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東西？”姜斗干眨了兩下眼打開文件袋，看到里面的照片，又是一陣狂叫：“這么丑！??！你讓爺扮成這副丑樣？！爺打死也不干！”

    照片里面是一對中年夫妻，男人中年發(fā)富，挺著個將軍肚，下巴上還有一個小指頭大小的痣，痣上面還有兩根黑色的毛。

    而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體形和男人一樣臃腫，一頭泡面卷頭發(fā)鄉(xiāng)土味十足。

    姜斗只看了一眼，眼睛就被深深傷害了。

    姜黎一掌拍在桌子上：“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今晚就去學做燒餅?！?/br>
    “不！?。。?！”

    姜斗雙手抱頭，狀若癲狂，嚎叫聲快要掀破屋頂，連隔壁都聽得刺耳。

    絡腮胡子半是疑惑半是不解：“殿下，其實可供選擇的身份有好幾個，也有長相不錯的，您為什么偏偏選擇這對夫妻呢？我看這姜首領(lǐng)的     弟弟反應很是激烈啊，要不要給他換一個？”

    炎爵躺在長椅上，閉著眼，氣如游絲：“不用，他不需要?！?/br>
    絡腮胡子訕訕點頭：“好吧?！?/br>
    炎爵又道：“這世上不管犯什么錯，闖什么禍都不被放棄的，只有他姜斗一個，丑一點算什么?！?/br>
    絡腮胡子：“……”

    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從這句話里面聞到了酸味兒。

    炎爵突然睜眼，目光異常清澈明亮：“老猿啊，我突然不想死了，你說怎么辦？”

    絡腮胡子腿一軟，悲痛萬分：“殿下您一定長命百歲，哦不，長命萬歲，但……”

    但你現(xiàn)在虛弱成這樣，是想活就能活的嗎？

    頓了頓，他含著哭腔說：“殿下，您需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便是，就算您讓我現(xiàn)在去殺了諸葛家那個小子，我也義不容辭！”

    炎爵一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你瞎激動什么?！?/br>
    絡腮胡子：“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姜首領(lǐng)現(xiàn)在看上他了，您很不甘心，我能為您做的，只有這個了。”

    炎爵又是一笑：“放心，諸葛家那小子現(xiàn)在還顧不上她?！?/br>
    絡腮胡子詫異：“您知道？”

    炎爵：“我當然知道。”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第30章 在你死之前多看兩眼（二……

    清晨的陽光從窗戶外斜射進祠堂, 把靈桌上一層一層并排打擠的靈牌照得反光，每一個靈牌上，名字的開頭刻著統(tǒng)一的‘諸葛’二字。

    諸葛清英跪在地上仰頭望著他們神情是茫然而麻木的。

    他還穿著昨晚打斗時弄臟的衣服和褲子，臉色因為受傷和熬夜顯得蒼白, 但年輕的身體仍舊腰身筆直, 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懈怠。

    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祠堂空曠清冷的地面上, 諸葛明昭杵著拐杖慢慢走進來。

    “反省得如何了？”他站在諸葛清英身旁, 同他一起看著前面層層疊疊的排位。

    諸葛清英面無表情道：“是我的錯, 是我行事沖動, 才會一時疏忽, 讓異族人有機可乘, 入侵異管局?！?/br>
    諸葛明昭嘆氣：“清英啊, 你一向是個穩(wěn)重懂事的孩子, 從小到大，爺爺都對你非常放心, 但是這一次，實在太莽撞了, 你要時刻謹記, 咱們諸葛家的人身上背負的重任不容許我們?nèi)魏螖y帶私情，即使對方是我們諸葛家的滅族仇人，也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因為稍有差池，便會讓人族和異族之間的天平傾斜，到時候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我明白的，爺爺。”年僅二十二歲的青年低下了高傲而桀驁的頭顱，把隱忍和不甘深深藏在眼底。

    他明白諸葛家每一個抉擇對人族和異族人之間的影響至深，卻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責任為落到諸葛家頭上。

    更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諸葛家世世代代獻祭一般維護這個平衡, 卻還是被異族人仇視，招致滅門。

    諸葛明昭看著他的頭頂，神情變得微妙：“但你昨晚終究為你     父母和叔伯復仇了，心里感想如何？”

    諸葛清英腦海里回響起了花春死前的話：“記住這種手刃仇人的感覺，你會一輩子銘記?！?/br>
    以及她那一首斷斷續(xù)續(xù)的兒歌。

    他心里頓時如鯁在喉，沉默半晌搖頭：“沒有感想。”

    諸葛明昭眼底閃過無盡的失望和鄙夷：“跪了一個晚上，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爺爺?！?/br>
    諸葛清英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堆令牌，轉(zhuǎn)身出去。

    若大的祠堂里只剩諸葛明昭一人，他繼續(xù)盯著那些令牌，許久之后譏誚地笑了：“你們就是這樣世世代代教導我諸葛家子孫的吧，被那些異族人踏在頭頂幾千年，還要隱忍，服從，認命，簡直可笑！滑天下之大稽！我諸葛家的人不需要活得這么窩囊！”

    回到房間，諸葛清英面無表情解開襯衣的扣子，從領(lǐng)口到腹部，鎖骨和腹肌畢露無疑，然后他拿起換洗的衣服去洗手間洗漱，十幾分鐘后就整個人干凈清爽的走出來。

    發(fā)梢濕得滴水，他拿著毛巾擦，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異管局的電話十萬火急：林繼風和趙競越的粉絲被兩人死的慘狀刺激到了，現(xiàn)在正聚結(jié)大批在圍在異管局門口，拉著橫幅抗議，要求異管局給一個合理的說法。

