了。雖然有御史彈劾，說謹妃不是皇后卻履行皇后之職，不妥。卻被皇上駁了回去?？梢娀噬蠈χ斿膶檺邸?/br>
    要不是謹妃頭上還有個份位比她高的岑貴妃，岑貴妃的娘家又得勢，還有兩個成年兒子，依皇上對謹妃的寵愛，沒準能直接封她為后。

    因為岑貴妃比謹妃的份位高，這個山長即便不是尚德長公主也應(yīng)該是岑貴妃的。結(jié)果皇上借口說岑貴妃要打理宮中事務(wù)，平時忙碌顧不上書院，書院就由謹妃承擔(dān)。否則就互換一下。

    比起書院來，岑貴妃當(dāng)然愿意選擇后宮的管理權(quán)。她自己也清楚，皇上說這話是不容反駁的，否則她連中宮之權(quán)都要被剝奪，當(dāng)下她立刻出來表示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再承擔(dān)書院的事務(wù)。

    所以京城女子書院山長的職位，就落到了謹妃頭上。

    總之，這件事讓尚德長公主耿耿于懷。

    她本來對謹妃就不喜，因為這事，越發(fā)不喜歡謹妃。

    因此陳夫人覺得，要是尚德長公主依著規(guī)定，把許熙趕出書院，到時候讓京城女子書院撿個大便宜，她怕是要嘔得吐血。

    但女子書院創(chuàng)建這么多年，地位能這么超然并受人追捧，就是因為嚴格的地域錄取制度。

    一旦開了口子，不是北寧戶籍的人也能在這里念書，京城那些進不去京城女子書院、家中卻又有些權(quán)勢的人肯定聞風(fēng)而來。真正的世家看不上北寧女子書院，但世家旁支和小官宦家的女兒還是很愿意來的。

    尚德長公主要是恪守規(guī)矩，那些人就會拿許熙這事來反駁和質(zhì)問。到時候謹妃再用這事作作文章，怕不得把尚德長公主逼到辭去這個職位才好。

    總之，這件事對于尚德長公主來說，就是兩難。

    陳夫人能想到的，崔夫人自然也能想到。

    她嘆了口氣，揉揉眉頭：“是啊，這件事，確實難辦。許熙在書院呆的時間不長，也沒參加過北院的升級考試?？晌衣牱蜃觽冋f，這孩子只看一兩遍書，就能背出來，可謂是過目不忘。這樣聰明的孩子，便是男子里都是極少見的。幾個教授四書五經(jīng)的夫子，覺得她進哪一個班都不適合，已在單獨給她授課了。他們覺得許熙明年就完全可以下場一試。這樣的學(xué)生，就這樣放走了，恐怕幾位夫子都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