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jié)
半點都沒如往日那般偷jian?;?,邊打還邊驚悚的笑說:呀!嚇死了!呀,別打到這邊兒!呀!你老拍鼻兒,都,都拍進去了! 呀!拍背面啊,背面是你的,別打我這邊……我新作的襖裙,我這是燕京的遍地金,呀~! 誰說背面是你們的?這是什么什么時候商議好的? 有時候女人的地盤意識極可怕。 那一頓毫無章法蹦起來的毆打,七茜兒就單手掛在屋角,看的呲牙后仰。 狠了! 背面山墻聲音越來越大,南邊幾個惡客就有些迷糊,他們互相看看,便選了三禮學堂最矮的屋子紛紛上屋頂,原本想探查究竟,可屋似乎是承受不住重量,瞬間便塌了下去。 塵土飛揚間,江湖高手給個支點就能飛躍,他們合作已久,空中幾個擊掌,足尖點地,沖天飛起,卻遇幾顆鹽豆從角落射出,豆子不大,卻足夠他們膝骨碎裂。 幾聲更加慘烈的叫聲,這幾人從空中墜落,這次是真的疼,可不等喘氣的功夫,有guntang的熱水從一邊的屋頂被灌溉下去。 這一頓十年公雞褪老毛的熱度,下面很快沒了生息,膀大腰圓的廚娘掐腰看著下面皮開rou綻的惡客陣陣冷笑。 這幾位一擺手,就有身材瘦小的家養(yǎng)匠人上屋頂,先舉著桐油布罩好平頂,有人隨即上了兒臂粗木桿子支撐,又是一層油布,再拿預備好的瓦片挨個疊放起來。 夜里視線模糊,有個瓦頂?shù)囊馑季秃?,也沒人會細細查看,又都是家中常用的熟工,做這樣的事兒不過幾息功夫。 三禮學堂灶房,五大三粗的婆娘一邊整齊做活,一邊散發(fā)怨氣,好不容易戰(zhàn)爭結束了,好不易找個好東家掌握了灶上的大權,可油水沒刮多少,這群王八蛋卻想禍害東家娘子,這是沒門的。 一切都井井有條,七茜兒背著孩子,猶如猿猴兒般的在屋檐上下翻騰,看那邊不太成她就支應幾豆兒。 有時候跑著遇到隔壁巷嬸子還會被埋怨:“你這小媳婦大半夜的背著孩兒翻騰什么,趕緊院兒里幫襯去!外面帶娃的不要!” 嬸子訓完人,帶著婆子們舉著新得的武器跑了,七茜兒就看著她的背影笑。 一切都在掌握中,甭看一群婦人打架,那是絲毫沒落了下風,還越打越起勁兒…… 好不容易有惡客找到空隙,從矮門墻入院,落地左右打量半圈,看到一景,發(fā)根忽然就炸了。 墻邊坐著一排面上帶笑,滿面褶的□□老太太,唇上一丟丟小艷紅,還都貼墻一動不動坐著,這黑漆漆烏暗暗,說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剎那這人童年噩夢復蘇,那偷小孩的老太太到底是來了,他就驚恐喊了一聲??! 幾個老太太齊齊抬手,準確無誤的往他嘴里各添了一勺粉末,順手還把他下巴合上,四只手一把捏住他的耳垂往下一揪,夢里早就消失的慈愛聲音說:“乖寶,聽話~咽了!” 咕咚! 恩,咽了! 甭看這是個高手,他也快不過拿著勺子追淘氣孩子喂一輩子飯的老太太們,說喂到你嘴里,絕對不會進鼻窟窿里。 陳家老太太面露得意,挑眉看著滿面驚的江太太得意說:“就跟你說了,是個人就怕這個。” 江太后今日有些興奮,這大概是她人生最好的經(jīng)歷了,還,還能還手!還能保護屋里的孩子們,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她斜眼看那在地上轉(zhuǎn)圈,越來越迷糊的惡客,就試探問:“那,老妹子,那這個咋整?” 咋整?打呀! 戰(zhàn)場上被老太太卸甲的士兵不知道有多少,有裝死不想的一棍兒下去就老實了。老太太哼了一聲站起,得意洋洋的看看小伙伴們,看完拿起拐杖大頭朝下,對著早就暈了的惡客就是畫半圈的一下狠的。 啪?。。。?! 一群老太太齊齊呲牙抬頭,敬仰的看著陳家老太太,心里想,老jiejie!從此你就是六部巷的大把頭了。 就這樣,七八根拐杖大頭朝下這一頓打,仿佛要把一輩子受的婆婆氣全部宣泄完般,打完老太太對那邊嚇傻的婢仆罵道:“趕緊弄走,再打打死了!浪費米糧的玩意兒,趕緊捆了拖走!” 如此,倒霉蛋兒被拖走了。 