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接過，點燃了煙花棒。

    火花燃起，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快速燃起的煙花像炸開的星星，照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她眼底映出兩團璀璨。

    她開心地笑起來，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眉宇間的稚氣淡了點，露出幾分明艷。

    陳宴垂眸看著她，忘了要回那根煙。

    江風吹過眉梢，卷起她耳畔的幾縷發(fā)絲，影影綽綽的光線里，她的眸子亮得驚人。

    似乎只是剎那的失神，他眼睫輕動了動，看到周知意在那璀璨的火花中，舉起那根煙，驀然湊到了唇邊。

    她目光毫不避諱地看著他，把煙頭含/在雙唇間，輕吸了口。

    陳宴眸光一沉，倏忽變了臉色。

    “你在干什么？”

    他下意識去搶煙，周知意卻已經(jīng)皺著眉頭，輕咳著，把煙遞還給他。

    陳宴沒接煙，抬手輕拍她的背，目光沉沉，又深又冷，眉心緊蹙起。

    周知意咳了幾秒，緩緩停了下來，眼睛里浮起一片水光。

    “我說沒說過不許抽煙？”陳宴冷著聲音質(zhì)問她。

    周知意一點都不怕他，稍稍后退了一步，仰頭與他對視，“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了，按照虛歲來看，我已經(jīng)成年了?！?/br>
    所以可以抽他抽過的煙，也算是間接接吻了。

    振振有詞的歪理。陳宴垂睨著她，朝她伸手：“煙拿來?！?/br>
    周知意歪頭沖他笑了笑，抬手，又猛抽了口。

    這回她學聰明了，不敢再直接往下咽，上前一步朝他湊近了些，迎著他微斂的眉眼，冷冽的下巴，雙眸含著水光，輕輕慢慢地朝他吐出一圈淡淡的煙霧。

    白煙籠在兩人之間，又被江風吹散了，雪片在眼前飄下來，周知意翹著眼尾，輕笑狡黠：“陳宴，新年快樂！”

    陳宴面色冷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正要開口，她又將煙踩滅，舉起雙手，一副乖覺模樣：“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br>
    陳宴喉結(jié)微微一動，摸了摸眉心，低聲笑了。

    “周知意，沒有下次了。”他冷聲教訓著她。

    音色又稍緩了一分，“新年快樂?！?/br>
    煙花棒燃到盡頭，她晃著，舉到他眼前，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又笑起來。

    陳宴雙手抄進兜里，別過頭，唇角又不自覺地勾了勾。

    眼前簌簌落下的雪花，似乎一片片落在了他的心上。

    這個寒冷的夜晚，好像是他來到南城以來，最輕松的一個晚上。

    周知意舉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零點零六分。

    她偷偷打開攝像頭，拍下了眼前輕盈飄落的雪花，和雪幕下，男人的英俊的側(cè)臉。

    周知意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兩個年份的交際，上一年的最后一場雪，今年的第一場雪，她和陳宴在一起。

    第36章 36

    元旦過后, 徐碧君去醫(yī)院復查，拆掉了石膏。醫(yī)生說她恢復得不錯，但是老年人骨頭脆, 以后也要多注意, 不要太勞累, 不要干重活。

    周知意勸她再多養(yǎng)一段時間，可徐碧君閑不住, 沒隔一周就開始幫林吉插花做花束了。

    偷師了那么久, 總算可以動手實踐一番。

    插花不是重活，周知意看她老人家玩得挺開心, 能找到個興趣愛好不容易，也就隨她去。

    元旦一過，新年的蹤影就越來越近了, 寒假更是近在咫尺。雖然明白高三的寒假肯定會嚴重縮水, 撐死大概也就半個月，可到底是少年心性，周知意還是掰著手指算起了日子。

    哪怕放假在家也要每天背書看題寫試卷，可總覺得在家寫和在學校寫就是不一樣。

    周知意還惦記著她的寒假兼職計劃, 她家親戚不多, 常走動的更是少，不能像小胖丁一樣指望著拿壓歲錢發(fā)財，必須得抓緊時間找個時間地點各方面都合適的兼職, 填補一下日漸消瘦的錢包。

    “神秘賺錢組織”微信群里每天被各種聊天信息刷屏, 只是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廢話, 賺錢的門路卻是一直沒著落。

    丁以南時刻牢記著組織賦予自己的重要使命，翻遍了南城當?shù)卣搲母鞣N求職招聘帖子，可人家大多是招長期工, 就算兼職，最少也是一個月起，大多對年齡還有限制，像他們這種時間緊巴，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不正經(jīng)兼職者，實在是很難找到出路。

    不過丁以南這人做事有一股韌勁在，像大海撈針似的從各種能接觸到的渠道孜孜不倦地尋找機會，終于在期末考試四天前找到了一個適合周知意的兼職。

    是個平面模特的兼職，幫影樓拍攝一套藝術照樣片用作對外宣傳。其實像這種工作沒有熟人介紹一般是輪不到他們這種完全沒經(jīng)驗的高中生的，只不過這家影樓是新開張的，樣片要得急，之前約好的模特臨時有事又放了他們的鴿子，他們才不得已又重新找合眼緣的女孩約拍。

    算是個撿漏的活。

    撿漏的第一要義自然是眼疾手快先到先得，丁以南沒來得及和周知意商量，第一時間從手機里找了幾張周知意和蔚思的合影，給對方發(fā)了過去。

    沒想到對方當晚就回復了，說要找她們面談試鏡。

    丁以南趁著晚飯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周知意和蔚思。

    “約的是明天晚上，我們可以晚飯時間過去見一面，應該還來得及趕回來上晚自習?！?/br>
    “靠譜嗎？”

