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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十貫?zāi)镒釉诰€閱讀 - 第144節(jié)

第144節(jié)

    她用木棍翻了幾下篝火輕哼道:“這叫什么?惡人自有惡人磨么?怪不得正月到現(xiàn)在,咱慶豐的斗臺是安安生生的,那玥貢山也不來作妖了?!?/br>
    辛伯卻微微搖頭:“難說啊,秦舍這兩代卻一般般的,不是我小看秦拙,從心性看前程,秦舍后繼無力,情不移又是個(gè)情癡,玥貢山到底人多勢眾,輸贏還不好說,咱們百泉山與他們的恩怨,早晚有對上的時(shí)候?!?/br>
    七茜兒點(diǎn)頭站起,伸伸懶腰道:“來便來,隨他們吧,您受累了結(jié)這兩件事,兩邊咱都不管,可是這譚家么,我就得給他們家添下柴了。”

    辛伯也站起問她:“卻不知?娘子想如何添柴?”

    七茜兒就看著山下道:“您這個(gè)消息,朝廷知道么?”

    辛伯微楞,想了下問:“哪個(gè)消息?譚家的?”

    七茜兒搖頭:“情不移去大梁宮折騰那事兒?!?/br>
    辛伯搖頭:“朝廷當(dāng)然不知道,甭看九思堂面里光,論消息來源,還是我們丐門,您的意思?這事兒要讓朝廷知道?”

    七茜兒就點(diǎn)點(diǎn)頭:“對!那些大老爺白拿俸祿了?再說了,這事兒可是驚圣駕的大罪!那大過年的,我那架也不能白打了,你說是吧?”

    辛伯點(diǎn)頭笑道:“成,回頭我便露些消息給六好他們,也算是給咱自己人送個(gè)青云梯,您看人選合適么?”

    七茜兒輕笑:“再合適沒有了……”

    清明早,谷雨遲,春雨前后播種時(shí)。前種瓜,后種豆,潤物無聲雀芽子。

    眨巴眼睛谷雨過了,立夏初至,這滿大街的燕京人便吃到雨前茶。

    又一如往常的清早,內(nèi)城東市剛開,街里各家鋪面剛下了門板子,那貨物還沒還沒上柜,坊市街便聽到隔壁花街好大一陣慘叫聲,呼救聲。

    有那好奇的掌柜,抱著店鋪門板左顧右盼,卻也沒看多一會兒,便從一處小巷子里卷出一個(gè)巨大rou蛆。

    那蛆又肥又大,等席卷到家門口,各家掌柜躲在門后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個(gè)上身穿白色絲綢褻衣,下身竟裹著一件女娘襯裙的奇怪人?

    這人身若rou山,肚若彌勒,滿面是血,模樣驚恐,還一路跌跌撞撞,大聲呼救不止,嗓子都啞了的喊到面前,這下看清楚了,卻是頂有兩個(gè)明顯戒疤的胖和尚?

    那頭頂一個(gè)點(diǎn)兒的喚做清心,是出家第一年有的,這兩個(gè)點(diǎn)兒么,就是樂福。

    這顯然是個(gè)新和尚,卻不知為何如此不虔誠,你既已出家,昨夜如何敢睡在花樓之上?

    各家掌柜趕緊上了門板,見這和尚滿面是血,也不敢動,就死死頂著門,悄悄的看著,看他一路滴答血,呼著救的拍了好些門板。

    都是和氣生財(cái)?shù)馁I賣人,誰敢管他啊,不近看以為是鼻子被打破了,等挨著門板縫兒去看,就嚇?biāo)懒耍@胖和尚的鼻子竟被人削了。

    沒人開門,也沒人敢援手,血越流越多,那和尚終于就倒在街前,等他趴下,又有就近的掌柜這才看清楚,這和尚左手五個(gè)指頭竟也沒了,都是舊傷,他倒下那些斷指并未流血,只有新鮮血疤。

    遠(yuǎn)遠(yuǎn)傳來巡街衙役呼喊之聲。各家各戶才剛松口氣,便見一白衣尼姑從屋頂飛身下街,她提著一把寶劍徑直走到這和尚面前冷笑說:“譚士元,我知你能聽到,你呀,就好好回去養(yǎng)著傷,這是第六劍,待你好些了,再找地方躲著,三日后貧尼再來尋你……”