老太太抱著拐棍再次貼墻坐好,等了一會兒沒人來,就扭頭發(fā)根些許支棱,老江太太正拿著粉墊給自己撲粉。 倆□□老太太互相看看,老太太把腦袋伸過去,江太后貼心的給她補了幾下,又木然各自回頭目視前方,滿眼都是蓋不住的興奮。 七茜兒掛在屋頂,也就做一件事,看到動作快速的,功力很高的,就拿豆兒打人家的膝蓋,脖頸大筋……有時候,勝負就看這一豆,惡客們倒的是莫名其妙。 謝六好與周無咎連同郡王府的幾個隱衛(wèi)本想今晚拼死獻命,然而他們占據(jù)高處,便發(fā)現(xiàn)自己基本沒啥用處了。 其實開始還是十分負責的,一個個伏在屋頂,提著武器警醒防御,然而院里是加著大火煉油的煉油,燒水的燒水,嚇人的嚇人,捆人的捆人,熱油滾水一過rou,這院里生就有了過年的氣味兒。 只要進了這院子要么嚇斷魂,要么沒有魂,兜頭一勺滾油沸水,不待叫喚出聲后腦就是一下繼而拖走。 許熙美本以為自己是個主力,誰能想到最后就成了牢頭,她跟自己部下刀也用不上了,就人手里被發(fā)了一個捅火棍兒,看到越堆越多的倒霉蛋哪個動了,就打著哈氣兒上去補一下。 而外面就是各家奶奶帶著一群彪悍婆子丫頭,一手迷藥一手搗衣錘的來回躥騰,一會過來了,一會過去了,反正就圍著屋子繞圈唄。 六部巷的婦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保護了,她們就看著那些人如愿的從樹上掉下來,如愿的從墻頭掉下來,如愿的在陷阱附近摔倒,大腦袋正好扣針豆腐上…… 反正怎么下的套子,就能怎么套住倒霉蛋。如此,本想今晚出大力氣賣命的郡王隱衛(wèi)就看到一群婦人呼嘯著從樹上拖人,從陷阱里拖人…… 她們排著隊,歡快的輪流踩在掉在陷阱里的惡客身上,來來去去,硬是踩出踏歌的氣勢。 偶爾不過癮,還得再回來夯實幾下,再喊著,嚇死了嚇死了……就跑了? 可隨著倒霉蛋越來越少,這人就有些不夠分了,好不容易絆一個迷藥都沒上呢,就是二十多個用了許多年,都磨出皮殼的搗衣錘撲面兜頭如雨下…… 再后來,謝六好他們屋頂也是不趴了,偶爾看到不對才會飛下房頂去幫幾刀,又被婦人們滿是厭惡的攆走。 實在沒辦法,就都盤腿坐在屋頂,支著下巴腦袋隨著五彩繽紛的襖裙來回動……表情是統(tǒng)一的,也是生動的。 他們呲牙后仰,呲牙護蛋,呲牙捂臉,呲牙把五官擠在一起,呲牙鼓出大鼻窟窿呼扇氣兒,腦袋就僵直的猶如架在磨盤上,一圈一圈一圈……過去了呦,跑回來了呦,又拖走一個啦……又過來了啦…… 還有趙二奶奶繡鞋飛了,李太太金簪子掉了,一輩子腦袋朝下都看不到的奇景,今兒是看到吐,還有那齊家姑娘眼神那是真不好,拿著棒子早就蹦出去了,就哭著一個人敲了半夜的樹干? 這咋沒人勸呢? 勸,不可能了,不知道哪位婦人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些惡客拿著的武器,那也有鑲金嵌寶石的,甚至他們身上掉出來的暗器袋兒,一打開,好家伙,十足真金金錢鏢? 如此便開了地獄的閘門,便是奶奶太太們無所謂,婆子丫頭小廝也不能放過這種發(fā)財?shù)臋C會,便更加賣命跑的比誰都積極。 那邊好不容易來了個惡客,看一個撕心裂肺哭嚎,穿著粉裙的女鬼正在沒命打樹,嚇的轉(zhuǎn)身就走……走沒幾步膝下一軟,后腦勺便是無數(shù)下,還有惡魔的手在他身上一陣翻動,等他迷迷糊糊清醒剛想看下人間,鼻翼一陣烤rou味道,腦袋便又是一悶棍,這,這是地獄么? 頭雞打鳴的時候,又有落單迷路的一位手持寶劍,滿面都是驚喜的抬頭,他繞著泉后街走了好久,終于找到線客指的地方,三禮學堂。 他就想,媽的來晚了跑錯了!點子都在這里呢,就是這里了,老子可算趕上了…… 可,咋就不對勁兒呢?那么些兄弟出去了,這里面還有老供奉呢?這都天要亮了,可人呢? 不是應該滿地慘叫呼救,最起碼也得有個打斗的痕跡吧? 不對!肯定不對! 