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分家，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收攏手上的產(chǎn)業(yè)和核對賬冊。

    擔(dān)心讓魏氏和趙元坤發(fā)現(xiàn)端倪，事情都是偷偷進行的，因此進程很慢，到現(xiàn)在都還沒把賬給算清楚。

    周嬤嬤心疼她辛苦，又想促進她跟許熙之間的母女感情，遂提議道：“不如請五姑娘過來看看。她在書院里應(yīng)該也學(xué)算學(xué)，應(yīng)該能幫到您。再說，姑娘十四了呢，也該學(xué)著理理賬本子了?！?/br>
    “還真是?！贝蠓蛉诵Φ?，抬頭吩咐彩蝶，“去叫五姑娘來?！?/br>
    許熙聽彩蝶說大夫人要叫她算賬，二話不說就來了。

    書院是要開算學(xué)課的，科舉要考呢。只是原先請的算學(xué)夫子生了病，書院便把課騰給其他夫子了。等算學(xué)先生病好回來，再把課讓給他。

    所以至今為止，她還不知道這世界的算學(xué)是在什么樣一個水平上。

    不過圣耀皇后的光輝照耀大晉，她應(yīng)該把先進的算學(xué)帶到這個世界來了吧？

    可到了隆裕院，看到大夫人的賬本，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有阿拉伯?dāng)?shù)字，沒有先進的記賬方法?？磥硎ヒ屎蟮墓廨x沒有照耀到數(shù)學(xué)領(lǐng)域來；也或許，人家照了，只是大夫人朱氏沒有曬到這抹陽光。

    上輩子計算機玩得溜，可算盤她是不會打的。

    “娘，我會心算，不會用算籌。我算一遍您看看對不對。如果對，我就用心算幫你算一部分，如何？”她道。

    大夫人叫她過來，也沒指望她能幫忙。就像周嬤嬤說的那樣，只是讓她過來學(xué)學(xué)如何打理賬本子。

    “行，那你算吧?！贝蠓蛉诵Φ?。

    “我不打擾您，我到那邊去。”許熙指了指旁邊的角落。

    要是以前，大夫人沒準(zhǔn)還不樂意?？蛇@是自家的崽，怎么作都沒關(guān)系，大夫人有一顆老母親包容的心。

    她不在意地道：“去吧去吧?！?/br>
    于是幾個下人幫著許熙將一張八仙桌從屋子中間移到了角落里，還按許熙的要求放好。又搬了幾本賬本放到桌上。給她沏了茶，又上了一碟子點心。

    許熙坐下，后面就是墻，側(cè)面對著窗，窗外風(fēng)景獨好；屋子寬敞，這里離大夫人有好長一段距離，私密性極好。只要不讓下人來打擾自己，許熙用什么方法算賬都沒關(guān)系。

    把青楓打發(fā)走，許熙就照著大夫人的要求算起賬本來。

    因為要教畫畫，這陣子許熙被關(guān)在馨蘭院沒事干，除了每天練字、背四書五經(jīng)刷分，就是折騰畫筆。

    這所謂的畫筆，就是叫廚房用堅硬的雜木燒了一大堆的炭條；然后叫他們砍了小竹條，剖成兩半后把炭條夾在中間，再用布條纏緊，原始的鉛筆就應(yīng)運而生了。

    做剝削階級就有這點好處，自己動動嘴，下人跑斷腿。許熙都不用自己動手，青楓、點絳、倚翠三人，用了幾天時間就做出了一兩百條這樣的簡易鉛筆來。

    許熙知道要算賬，就把鉛筆帶來了。

    用鉛筆在紙上先把大寫的漢字數(shù)字變成阿拉伯?dāng)?shù)字，再列方程式。不用幾分鐘，一頁賬目就算好了。

    大夫人用算盤正在那邊拔得辛苦，一本賬本還沒算好，許熙就叫了一聲：“算完了?！碧а垡豢矗眠^去的五本賬冊就放到了自己眼前。

    “你是說，這些你都算過了？”大夫人詫異地問道。

    “嗯。”許熙道，“有八處錯誤?！?/br>
    “我看看。”大夫人把自己的那頁算完，在旁邊記了個數(shù)字，就拿過許熙做標(biāo)記的地方算了起來。

    為了怕打擾母女倆算賬，下人們都在外面侯著，屋里只有周嬤嬤一人坐在角落里默不作聲。

    看到這一幕，她伸長了脖子朝這邊瞧，似乎這樣就看得清大夫人算的賬目似的。

    “咦，還真錯了?！贝蠓蛉藢⒆约核愕臄?shù)字跟原賬冊核對，再看了看許熙算出來的數(shù)字，發(fā)現(xiàn)跟許熙的一樣。

    她抬頭驚喜地看了許熙一眼，翻到第二處錯處，算了一遍。

    算完，她不知是放松還是惋惜地吐出一口氣，對許熙道：“這處我算的跟你的不一樣?！编?，跟原賬冊上的也不一樣。

    “那您再算一遍?！痹S熙對自己十分自信。

    她數(shù)學(xué)可都是考滿分的。要不是她喜歡學(xué)設(shè)計，考大學(xué)的時候數(shù)學(xué)老師非逼著她報清華數(shù)學(xué)系不可。

