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謝五好扶著肚子半坐起來,把那閹人還有奴隸打發(fā)的遠遠的,這才躺下遮掩什么的說:“你們可真臭!” 陳大勝小心翼翼探出一顆骯臟的大頭,關(guān)心的問:“受傷了?” 謝五好點點頭,扭臉對陳大勝道:“啊,坦人那種長槍,對穿了,哦,咱的金瘡藥呢,這幫子野人只會用點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嘶,真他祖宗的疼??!” 陳大勝往臺子上丟了一瓶藥,謝五好丟下一張畫在手絹上的地圖。 陳大勝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就有些疑惑的問到:“這是什么?” 謝五好看著天空久久不語,一直到身后鐵甲轟隆隆的過去,他便有些想死的說:“地圖?!?/br> 陳大勝有些詫異:“地圖?” “恩,地圖,太陽宮一部分的地圖,紅色標記的那個地方,就是貢濟坦王的地方,哦,他叫坤倫賽,你們絕對想不到那家伙什么樣子……” 陳大勝把地圖收好,沒有去問貢濟坦王的樣子,卻很擔心的問:“這些天,你?到底怎么了?” 謝五好表情古怪,努力回憶那一晚…… 夕陽西下,他剛洗了個澡,就香噴噴的溜達在太陽宮,后來有個女人在才窗戶上喊他,還丟給他一個果子。 鬼知道這段日子他吃的是什么,別說果子,青草都想啃兩口了。他感激的對她笑,接著就看到了很多高菲西奧人還有坦人的武士巡街過來。 他不能跑,又不能接受盤問,聽到頭頂那女人放肆咯咯,他也沒多想,就手腳伶俐的攀爬上去。 他記得很清楚,那女人住在一個挺好的臥室,他就想,還挺好的呢,那里面甚至還有大梁絲綢掛在床帳上哩,這有多久沒看到大梁的東西了? 如此他便想,這一定是坦人的上等妓院,而這個長相不錯的,很遺憾頂著羊毛卷子的女人,她一定是老鴇子手里賺錢的花魁了。 這些時日,腦袋是緊張緊繃的,他吃了前二十多年最大的苦,當他趴在墻上看到重甲武士把這里圍了,就想,今晚只能夜宿花樓了,又得虧陳哥心眼多,出門給他帶了好多金幣,還有寶石。 既來之則安之,他就喝了那女人的酒,說實話,他從前是個游戲人間的浪蕩子,一直到有了娘子才逐漸收心,誰知道女子性命如此嬌弱,娘子給他生了兒子后便得了重病,幾個月后就撒手人寰。 從娘子離開那刻,謝五好真就覺著女子生來不易的。 他喝了個微醺,咳,又與那女子睡了。 老實話,異邦女子還挺有味兒的,一樣是貓,這只卻像一只猞猁,他承認起先感覺真不錯,夠勁,也辣,他甚至想明兒醒來他可以給她兩顆寶石,給最大那種。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穿著艷紅紗裙的女子,她,竟是那雙靴的主人。 每當想起那一夜,謝五好就想反復打死自己。 睡到半夜刺客來了,他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又看有人砍殺她,以為連累了人家,就拉著她奔逃,捎帶還把太陽宮從上到下跑了一圈,咳,這是偵查,是勘探地形…… 那之后便越跑越不對,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才不是那個目標,身邊這個花魁才是目標……? 人家跑的可認真了,滿面是汗的對自己笑,笑你媽個頭啊,老子倒了八輩子霉才遇到你這個災星,你是克我的么…… 當時亂七八糟的念頭有很多,他一路抵抗,躲避,隱藏,總算等來這個女人的援兵,確定她安全之后,他想的很好,來個裝死逃遁。 如此,他就硬生生接了應該她挨的一槍……那長槍是用來殺馬的,我日你個祖宗八代的。 他暗自點xue止血,吃了傷藥預備裝死遁走,可那女人卻淚流滿面,對他嘶吼著說出很多話。 他終于認出這個聲音了,那雙靴子的主人。 他用盡人生最大的努力對她說,跑……我求求你,你趕緊走吧,就別理老子。 