本想上前的腳悄悄后挪,這人慫著脖子沒退幾步,借著清晨逐漸稀薄的霧靄,他就隱隱約約看到了許多的人,隨著接近,越來越清楚……那一刻,他便看到下半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幾十位衣著狼狽,花紅柳綠,披頭散發(fā),妝容驚悚,不是血盆大口,就是血盆大口還目露兇光婦人,瞧見他,就一個個驚喜了? 她們看著自己,還滿目貪婪的在那邊? 分贓? 人更近了,更近了。 這位便聽到這群女鬼說,這是我們吏部巷看到的。 屁!這是兵部巷的地盤。 鬼咧,咱們工部巷子下的套子兒,這是我們工部巷的。 傻子,你那套兒呢? 這人拿著寶劍的手滿是汗,他無辜的左右看著,就像個走失在街巷離了娘親的小可憐,心想,這些人,是,是來吃我的么? 然后,他就看到她們齊齊舉起各色兇器,搗衣錘,鐵鍋,銅蓋,笊籬~五官扭曲猙獰,撐著大嘴沖著自己喊著:“是……我們……的……” 還是要吃我的…… 這人丟了寶劍,慘叫一聲扭頭就跑。 攆了一段路,實在追不上張婉如對著遠處吐了一口吐沫,十分江湖的罵道:“艸了個蛋的,算你跑的快!” 這話絕對是跟昨晚惡客學的。 她剛罵完,打更歸家的幾個和尚排著隊從泉后街門口走過。 打更的鑼當啷落地,幾個和尚大叫一聲佛主呀~轉(zhuǎn)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 張婉如驚愕扭臉與自己娘親對視,娘倆都在晨光中嚇了一跳,各喊一聲~嘢??! 就屬實嚇死人了。 慶豐城內(nèi),驚飛的和尚終于喊起了夢中人,有無數(shù)人敲著銅鑼撕心裂肺的喊著:“歹人襲城!街坊幫忙!歹人襲城……” 天明壯膽,無數(shù)人從家中走出,拿著家伙集結成了隊開始尋找。 這是戰(zhàn)后沒幾年呢,家家也有防身的武器預備著,民間民風依舊彪悍著,尤其是慶豐府,哪回打燕京不是先揍這邊,時候久了,燕京人都愛說慶豐府人難斗又賴, 而現(xiàn)在,半城壯丁往慶豐府衙擁擠,到了近前才看到那邊已經(jīng)是滿地尸骸。 咱大梁朝的官員可比前朝仁義,昨晚慘烈,硬是不敢發(fā)聲怕驚動百姓添亂,打了一夜都是無聲無息的。 那一看衣裳老百姓也知道幫襯誰啊。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打,這街坊拿著家伙就要齊齊的上去。 攻打了半晚府衙的江湖客見勢不妙,被迫撤退。 幾個慶豐府的衙役趴在屋頂四面看了一圈,對衙內(nèi)喊了一聲:“老爺們!可以出去了……” 這話音才落,就有被松綁的幾個老爺,頭套都脫了,就滿面是淚的哭喊著娘呀,還有媳婦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往著泉后街那邊去。 這世上并非都是沒出息的爺們兒,昨晚襲擊府衙是大頭,這群坐班老爺隨便出去哪個都是人質(zhì),偏偏他們不安心家里,都是想出去拼了的。 無奈,慶豐府尊只得讓人捆了他們看管起來。 這一夜心內(nèi)刀砍火燎燒,總之是萬念俱灰的。 這會子是沒人攔著了,這滿慶豐府的人就看到一群青袍老爺鬼哭狼嚎往那邊滾,剛滾了半路,又從燕京狼狽的來了一大群車馬。 這群老爺們也喊著娘名齊齊到達泉后街,還未來至近前,就瞧見那邊里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 張婉如她大哥張子維都瘋了,官帽也掉了,官靴也飛了,他是從燕京衙門里跑回來的,半路還劫了隔壁部五品上官的車,人家也不嫌棄他,就跟他路上互相安慰了一路。 下車他喊一聲阿奶,又喊一聲娘…… 那位也一樣,就滿臉是淚的沖進去,好不容易掙扎過去,就看有人正從三禮學堂往外抬尸首。 這就更崩潰了。 張子維嘶喊著過去,不管不顧的看人,一看男人?又一看,男的?還是個江湖夜行人打扮? 他慌亂著左顧右盼,正無依無靠呢,抬眼就看到自己娘靠在墻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