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潘八巧聞言小臉當下便漲紅起來,這丫頭向來不會吵架,她是個小女子動口不動手的斯文人…… 她七姐說話難聽,就見她一伸手,抓起自己jiejie的胳膊,順手還撥拉開人家衣袖,看準rou最厚的地方,吭哧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潘七巧自知道m(xù)eimei的脾性,也曉得她必要給自己一口,卻也不躲,等到她咬疼了就慘叫一聲,哇哇大哭起來,一伸手就開始揪meimei頭發(fā)往下揪。 潘八巧嘴不放開,兩只手撈出去,抓住兩大把往下薅…… 此乃內(nèi)部斗爭經(jīng)驗,潘七巧要回家憑著牙印跟太太老爺告狀,潘八巧知道躲不過,就要像討回十足的便宜。 不是一個娘生的,還都是庶出,這兩位從小到大那是交手無數(shù)次,算作各有輸贏。 可七姑娘絕不會想到,今日這一招怕是要失算了,潘八巧有了做虛候的相公,人家家里還是個一鼎食,從此八姑奶奶在潘家算是與嫡出的兩位小姐地位同等了呢。 潘七巧哭的撕心裂肺,宋氏好不容易拉開這姐倆,就哭笑不得的說八巧:“她說你,你解釋清楚便好,我從頭至尾看著,還不能給你個公道了?你咬她作甚?” 潘八巧抹了一下嘴兒,小胖臉就一臉憤恨的說:“習慣了!就沒,沒想那么多!我沒她嘴巧會告狀,就先出個氣再說,不然回家挨了太太的手板,晚上睡覺能氣死我自己,那多不合算!” 看自己七jiejie還要挑釁,八姑娘便露出兩排小白牙,對她使勁磕磕。 七姑娘都要氣死了,便又開始嗚咽起來。 八巧嚇唬完jiejie,就看著自己嫂子問:“真相中我了?” 宋氏聞言,這才打開身邊的契盒,那盒子里果然就是一支金鑲珠寶,看上去頗為高貴的珠花。 “是了!可不是相中了!” 宋氏上下打量自己這胖胖的小姑子,想著,誰能想到呢?自己家這八姑奶奶這是攀上高枝了呢。 她越發(fā)笑的真誠,就對潘八巧道:“嘿!還真讓你哥哥說中了,咱們八巧能吃能喝,天生就是做富貴奶奶的命呢……” 宋氏這樣一說,一邊的潘七巧算是什么哀怨癡病都痊愈了,她捂著臉大哭起來,又懼又恨。 “你呀!”宋氏把契盒蓋上,還給八巧之后才對七巧說:“出來的時候家里怎么跟你說的?叫你收斂點兒,別處處學你娘的那個架勢,你聽了么?你但凡聽上一字半句,也不會露這種酸樣子! 今兒這事兒,過去便過去了,沒緣分就是沒緣分!難道家里沒替你壯過腰?我去的時候便說了,最好是你,因你年紀最合適不過,可你偏偏就不爭氣,我又有什么法子?你渾渾噩噩,一會子笑一會子哀怨的,人家看你那樣兒也不敢要你,還以為你是個癲的呢!” 潘七巧嚎啕大哭。 宋氏無奈,遞給她自己的帕子說:“快擦擦吧,就你那點小心思,當誰看不出來呢!雖人家親衛(wèi)巷出身低些,可現(xiàn)在好歹門戶也支起來了,就讓你小心言行,謹小慎微,處處留意!你哪怕就裝個羞臊一言不發(fā)也是個好的,可你倒好?你是沒見過花么?一籃子都多,你看看后面車上你一人帶回多少?整整八筐!人家陳大奶奶為你這點花兒,就結了三十兩,三十兩!人家娶你回去掌家的,不是敗家的,還好意思哭……” 潘七巧又氣又悔,只哭了一路,到了家里就眼睛都是腫的,頭也是暈的。 潘家是宋氏做主,她路上教訓過了,也就過了,只潘七巧看著meimei被全家捧著,到底是一夜成長,是收斂起來了。 當然,那也是后話。 只說從小仙苑離開第二日,慶豐城便有人遞交了民貼…… 而就在九思堂分令接了民貼這日夜里,那小仙苑的掌柜平慎才剛睡下,便聽到窗外有人對他說:“我說,那個摸貝兒家的什么包金銅的三掌柜,你拿我換了什么好處了?好歹出來跟我報個賬目,咱們也商議商議,一家一半,可好呀?” 第70章 大半夜,窗外有竟女人喊自己?平慎卻有些怕了。 他也是正兒八經(jīng)被父親送出去,從小學過幾手真功夫的,再想想院子里一層層的護院,還有各種暗樁子,陷阱……那女人就怎么進來的? 她在窗外開口說話,聲音飄飄忽忽,平慎身上的毛發(fā)便豎立起來,一剎那的事兒,他就想起這小仙苑前面的主人,是在慶豐城破那天被天罰死的,據(jù)說是尸骨無存,剎那沒了滿門。 