    周知意沒嘗試過這種工作，長這么大，她除了小時候每年和家人去照相館里拍一次合影，還從來沒有拍攝過藝術照，在這方面的經(jīng)驗為零。

    蔚思也一樣。

    “我們連姿勢都不會擺，去了大概也會被淘汰吧。”蔚思說。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萬一可以呢？”丁以南好不容易找來了這個兼職，熱情旺盛，“失敗了我們就再找別的，萬一成了皆大歡喜。”

    “再說了，”他眼睛看向周知意，駕輕就熟地拍起了彩虹屁：“就你倆這身材，這臉，不當明星給大眾看真是可惜了。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對你倆這么好，被你們欺負還任勞任怨無怨無悔的？因為我們是發(fā)小嗎？因為我們感情深厚嗎？當然不是，我還不是看你們長得漂亮！”

    蔚思輕咳了聲，但笑不語。

    周知意揚了揚下巴，左臉寫著自信，右臉寫著囂張：“我長得好看我心里有數(shù)，不過做明星這事就算了。”

    “我這臉長出來不是為了給大眾看的，”她張狂得不行：“給我喜歡的人看就夠了?！?/br>
    “……”

    說她胖還喘上了。

    丁以南問：“你們到底去不去？”

    蔚思看了眼周知意：“我聽依依的?！?/br>
    丁以南：“一姐？”

    周知意想了想，搖頭：“不去，沒經(jīng)驗去了也得被刷下來，我還得復習呢?！?/br>
    丁以南清了清嗓子，伸出五根手指頭：“快則三小時，慢則一下午，你們兩個，一人這個數(shù)?！?/br>
    周知意：“明天幾點？”

    “……”

    ******

    說是影樓，嚴格意義上是家很小的攝影工作室，老板兼任攝影師約他們在工作室見了一面，讓她們隨便擺幾個動作，看了看感覺。

    的確是沒有經(jīng)驗，可是有些氣質(zhì)和感覺是刻在骨子里，露于眉眼間，與生俱來遮不住的。

    老板看中了周知意身上那股子不馴中帶稍許稚氣，明艷中帶三分純真的氣質(zhì)，況且她那張臉長得是真的好看，可塑性很強。蔚思雖然沒有她那種抓人的特質(zhì)，不過各方面條件也都不錯，于是爽快地和她們定了下來。

    拍攝是在周六的下午，主題是閨蜜藝術照。

    周知意和蔚思請了假，瞞著家里人偷偷去了工作室。

    閨蜜主題一共拍攝了四套服裝，都是棚內(nèi)的，她們雖沒經(jīng)驗，倒也機靈，能快速體會到攝影師想要的感覺，因為沒有經(jīng)過各種程式化的培訓，反而沒有那些刻意的、模板化的痕跡。

    拍攝完成后，攝影師又臨時給周知意加了幾組個人特寫，從午后一直拍攝到晚上八點多，老板爽快地給結(jié)了錢，留了她們的聯(lián)系方式。

    周知意和蔚思在工作室飛快地卸了妝，丁以南攔了輛出租車，三個人在晚自習放學前往學校里趕，生怕露出破綻被陳宴發(fā)現(xiàn)。

    所幸趕在放學鈴聲響起之前趕回了學校。三人各自回教室拿了書包，裝作一副埋頭苦學到筋疲力盡的模樣上了陳宴的車。

    副駕駛是周知意的專座，丁以南和蔚思坐在后排。

    扣上安全帶，牧馬人平穩(wěn)駛出后街，周知意望著美食街上小店、夜市攤前飄出的騰騰熱氣，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沒吃晚飯。

    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第一秒，肚子就有聯(lián)動效應一般，餓了。

    周知意斜倚著車窗，明目張膽地看陳宴的臉。

    兩旁霓虹快速閃過，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側(cè)臉上繞過，映著他那冷峻的眉眼更顯深邃。

    她眨了眨眼，想到那個僅屬于兩人的跨年夜，唇角輕輕翹起來。

    一種充滿希冀的甜意在心里絲絲盤繞。

    她舔了舔唇，正想收回目光，前方紅燈亮起，陳宴在踩下剎車的同時偏眸朝她看過來，正巧逮住她的視線。

    他靜靜打量她片刻，眉心動了動，傾身湊近了些，“眼角是什么？”

    “??？”周知意心里霎時一緊，第一反應是眼妝沒有卸干凈，坐在后排的蔚思和丁以南同時坐直了身子。

    周知意機械地眨了眨眼皮，感覺有點癢，正想粗暴揉眼，陳宴修長的手指已經(jīng)靠近過來。

    “閉眼?！?/br>
    周知意像被他那低沉嗓音蠱惑，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指尖微涼，在她睫毛上輕輕一捏，周知意只感覺眼皮微微一癢，他的手已然離開。

    是一根細細的睫毛，他捏著，擱在了她的掌心里。

    周知意輕呼口氣，握緊了手心，被他觸過的那片皮膚還在細細密密地發(fā)癢。

    車駛到尚武巷附近，轉(zhuǎn)了個彎，朝著另一條街道駛?cè)ァ?/br>
    周知意看著窗外問：“我們?nèi)ツ模俊?/br>
    “不是餓了？”陳宴淡淡掃她一眼。

    周知意心虛，梗著脖子嘴硬道：“我沒有?！?/br>
    “肚子都叫兩次了?！标愌绯谅暣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