他故作昏迷,被人活活糟蹋了一次傷口,該死的坦人沒有醫(yī)師只有巫婆,他們在自己身邊唱念做打,自己發(fā)燒,他們還給自己放血……真是九死一生不堪回首的幾天,他沒有被刺客殺死,卻險些死于野蠻人的治療術(shù),若不是他內(nèi)家功法深厚,怕不知道涼了多少天了…… 后來的事情很簡單,自己頂替的那個瑪媞尼人名叫吉利奧?呃,反正就是這么個音吧,這個女人打發(fā)走了瑪媞尼人,還對自己很抱歉的說,從此,她不許他離開自己了? 要感恩嗎?最起碼瑪媞尼人的身份坐死了。 謝五好生無可戀的一直躺著,他昏昏沉沉的努力保持心智,努力收集著情報,雖然那女人一再說,她早晚要給坤倫賽一個教訓……他以為她在吹牛,可是……好像沒有吹牛,人家敲詐了不少錢財?shù)?,誰能想到,這異邦女人腦子夠用,緩兵之計嗎? 陳大勝等人腦袋有些跟不上路的聽著謝瘋子的抱怨,說實話,有些聽不懂了,不是,這叫人如何相信呢? 謝五好講完,緩緩出氣:“嗨,你們愛信不信,反正就是這樣,她說要給我報仇?哦,貢濟坦王是個干巴瘦的老頭兒,他右耳只有半個,別認錯了。那幾天他總來我們屋門口,好像是很怕易妮娜的。” “易妮娜?” “……就你們看到的那個,她好像是個高菲西奧的……嘖,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厲害,我這幾日,就看到無數(shù)次貢濟坦王來了,那女人把他拍在門外……” 謝五好側(cè)身躺著,看著遠處太陽宮的方向無奈道:“我看這勁兒,聞這味兒,也是打不起來的,坦河雪山后的異邦關(guān)系,比我們想的要復雜的多,陳哥,你看到他們的武器了么?。” 陳大勝爬到木臺邊上,借著謝五好的掩飾也看著太陽宮的方向久久不語。 他們早就知道,高菲西奧人鐵器制冶術(shù)厲害的…… 久久之后,陳大勝便語氣不好的說:“坦人不能平,只能亂,若沒了坦人……下一個便是高菲西奧人了……” 謝五好也意識到這一點,他點點頭嘆息:“那女人的刀就是生手拿了,我覺著,最少也能破十五層硬皮,咱,咱大梁需要這樣的技術(shù)!” 陳大勝呆滯,猛的扭頭看向謝五好。 謝五好在笑,他緩緩伸出拳頭,陳大勝出拳跟他碰了一下:“……我會如實回稟陛下,只是你……” 謝五好笑了起來:“啊,沒事,你們看到了,我現(xiàn)在是大老爺了,呵~都不用剝葡萄皮的,我會跟她走……” 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歸。 太陽宮崖壁上的巨大鷹隼忽然集體飛起,在太陽宮上開始盤旋…… 謝五好輕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在失寵之前,把~那把刀給大梁帶回來?!?/br> 說完,他指著一個方向的城墻說:“那里是太陽宮的外圍地,里面很亂就很安全,那是坦人奴隸跟低等仆役的聚集地,你們可以從那兒進去……” “進去,沒人管么?” “對!我觀察過了,那些窮人的財產(chǎn)大部分就只有一張舊單子,你們裹著單子在外圍街上睡出一個坑來,也沒人會去盤查你們……我肯定是要跟那女人走的,至于坦人,坤倫賽梟首之后,坦人內(nèi)部必然會起紛爭,你們安靜的等待就好,那里面不大,沒外面想的緊實,也是天佑大梁,兄弟們,就照著原計劃行事吧?!?/br> 陳大勝沉悶許久,終于無奈失笑道:“所以,這坑是白挖了?” 謝五好想到什么的笑了起來,他捂著腰咳嗽幾下急喘道:“~別逗我!” 陳大勝點點頭,特別乖順的說:“是,是,不逗您了?!?/br> “您?” “啊,您!您還有什么吩咐么?” “如果可以,再為我雇傭幾個瑪媞尼人,在邊城,在金丹樗為我開幾家店鋪吧,我總要知道故鄉(xiāng)的消息?!?/br> “好,還有呢?” “我~有個兒子……還有我弟弟。” “他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會是我的干兒子,你的弟弟會是我們的弟弟?!?/br> “多謝,這次回去,就給我立個冢吧……” 謝五好這話并沒有說完,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陳大勝順勢滾進沼澤,郭新元迅速爬過來與謝五好捧了一下拳,離開那一剎,他對謝五好說:“老謝,你的位置我們給你留著?!?