他又想起平時的閑暇笑話,說是小仙苑曾經(jīng)吊死過戲班兒的一個名角兒……好像也是在這個月份兒,那鬼還最愛這個月份出來,四處游蕩…… 等到外面把來意說清了,恩~就更怕了! 不是鬼,卻比惡鬼羅剎都令他惶恐畏懼。 前日他剛把人家賣了,今日就被人尋到門上了?是那位娘娘,可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賣她的?難不成,這園子里有內(nèi)鬼?還是那老東西不守江湖規(guī)矩,這下算是徹底完了。 種種之類猜忌令平慎腿疼。 他為何腿疼?皆因他祖父年輕的時候比他還八面玲瓏,卻就是因江湖瑣事招惹了隱者,被人尋仇上門取了兩條小腿,平家后舍了一半家財,才度過難關的。 后來他出生,祖父想到從前的教訓,便與他起名慎,謹慎,慎獨,修慎……他緩慢披衣坐起,事情到了眼前才開始問自己,前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玥貢山是可怕卻遠在萬里之外,而這周遭五百里卻被榆樹娘娘庇護,自己為何竟不心生畏懼?說賣便把人賣了 現(xiàn)在想來,不過欺人家是個女子,欺人家隱居深山卻從不對他們商門指手畫腳,人家更不取江湖雜門,各家行會一文庇護錢兒,到底就是自己卑劣,辱人大度罷了。 努力冷靜,平慎對著窗外便說了一句:“前輩稍后,就來!” 說完手腳顫抖的點燃燈籠,提著輕推開屋門,便緩步走出,接著便嚇了一跳。 他家暗樁子,護院被人疊柴堆兒般的被放在他們看,左邊一堆兒 ,右邊一堆兒。 平慎右腳移動,伸手就近找了一人,在他鼻翼下探了一把,又輕輕呼出一口氣,總算心內(nèi)安穩(wěn)了些。 活的。 他這才敢借著月色打量一圈,便看到院中金菊花頭,正立著一位與傳說當中一模一樣,帶著白色木質面具的紅衣女子,風吹來,那花葉搖擺,她也自在的隨風搖擺,便是憑這一手輕身功夫,人家也不負隱者之名。 這是把龐圖搗成rou醬的人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平慎下了臺階,又將手里的燈放置在一邊,他的發(fā)根是立的,心里是木的,怕到頂點反極致安靜起來,就只是在深想,到底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呢? 可不管是如何走漏的,他把整個慶豐城黑白兩道,甚至朝廷都敬重三分的榆樹娘娘賣給玥貢山了。 這地界怕就不能容平家了。 哎……列祖列宗,孫兒罪該萬死了。 七茜兒就有些好奇的觀察這小伙子,她現(xiàn)在看誰都小,這個毛病是改不了了。 這小伙子劍眉星目,模樣英俊好看,雖商戶人出身著一身布衣,卻有一二分沉穩(wěn)的大家公子模樣。 嚇到了,害怕了,才將提著燈籠的手一直在抖,摸到左右兩邊隨從沒死,便能利落收拾心情,從心跳如急鼓至現(xiàn)在出氣平穩(wěn),也就是出來的幾步的功夫。 現(xiàn)下他站在那邊,正在把披著的衣袍仔細穿好,腰帶也扎起,就求個端正體面。 恩,家里教育的還算不錯。 七茜兒現(xiàn)在本事越發(fā)精湛,一般陳大勝想做點鬼,她是能透過五感,察覺到他心跳的速度。這人自然也是如此的,卻比那臭頭沉穩(wěn),自然心眼也深,商門里人,也是從前從未接觸過的一種人呢。 平慎整理好衣袍,平復心情,就端端正正給七茜兒行禮道:“晚輩平慎,給前輩見禮!” 說完深鞠,又緩慢直起腰,低著頭不吭氣等死了。 倒是個人才,七茜兒知道自己大半夜帶著一張這樣的面具,又穿一身紅衣,站在花上搖擺是有多么鬼魅,那一二般膽小的看一眼,尿褲子暈厥過去都是輕的。 喏,那邊疊著的兩堆兒,好幾位便是直接厥過去的。 平慎心里擔多少事,七茜兒一江湖雛兒自是不知,更不知這平慎已預備好了,就等她出言追究要以死謝罪呢。 見他施禮,七茜兒便壓低聲音,盡量平鋪不帶感情的問他:“你不怕我?” 平慎嘆息,伸手便從后腰取出一把精巧的金刀,雙手托著就慢慢跪下道:“怕的,晚輩自知做了錯事,錯便是錯!并不敢分辨一字,就~任憑前輩處置,只求前輩莫要深究我平家其他人等,這事卻卻與他人無關的?!?/br> 看他這樣做,七茜兒倒是嚇一跳,好在她臉藏在面具后面,才沒有露了痕跡。 