    說完這尼姑一個(gè)倒縱離開,待那些巡街差役跑過來,便聽到那肥和尚一聲哭嚎道:“爹??!救命啊……救命啊……”

    第95章

    武帝楊藻站在新修好的九華殿外,凝視天空的鴿子,屋檐下銅鈴,他憂愁的想,上下幾千年凡舉做皇帝的,便數(shù)自己最命苦了。

    登基小兩年帝位,好不容易手里擠出一些散碎銀子,才將將修好前朝幾座大殿,他入了九華殿,龍腚在九龍椅上還沒穩(wěn)當(dāng),便聽順天府尹來了,然后,御史臺也來了人,刑部也來了……接著已經(jīng)離京的譚守義五百里加急求救信,也來了……。

    難不成,他這個(gè)皇帝是給老譚家做的么?怎么就他家事兒多?

    昨夜才得的消息,譚士元罪該萬死!可不論前因,情不移在燕京鬧市提劍傷人,便是違了朝廷律令。

    他該如何是好?一件一件的麻煩事兒將譚家從他心里,移到了腳底板,而今聽到這個(gè)姓氏便是一陣陣的惡心。

    他難啊,一個(gè)是譚士澤的親大哥,一個(gè)又是譚士澤的未亡人,皇爺心里煩悶,竟也想做個(gè)翻臉無情之人,便隨那些混賬東西去了。

    可又不行啊,文武大臣們需要交代,燕京百姓需要個(gè)交代,甚至這天下都對燕京傷人事件都有所關(guān)注。

    去歲情不移還是個(gè)瘋尼,可以悄悄放過,而今她可是清明很呢。那么,又讓誰去提拿情不移歸案呢?

    譚士元他便是有罪,卻也需要情不移告他啊,憑著那女人那驕傲勁兒,這虧,他楊藻就吃定了。

    又想想譚士元最近受的罪,倒也解氣的,可是這人既然違反律令,卻也得歸案的。

    如此,楊藻便深深嘆息,又扭臉看著九華殿的匾額想,許這個(gè)前朝皇帝執(zhí)政的地方,有些不吉利吧?

    文官告了狀便完了責(zé)任,可皇爺從九思堂看到兵部,愛卿們便都挺尷尬的,實(shí)在是……打不過啊,人家瘋魔的時(shí)候都能掀翻皇宮,現(xiàn)在人家可是清醒的。

    譚守義一連幾封信,幾百里的加急的哀求皇爺救上一救,可誰去救?那情不移而今一看便是豁出去了,她不要命了不要緊,可她后面還有秦舍呢。

    秦舍的跟玥貢山的而今鶴蚌相爭,甚至滿朝文武都不想給秦舍添麻煩,甭管他后面輸贏與否,對朝廷都是有好處的。

    皇爺終于收回目光,滿腹愁腸的進(jìn)了九華殿,又坐在他的新龍椅上苦笑著問:“列位愛卿?可有何良方啊?”

    陳大勝可不知皇爺受了為難,他如今正在皇子們讀書的永延殿小花園內(nèi),聽六神仙講神仙故事呢。

    六皇子綽號六神仙,乃奇人也,可宮并不需要奇,如此這孩子便寂寞起來,誰也不跟他玩,好不容易皇爺給指了幾個(gè)伴讀他卻也留不住,給人各自找了原由離開了。

    他說的話旁人聽不懂,旁人說的話他也接不上,就每天怪凄涼的在宮里瞎溜達(dá),這溜達(dá)來溜達(dá)去,便讓他交了一個(gè)好朋友。

    常坐在南門長考的陳大勝,便是六神仙給他嘮叨一上午的神仙傳,他都不會學(xué)旁人的樣子走開,他就安安靜靜聽,從不覺著這是一件煩悶的事情。

    這個(gè)人世,這個(gè)天地太大,干爹講的,所里先生講的那些知識,都沒有六皇子的故事好聽。

    那既然刀頭喜歡聽,其他老刀無事了也會湊上來一起聽,自正月之后一個(gè)偶然,六神仙便找到了陣地,開始真誠宣講,度化眾老刀與他一起談古論仙起來。

    偶爾清閑了,他還會在永延殿外開個(gè)小神仙會,找風(fēng)景好的地方擺個(gè)小宴,小茶會什么的,而他最愛的母妃也會給他送不少好吃的,好招待飛廉兄等一起享用。