    跟原賬冊的數(shù)字不一樣，大夫人當(dāng)然得再算一遍。第她把第二遍的數(shù)字報出來，就瞪大了眼睛——跟許熙的一樣。

    這下，她心里已經(jīng)服氣了。等把八處錯誤都算完，她看向許熙的目光就熠熠生輝了。

    父母對自己的孩子都是帶厚重濾鏡的。要是以前，她肯定得問許熙是怎么算出來的。

    可現(xiàn)在，她都不用問。問也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我崽聰明。

    第175章 綏平伯府窮啊

    她干脆利索地將賬本往許熙面前一推：“這些你都給我算了。”

    許熙目測了一下，發(fā)現(xiàn)也就十幾本賬冊，答應(yīng)得也很干脆利索：“行，半個時辰內(nèi)算完?！庇謫枺皝淼眉鞍?？”

    古代字寫得大，十幾本賬冊看著多，其實也沒多少內(nèi)容。

    “來得及。不急，慢慢算?！贝蠓蛉苏酒饋?，神清氣爽，“我去看看你祖母?！?/br>
    許熙說是用半個時辰，其實根本用不了。只三刻鐘的時間，她就把賬算完了。

    算完這些，她又把大夫人寫在總賬本上的趙家財產(chǎn)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趙家倒是有田產(chǎn)二百頃，都零星分布在京城周邊的幾個縣里。除此以外還有鋪子六間——她剛才算的就是這六間鋪子的賬冊。

    趙家除了這些田產(chǎn)和鋪子，賬目上就再沒別的財產(chǎn)了。

    一頃等于十五畝，二百頃就是三千畝田地，看上去似乎挺多。但古代廣種薄收，田地產(chǎn)量不高，創(chuàng)造的價值不大。六間鋪子做的是糧米生意，賣的就是自家田地里出產(chǎn)的糧食，生意不好不壞，收益一般。

    放在普通的人家，有這樣的家底子，就能過上很不錯的日子了。

    可綏平伯府是勛貴，為了撐門面，家里養(yǎng)了眾多的奴仆。每個主子不光要發(fā)月例銀子，每季做衣服打首飾都是免不了的。

    許熙用余下的一刻鐘粗粗給伯府算了一筆賬，不由咂舌。

    每個月發(fā)出去的月例銀子，都得四、五百兩。這還不算滿府這么多人的日常嚼用和按季添的衣物，主子們做衣服、打首飾的花費，以及時不時要開的宴席費用，一年四季的人情來往。

    這么一算賬，許熙就替大夫人感覺頭禿：入不敷出啊。

    這時許熙不由慶幸伯府要分家了。

    分了家，大房的主子就只有老夫人、趙元勛夫婦和她、趙靖泰五個人。要養(yǎng)的下人也削減了一大半。雖說田地鋪面要分出一半甚至更多給二房和三房，但譜兒不用擺那么大，量入為出，日子也能過得不錯。

    婚喪是最為花錢的。二房有四個孩子呢，年紀(jì)都差不多，兩三年的功夫都得成親。他們無論是嫁是娶，都需一大筆花費。這還不算完，趙元良也還得娶妻。這可都得大夫人拿銀子出來。

    趙元良、趙靖立、趙靖安父子三人娶妻的聘禮是公中出的，但妻子帶進來的嫁妝卻是他們小家自己的。這就劃拉出去一大筆錢，有出無進；更不用說趙如語和趙如蕊的嫁妝了。

    分了家，這些就不用大夫人cao心了，否則真能愁死個人。

    這時候，大夫人也回來了，問許熙道：“算得如何？”

    “都算完了?！痹S熙把賬冊推給她，“總數(shù)也算出來了，我列了個冊子，每個鋪面每月每年的收益都在里面。一會兒分家的時候您把總冊子拿出去就可以了?！?/br>
    說完，她又把自己剛才算的賬報給大夫人聽，問道：“娘，是不是這樣？”

    大夫人和周嬤嬤本來對許熙會算賬、還算得這么快就已充滿驚喜了。聽到她這么一報數(shù)，兩人看許熙的目光就跟看稀世珠寶一樣。

    “怎么了？干嘛這么看我？”許熙不由摸摸臉。不會是她把墨汁弄到臉上了吧？

    “果然不虧是我的女兒?！贝蠓蛉藵M臉的唏噓感慨。

    “你大哥，原先是世子，所以府里的情況他需得知道。以后即便娶了媳婦，府內(nèi)交給他媳婦打理，但府里的大致情況他是得知道的?！?/br>
    大夫人嘆了一口氣：“如何算賬我也教過他，府里的開銷我教他算過?？赡愦蟾缢懔藥滋欤瑫烆^暈?zāi)X，還是一筆糊涂賬。問他各項開銷，他不是茫然不知就是報錯數(shù)，錯得還挺離譜。叫我頭疼不已。”