這人也真是,說著說著卻拿出刀來了,還一副憑自己砍的樣兒,就~怪嚇人的。 好端端的,這幫江湖瘋子真真是各有各的癲狂……命就像白來的一般,說不要就不要了。 可七茜兒卻不知道,前朝末年是這個世道最混亂的幾十年,朝廷律令保護不得它的子民,便有了無比森嚴的江湖規(guī)矩,她雖沒有管過本地江湖事務,本地功家卻是以她為首,受她庇護的。 商門自古縫隙里透氣,不說地位在下九流,身上更連一片綾羅綢緞不能有,他們做著南北流通刀口舔血的生意,朝廷他們畏懼,江湖上這些蠻橫人,他們更加招惹不起。 直到新朝了,新的律法對比從前幾朝對商戶卻是要寬厚上許多倍,如此這才有了七茜兒活過的大梁盛世。 在武帝楊藻心中,商戶卻是要比江湖客好萬倍的人,最起碼兒,人家識時務啊。 七茜兒的嘴角在面具后面抽抽,她靜默一會才說:“你把刀收起來吧,也別跪著了,我就是問你點事情,你這個樣子作甚?” 平慎猛的一驚,詫異的抬頭看她,又迅速低頭,心中難以置信。 七茜兒不想說話,好半天他才訥訥道:“前輩?” 無奈,七茜兒便順著風勢,卻緩慢的坐在了花苞上,這就更嚇人了。 她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他:“叫你起呢,你不想起來???” 平慎瞳孔收縮,收刀站起,半天才試探問:“前輩不怪我?” 七茜兒想的事情怎會與他相同,便隨意的說:“也不是不怪,就沒想那么深吧!你們這些人真有意思,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你別怕……其實,咱多少明白些你們的難處,開門做買賣的~怕是誰也招惹不起唄!” 一會巡街的來取幾個,一會地痞無賴來訛兩個,賺點錢還被人看不起,還得四處修橋鋪路買仁善名聲,怕被人盯上,怕被鄉(xiāng)民妒忌,這世上人各有各的難處,死就真不必了。 平慎聞言心里更是慚愧,這可是隱者啊,他也是走南闖北接近十年了,這般通情達理的隱者確是頭一回看到。 心中羞愧難當,他又賠罪道:“卻是晚輩利欲熏心,失了道義,前輩放心,回頭我平家的生意再不敢趟百泉山的水,也不敢舔著臉在您的地盤扎根生葉……” 七茜兒又聽到了自己聽不懂的話,便出言打斷:“好好的走什么?。∠氪舸糁鴨h,又不是我的地界,我就好奇,才來問你些事情的?!?/br> 老江湖遇到了個雛兒,平慎腦袋亂的很,他從七茜兒的話里聽出點什么,又不敢深想,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問:“卻不知前輩要問何事?您盡管問,只要晚輩知道的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七茜兒點頭:“我聽說,你跟那老頭兒,要了一個物件?卻不知那是什么?” 平慎當下面目漲紅,轉身回屋抱出一個精致的硬木盒子,打開,就從內(nèi)取出一個銅牌又跪下托起道:“晚輩有罪!前輩盡管,盡管懲處……” 七茜兒一招手,那東西便猶如被絲線牽拉了一下便到了七茜兒手里,凝神一看,卻是一塊正面是月牙,背面鑄兩字“順行”的銅牌兒。 她好奇的翻來覆去看了一會,才舉著問平慎:“這是何物?我看你很在意,人家給個這,你就把我賣了?” 報應終究是來了。 心被猛的抓了一把,腦袋猶如五雷轟頂,平慎就猛的一頭磕下,發(fā)出沉悶的一聲咚! “晚輩該死!千刀萬剮!” 七茜兒聽著都疼,就默默呲牙。 那從前就覺著辛伯古怪,一冬粗糧她能換個丐門祖令,號令周圍各色小乞丐給她白跑腿兒,更有這從慶豐城到小南山的義亭,那一亭便是幾條命…… 這些人真是輕易啊。 可是你的命不在意,你們娘呢?娘在意啊。 最近出行路過義亭,便常見一白發(fā)蒼蒼老婦,趴在義亭之外那義碑上,就反復去摸一個名字,她去她便在,她歸她還在。 對了,還有走出江湖步入朝堂的周無咎,謝六好……他們都好像是能為一諾而殺人,又為一諾而能殞命的人…… 哼!安兒以后若敢進江湖,就兩條腿打折,還拿鏈子關在家里。 他活著就成,她養(yǎng)一輩子。 娘懷十月,身受萬刀割出一命,咋就這般就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