/br> 謝五好笑笑,沒有點頭,卻緩緩回到原來的地方慢慢合起雙眼。 他心里計算著那些人離開的速度,感覺沒人看到了,便伸出胳膊擋住雙眼,本以為要難受,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易妮娜帶著戰(zhàn)利品歸來,她笑的飛揚,從馬上蹦下來之后,她命人抬了最大的那口箱子來到謝五好面前。 人未至,謝五好都能從她身上味道濃烈的血腥氣。 他露出一絲抗拒的表情,易妮娜便站在遠處不過來說:“嘿!寶貝,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 她打開身邊的箱子,露出滿滿的珠寶對謝五好笑著說:“我為你討來了賠償金,這些都是你的了……” 謝五好眨巴下眼睛,沒有看那些東西,卻認真的問易妮娜:“你,殺人了?” 易妮娜不在意的點頭:“對,親手,每一個!” 她把外衣丟給侍從,左右聞聞胳膊,覺著沒什么味道了,這才笑容里帶著自己都不知道一股王氣說:“從前我不這么做,現(xiàn)在看來……也沒有那么難。” 她親手斬殺了所有的叛徒,還有那些有勾連的坦人,該死的坤倫賽獻出大額的賠償金,他甚至都不敢露頭。 這就不錯了,這一次她沒有靠哥哥,從頭至尾都靠著自己才從這件事掙扎醒悟出來。 她坐在了木臺之上,有奴隸過來使勁拽去她的長靴。 然后這個女人盤著腿,就笑瞇瞇的看著遠處的太陽宮說:“我要告訴他們,我是不好惹的,畢竟,這個世界再也沒有第二個你會把生命獻給我了?!?/br> 她扭臉對謝五好笑:“吉利奧,我會帶你回我的封地,在那里,沒人會對你說一個不字。” 謝五好懶洋洋的靠在那些軟墊上看著易妮娜,好半天他才輕笑著說:“抱歉,我沒聽懂你的西奧語。” 他很少笑的。 易妮娜看看那一大箱珠寶,她的小男孩根本不看那邊一眼,想起那一晚他爬墻的身姿,他拉著自己抵抗一群刺客的樣子…… 她也笑了,慢慢攀爬到謝五好身邊坐下,伸手又畫著他的眉毛呢喃:“我知道~你不是吉利奧,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想你應該好好學習一下我們的語言,你以后~就只能與我對話了?!?/br> 永安四年的異邦,一切人都笑著與過去割裂。, 沒有人掉淚! 第136章 轉(zhuǎn)眼八月,七茜兒的肚子已經(jīng)大到一定的程度,她胎養(yǎng)的好,臉上也沒有什么斑點,加之親衛(wèi)巷旺女,外面便說閨女打扮母親,她懷的必然是個閨女。 七茜兒心里不屑一顧是一碼事,可是這扎堆送紅花綠襖,這就比較氣人了。甚至燕京那位郡王爺都預備了幾匣子小花珠子,等著給他孫女做小珠花兒玩。 當然,比起上輩子,這輩子的生的莫名氣是不一樣的。 平民家女子養(yǎng)胎那是一肚子心酸,害口想吃點什么都是奢侈的。 就像上輩子七茜兒養(yǎng)胎,家里無業(yè),袋中無錢,丈夫在邊關(guān),左耳住著一個刻薄尖酸給她吃了暗虧的四嬸子,右耳又住了一個明明心里惦記你想對你好,偏偏話更不中聽的老太太。 人老了,醒悟了,就總愛嘮叨的那話,我從前怎么那樣傻,人家那樣刻薄我,我怎么就不敢還一句嘴? 如此,就總要后悔一輩子的,損耗幾十年功夫在心里反抗這件事,她說什么了,我該怎么還嘴,她那樣對付,我怎么就不敢如何報復回去? 慢慢等到死了的時候再回想,卻又會說,啊!為什么我這一輩子要葬送在這件事情里?我咋那么傻?。?/br> 七茜兒如今到不會糾結(jié)了,卻在心里有著足夠的心傷,不是這輩子的氣,是又小心眼開始計較上輩子的憋屈了。 便是什么道理都知道,什么結(jié)果也清楚,都把壞人都打敗了,她反正總是要生氣,這個沒道理可講的。 她上輩子懷安兒的時候,就沒有吃上,沒關(guān)系,這輩子咱有錢就作死了吃。 這泉后街出去就是慶豐一條長街,凡舉賣吃食的鋪子,有好吃的她必然是要收羅回來的,吃不吃不要,反正我要擺在那邊證明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