    事態(tài)嚴重，各大媒體爭先報道，連上層領(lǐng)導都驚動了，已經(jīng)不是他一個主任能平息的。

    快速換好衣服，他來到房間打算通知諸葛明昭這個壞消息，不過諸葛明昭已經(jīng)早就知道，并且準備好，從頭到腳一絲不茍，一聲令下：“走吧，去局里。”

    “是，爺爺?！?/br>
    兩人快速出門，坐進車里趕往異管局。

    異管局局長出面，所有粉絲和媒體蜂擁而來把他圍在其中。

    “請大家不要著急，目前殺害兩們死者的兇手正在逃逸，我們正在全力追捕，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絕不姑息……”

    網(wǎng)絡視屏里，頭發(fā)蒼白的七旬老人面對鏡頭陣定自如，他態(tài)度謙和語氣陳懇，但仍舊難以平息網(wǎng)民的憤怒，彈幕里全是異族人去死或原地處決的詛咒和謾罵。

    姜黎收了手機，一拳錘在姜斗頭上：“看你們?nèi)堑暮檬?！現(xiàn)在就給我老老實實去做燒餅，立刻馬上！否則我就把你們交出去，你看他們怎么收拾你?！?/br>
    姜斗原本還在為自己的顏面做最后的抗爭，但是看到這個視頻后整個人都萎了。

    他低下頭，欲哭無淚：“爺去做燒餅還不行嗎？爺只是扮他們玩，又沒真殺他們，怎么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呢?！?/br>
    姜黎：“活該，誰讓你不帶腦子玩?！?/br>
    半個小時后，姜斗和阿森分別用洗顏珠幻化了那對中年夫妻的模樣，扭扭捏捏地從房間里出來。

    姜斗為了維護自己最后的尊嚴，只能幻成那個下巴下長痣的中年男人。

    而阿森更是連尊嚴都拋棄了，直接玩起了反串。

    見到兩人，第一個笑得合不攏腰的是姜英     俊。

    小家伙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笑得大牙都快掉出來：“舅舅，你和阿森好丑哦?！?/br>
    姜斗當即氣得臉紅脖子粗：“臭小子，看爺不收拾你！”

    小屁孩兒直往姜黎身后躲：“打不著，哈哈，你過來呀?！?/br>
    姜黎把人護在身后，笑罵：“你打一個試試？”

    姜斗：“……”

    姜黎擋在前面，他哪還敢過去，狠狠挖那小屁孩兒一眼就對阿森道：“走了，媳婦兒?！?/br>
    兩人肩并肩畏頭畏尾地出門。

    姜黎冷聲叮囑：“你們兩個老實點，阿森好好看著他，我隨時來查崗?！?/br>
    阿森頂著一張大媽臉：“是，首領(lǐng)?！?/br>
    見人走遠了，小屁孩兒又大喊：“舅舅，舅媽，小爺會想你們的?！?/br>
    姜黎回頭：“這么難舍難分，要不你也一起去做燒餅得了。”

    “小爺才不去。”小屁孩兒縮著脖子笑。

    姜黎：“不去，就老實點。”

    兩人繼續(xù)窩在沙發(fā)上玩，姜黎看手機，姜英俊就瞄著對面桌子上的蠟燭不停打響指，經(jīng)過一天的練習，他已經(jīng)對這一項技能爐火純青，開始覺得膩了。

    沒過一會兒，她就扯了扯姜黎的衣服欲言又止。

    姜黎好奇看著他：“有話就說?！?/br>
    姜英俊憋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他真是個壞蛋嗎？”

    姜黎：“誰？”

    姜英俊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珠子：“隔壁那個?！?/br>
    姜黎皺眉：“這也是姜斗說的？”

    姜英俊撇著嘴點頭：“嗯。”

    姜黎嘆氣：“當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找個壞蛋給你當爸爸。我又不瞎?！?/br>
    姜英?。骸澳撬遣皇且懒?？”

    姜黎沉默片刻，把他的小辮子揪出來繞在手指上，反復打圈：“人類的壽命是很短的，他已經(jīng)挺了三千年，比普通人厲害許多，但不管長短，總是要死的，將來我也會，你要是不舍的話，可以在他死前多看他兩眼。”

    姜英俊低下頭，不再吭聲。

    第二天是周一，姜黎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她不能把姜英俊帶去局里，于是給了他兩個選擇，要么去幫姜斗做燒餅，要么呆在家里。

    小屁孩兒選擇了第二個。

    這一次姜黎沒再過多限制他的活動范圍，叮囑他別再到處惹事生非就出門了。

    早上九點，太陽向上攀爬得正賣力，不僅漲紅了臉，連散出的光都是泛著紅的。

    絡腮胡子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像一個修為高深的掃地生慢吞吞地掃掉院子里的枯枝敗葉。

    是打掃衛(wèi)生，也是打發(fā)時間。

    他掃得十分認真投入，連一點細渣滓也不放過。

    外面突然有動靜，身形嬌小的小屁孩兒從墻頭躥了進來，一腳踏在他頭頂?shù)臉渖?，再空翻兩個跟斗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雜亂的枯葉，掉了一地。

    絡腮胡子干瞪眼，看清來人后，自認倒霉，還微微弓下了身子表示尊敬和歡迎。

    小屁孩兒抬起下巴和他對視，見他像個兇神惡煞的啞巴，更不打算攔他，頓時覺得無趣，腦     袋一扭，小辮子一飛，蹦跶進客廳。

    長椅上躺著的人，微睜著眼，眼皮吃力地撐著，看著他一步步走進去，最后在離他一米之外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迥圓有神的眼珠子直碌碌地盯著他看，卻不說話。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好一會和之后，炎爵才開口，用嘶啞的聲音：“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br>
    姜英俊如實答：“我mama說可以在你死之前多看兩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