    今日陳大勝清閑,接了六皇子帖子,便跟兄弟們一起赴了茶會,吃好吃的,捎帶聽小神仙講自己得的一套神仙文房。

    六皇子先給大家介紹了一套海上仙套墨,又介紹兩塊有神仙的名硯臺,最后一尊描金大漆的麻姑拜壽筆筒,就被兩個(gè)小太監(jiān)抬著,圍小涼亭鄭重其事的轉(zhuǎn)了一圈。

    這玩意兒著實(shí)沉重,六神仙也抱不動。

    等到大家看仔細(xì)了,六皇子便咳嗽一聲,端著自己那張白嫩的胖臉說:“吃茶,吃茶。”

    如此眾人便吃了幾口茶,還咽了幾塊點(diǎn)心。

    吃喝間童金臺便問:“六爺,這大筆筒值不少錢吧?怪重的?!?/br>
    六皇子很坦白的說:“不知道啊,這是我封邑的屬官送來的?!?/br>
    他說完站起,走到陳大勝等人正前處,先是對同是神仙的陳大神矜持頷首,接著便指著自己的神仙筆筒道:“飛廉兄,此乃麻姑拜壽。”

    眾鄉(xiāng)巴佬一起點(diǎn)頭。

    六神仙背著手得意道:“咳~嗯嗯,這麻姑呢,也稱壽仙娘娘,據(jù)說是生的十分貌美,又心性良善,只她爹麻秋不是個(gè)好東西……”

    六神仙吐沫橫飛之時(shí),卻沒看到那永延殿花園一處小樓二層倚欄,竟趴著一群貴胄子弟。

    這些人看了好一會熱鬧,便回身對樓內(nèi)一位身著青衣,左右雙肩繡有龍形,品貌上等,且氣質(zhì)沉穩(wěn)的少年說:“五爺,六爺又招惹那幾個(gè)莽夫在園子里連吃帶喝了,咱永延殿可是讀書的地方!”

    五皇子正在小聲誦讀《四書》其中一卷,這宮內(nèi)對皇子的教育是從去年才開始的,如今還未甄選完全文學(xué),中舍,正字,侍正等官員,也沒有知名的大儒進(jìn)宮內(nèi)上課,可舊日邵商的老師也是一起過來的,進(jìn)宮繼續(xù)教著呢。

    皇子們先天靈透,除了那六神仙,旁的皇子基本都是每日《四書》讀十遍,《五經(jīng)》又是十遍。

    咱六神仙便是每日《神仙傳》無數(shù)次,要么就是默念心經(jīng)學(xué)堂打坐。

    除讀書外,皇子們還要每三天聽有名望朝臣大講一次,領(lǐng)悟經(jīng)史其中含義,每日誦讀完畢后,他們還要在伴讀們的陪同下,春夏秋各練習(xí)一百個(gè)字,冬日五十個(gè)字……待皇子長成,需要各自開府,對開府的要求,便是起碼掌握一覽史,一省讀,一對句,一對容,一問辯,一時(shí)習(xí)。

    并非你想開府便能開府,想就藩就讓你隨便出去的。

    到底是皇帝的兒子呢。

    聽到自己伴讀帶著些許嫉妒的挑唆之言,五皇子楊英便微微皺下眉頭,將腦袋扭到了一邊兒。

    作為皇子,他巴不得六弟不思進(jìn)取,甚至六弟手里的那些神仙東西,還有許多是他給塞的。

    偏偏自己身邊的這些伴讀,不管是誰家的,看上去就次了二哥一等,自己沒本事不說,還三不五時(shí)的瞎挑唆,搞的他里外不是人。

    自己的母妃乃是順妃,聽聽這名字就知道父皇的意思,肯定就是讓她柔順不爭的,可他這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情愿呢?不說征戰(zhàn)功夫,論起功課自己可是兄弟幾個(gè)里最好的了,大家又都是庶出,天生地位同等,就憑什么不能爭上一爭?