    許熙滿臉同情——趙靖立一定是個數(shù)學(xué)苦手。再加上這時代的數(shù)學(xué)水平不高，府里對他的培養(yǎng)還是重武不重文，府里的賬目又這么瑣碎，真是難為他了。

    “不像你?！贝蠓蛉艘荒槨拔裔叹褪锹斆鳌钡男牢浚澳闼銛?shù)好就罷了，那是天生聰明。最難得的是心里還有大局觀，只叫你算個賬本子，你都能把府里的情況算清楚。什么叫明白人，什么叫糊涂人，我現(xiàn)在再知曉不過了?！?/br>
    許熙臉紅。

    這能一樣嗎？

    趙靖立只是個古代小孩兒，眼睛看到的，聽到的，就是這一畝三分地，連能看的書都沒多幾本。

    她是現(xiàn)代人。而現(xiàn)代不管老人小孩兒，電腦在手，就能知曉天下事，能指點江山。隨便拉個十幾歲的小孩兒過來，人家玩過游戲的，如何搞基建、如何發(fā)展城池國家，都能給你講得頭頭是道，心里都裝著一片江山。

    況且她心理年齡還比趙靖立大呢。

    “娘，你們打算如何分家?。俊彼B忙轉(zhuǎn)移話題。

    大夫人正為這事發(fā)愁呢。聽得許熙問，她忽然眼睛一亮。

    她這女兒，天資聰慧。聽她剛才分析府里情況就知道了，更不用說魏氏的種種陰謀都是她發(fā)現(xiàn)的了。

    “你覺得如何分家才好？”她問道。

    “豪門分家，有什么規(guī)矩講究沒有？”許熙先打聽規(guī)則。

    “這個沒有一定之規(guī)?！贝蠓蛉藝@氣道，“有老人在，嫡長子贍養(yǎng)老人，又有爵位在身的，至少拿一半財產(chǎn)，余下的再由其他兄弟分。但也有那刻薄霸道的，嫡長子占大頭，只拿出一點點給庶出兄弟；還有寬厚的，跟兄弟平分，不過跟兄弟平分的都是親兄弟?！?/br>
    總之就是一筆亂賬。

    分家最是傷錢傷感情。

    許熙聽了，就搖搖頭：“既如此，還是聽祖母和爹爹的吧?！?/br>
    大夫人嘆氣：“你爹還好，對錢財不是很在意，多多少少都沒問題。他也不想落下個苛待兄弟的罪名。但你祖母不肯。趙家能有這樣的家底子，都是一代代正室夫人帶來的嫁妝留下、一代代夫人精心打理出來的。為了府里的吃穿用度，為了讓府里能多些田地財物，每屆夫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br>
    第176章 各有各的打算

    她輕蔑一笑：“庶出子弟的母親不是奴婢就是平家子，她們不光一文嫁妝沒有，娘家人都得靠府里來養(yǎng)；在府里也只享受錦衣玉食，只會揮霍財物，沒為府里增添財物奉獻過一分一毫。她們的子女，為什么要享受跟正室夫人所生子女同樣的待遇？”

    “所以分錢分田地給你二叔、三叔，你祖母不樂意，更不用說這祖上傳下來的宅子了。這宅子地段好、面積大，是皇家賜下的。分出去，想再收回來就難了?！?/br>
    許熙搖搖頭：“想要保住宅子，就得多分田產(chǎn)與鋪面給他們?？稍蹅兗揖瓦@幾口人，下人也不需要多少。維護這么大個宅子談何容易？宅子久不住人，很快就荒敗了?！?/br>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大夫人：“娘，如果咱們把不用的區(qū)域隔出來，租出去，每年也能收不少租金吧？如果這樣，祖母能同意嗎？”

    把自家住的祖宅租出去，老夫人那么愛面子，這種丟臉的事估計她是不肯的?？扇绻敢猓僖锏?、鋪面，保住宅子的做法就不吃虧了。

    大夫人一愣。

    她還真沒想過有這種saocao作。

    “這、這怎么行？”她說話都有點被嗆住了。

    許熙這做法，實在太顛覆豪門世家女的思維了。

    豪門勛貴，多的是房產(chǎn)，人家也不在乎錢。把宅子空在那里不出租，就是為了一年之中偶爾過去住一下，還得派下人去看守打理宅子，免得宅子荒敗了。而且這樣的宅子還不止一處，城里有兩三處，城外有兩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