    又一個(gè)傻子指著外面對他抱怨:“五爺?您真不管?。俊?/br>
    啊哈?管?那邊坐的是誰,佘伴伴的干兒子,一群傻子就敢趴在欄桿上肆無忌憚的胡說八道,這還讓不讓自己安生了?

    心里厭惡,楊英便換了一本書,提高音量念誦起來??此粣?,幾個(gè)陪讀這才好沒意思的也進(jìn)了樓,坐在書桌前,拿起書本,各自念誦起來。

    好不容易有了些讀書的樣兒,楊英心里剛剛和緩,便聽到院子里一聲驚叫。

    眾人猛的站起,一起跑到欄桿處往外看,就見那幾個(gè)莽夫正面色緊張的往外跑,而六皇子便一路小跑著跟著喊:“飛廉兄莫要害怕!今日黃道青龍,馬日沖鼠,胎神在正東,吉神在四象。圣心,是實(shí)實(shí)在在乃百無禁忌的好日子啊!”

    陳大勝邊跑邊回頭喊到:“多謝六爺,不是我娘子生孩子,是金臺他娘子躺了……”

    躺了是陳大勝老家的話,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就叫躺了。

    六皇子胖,追了好一會兒便跑不動了。

    他停下來急喘,汗珠子便流了下來。

    “六弟?!?/br>
    楊謙回頭看到是自己五哥,便喘著問:“五哥,你,你今兒不讀書了么?”

    五皇子笑瞇瞇的走到六皇子面前,見他出汗,便從袖子里取出帕子,一邊幫他擦汗一邊說:“也不能成日子讀書,書哪有讀完的時(shí)候呢?你看你這汗,這才跑了多大一段路就喘成這樣兒了?”

    六神仙純真,就仰著臉攤著手嘿嘿嘿……

    老刀們跑的很急,余清官不算,余下的就從沒有想過自己能有做爹的這一天,他們從宮里跑出,便是一路的急奔,在京內(nèi)不敢騎馬,就恨不的背著馬穿城。

    等出了燕京,那便是一路快馬加鞭,等到了親衛(wèi)巷,童金臺下馬就摔了一跤,他一抬頭看到自己家府外都是人,人趴在那就找不到腳了。

    實(shí)在沒辦法,只得由馬二姑跟余清官上去夾著他里走,陳大勝就一路小跑著跟著,只是走到童府家門口的時(shí)候,耳朵卻被人一把提住了。

    老太太瞪著眼,看著自己的傻孫子道:“你個(gè)小伙子,看這個(gè)作甚?”

    這么說著,她又把二典,有貴,管四兒也攔住,跟驅(qū)趕豬崽子般的將他們弄走了。

    陳大勝不放心的回家,心里就想,都有媳婦兒兩年了,怎么就是小伙子了?

    他有些喪氣的進(jìn)了家門,一眼便看到自己小媳婦坐在院子里的桂樹下,正一針一線繡著一只布老虎。

    陽光穿過樹葉,絲絲的光線就照在媳婦兒的臉上,就像她身上也在發(fā)光般,好看極了,就像一個(gè)真正的?娘?

    看陳大勝進(jìn)來,七茜兒便笑瞇瞇的問:“你們回來的到快?!?/br>
    陳大勝伸手撓頭,有些窘迫的笑問:“啊,收到消息便快馬回來了,你咋沒過去?”

    他問完,便得了媳婦兒一個(gè)大白眼,七茜兒恨鐵不成鋼道:“你真是啥也不懂,咱倆還沒圓房呢,不是咱沖人家,是他們沖咱們,都不能看呢,你吃了沒?”

    陳大勝被她欺負(fù)習(xí)慣了,聽媳婦說完他也算是漲了一份兒新見識,他看看天,估摸下時(shí)辰便說:“還不餓?!闭f完坐在四月搬來的凳子上,看媳婦兒做針線。

    七茜兒做活根本不看,手上猶如帶眼般的來回走針,眼睛卻看著墻外,耳朵也在專注的聽著。

    陳大勝看了她一會兒,覺著好沒意思便問:“你在做老虎?。拷o金臺孩兒做的?”

    七茜兒看看手里的布老虎就笑:“恩,這個(gè)可不是老虎,這是睡神,是放在孩兒枕頭邊上吃噩夢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