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散步?!标愌缑佳畚?,覷她:“這么不明顯嗎?” “哦?!敝苤饷嗣亲樱露鷻C,把mp3往口袋深處藏了藏,“你的作息還挺健康?!?/br> “像個老男人?!?/br> 陳宴:“……” 這晚之后,周知意走在路上便格外留意四周,又偶然遇到了陳宴幾次。 他散步的時間非常規(guī)律,每次都是在她晚自習放學的那個時間段。有一次她才剛走到大路口就遇見他,還被丁以南拽著蹭了他一頓宵夜。 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幾次后,周知意漸漸產(chǎn)生了別的想法。 周二,再又一次毫無意外地偶遇了陳宴后,她假裝隨意地和他閑聊,話題七轉(zhuǎn)八轉(zhuǎn),就扯到了蔚思身上。 “說來也巧,蔚思她爸和我打完架沒多久就搬到工廠宿舍里去了,最近都沒回過家。聽說是他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盯上了,人家半夜跑到他家門外丟石頭認門,嚇得他連家門都不敢進了,你說這是不是惡有惡報?” 她仰著頭,悄悄觀察著陳宴的反應(yīng)。 陳宴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手機上,像是對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好半晌,才輕慢地“嗯”了聲,“大概吧?!?/br> 他的神情太過稀松平常,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綻,周知意搜腸刮肚地想再試探他幾句。 他卻已經(jīng)收起手機,偏頭朝她看了過來,目光在她臉上悠悠漫漫地定格幾秒,“你是不是胖了點?” “我……” 周知意所有的語言都被噎回了嗓子眼,眉眼耷拉下來,氣急敗壞道:“不是我胖了,是你的眼睛變小了!” 她哼一聲,氣呼呼地甩開他大步往家走。 陳宴慢條斯理地跟在她身后,眉梢微展,輕勾了下唇。 沒想到那晚隨便拿幾個石子“恐嚇”一下,還陰差陽錯地把蔚長林嚇進了工廠宿舍。 也好,省了他不少事。 這段時間天天明里暗里地踩點“散步”,都快把他這輩子的散步額度耗光了。 周三放學,沒遇到陳宴。 周四放學,沒遇到陳宴。 周五放學,依然沒遇到陳宴。 周知意回到家,放下書包跑到后院去敲陳宴的窗。 “砰砰砰砰”敲了好幾下沒有反應(yīng),她狐疑著轉(zhuǎn)過身,驀然聽到頭頂傳來清冷的一聲“喂”。 她腦袋轉(zhuǎn)了360度,往后退兩步,退到院子中央,抬頭向上看。 陳宴正懶散地窩在屋頂平臺的躺椅上,修長的雙腿搭在一起,雙臂枕在腦后,帽子蓋在臉上,只露出冷肅窄峭的下巴。 如水夜色靜謐地撲蓋他滿身。 周知意笑了起來:“你在上面干什么?” 陳宴嗓音慢沉:“乘涼?!?/br> 她笑吟吟地觀察著他:“不散步了?” “嗯。”陳宴似笑非笑地:“想換個年輕點的休閑方式。” “哦。”她點點頭:“我爺爺生前也愛躺在屋頂上乘涼?!?/br> “……” 周知意眉眼彎彎,歪著腦袋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說她自我催眠也罷,心里那個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陳宴所謂的散步,只是為了保護她。 因為擔心,所以保護。 因為尊重,所以隱瞞。 無論是出于哪種感情,陳宴對她,都是在意的。 ****** 正式升入高三以后,為了節(jié)省時間,周知意便不再回家吃午飯,有時在食堂吃,有時去校外小吃街,解決完午餐回教室做會題,然后趴在書桌上午休一會。 周六中午,班主任拖了會堂,考慮到周六食堂大概也沒什么好吃的,周知意決定一個人去校外隨便吃點。 她把mp3揣進兜里,隨便找了段英語聽力,戴上耳機往校門外走。 剛走出學校大門外不足一百米,迎面撞上一個許久未見的熟面孔。 藍毛,錫紙燙、松松垮垮的牛仔褲,身后跟著倆腦子看上去不太好使的小弟。 是鐘連。 周知意瞥了他一眼,秒速移開視線,想假裝沒看見。 無奈鐘連就是沖著她來的。 “小意!” 鐘連一擺手,三兩步跨到她面前。 周知意不耐煩地撓了撓頭,“第10086遍告訴你,我不是你小姨?!?/br> “知意?!辩娺B大概不會發(fā)“周”這個音節(jié),堅決不喊她的姓:“好久沒見你了,聽說你們周六還要補課啊?!?/br> 周知意點了點頭。 “走吧,請你吃飯。”鐘連十分沒自覺地抬起手臂,作勢要搭她的肩。 周知意后退半步躲開,“我吃過飯了,要回學校了?!?/br> “那就陪我坐會,咱倆敘敘舊?!辩娺B不依不饒地看著她:“都是朋友,沒必要這么見外吧?” 他向前一步,想去拉周知意的手腕。 周知意煩躁地皺了皺眉,剛想避開,手腕就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個人拽住了。 她訝然回頭,看到陳宴冰山一樣的臉。 “周知意?!彼曊{(diào)沉沉,垂眼盯著她,語氣寡涼:“你在這干什么?” 周知意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分神猜測,他是不是生氣了? 是因為她和小混混牽扯不清嗎? 還是因為她和男生牽扯不清? 見周知意沒說話,鐘連抬起下巴,囂張地打量著陳宴:“你誰???把手松開?!?/br> 陳宴斂眉朝他看過去。他目光深冷,居高臨下地看著鐘連,眉宇間散發(fā)著令人冷凝的壓迫感,冷聲吐出一個字。 “滾?!?/br> 鐘連一怔,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低罵了一句“艸”,“跟誰說話呢?你讓誰滾呢?” “讓你。”陳宴沉沉吐出兩個字,微垂的眼皮下露出一點陰鷙的冷光。 一分鐘內(nèi),鐘連面子丟了個精光,還愣是一個關(guān)鍵詞都沒問出來。他在再問一遍和直接開罵動手之間掙扎了一秒,有些忌憚陳宴冰冷狠戾的眼神,怕不小心惹了某個沒見過的大佬,不好收場,忍了下,轉(zhuǎn)頭看向周知意。 “知意,他是誰?”他又瞥陳宴一眼,“你別怕,大膽說?!?/br> 陳宴不動聲色地冷嗤了聲,似乎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有意思。 周知意雖然不喜歡鐘連,可平心而論,作為一個橫行霸道的職高小混混,除了死纏爛打地追過她一陣,鐘連還真的沒對她有過什么出格的舉動,眼下這種情形,她也不希望雙方發(fā)生沖突。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想要的,無非是讓鐘連離自己遠一點,那么,他既然這么問了,她不如——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擲地有聲地撂下六個大字:“他是我男朋友!” “……” “……” 第23章 23 鐘連離開時的表情精彩紛呈, 臊眉耷眼,咬牙切齒,就差沒當場哭出來。 雖然他非常不情愿承認, 可但凡沒瞎、但凡腦子沒泡的人都必須承認, 無論是從身高、長相、氣質(zhì)還是氣場上來說, 陳宴都甩出他一百八十條街,把他秒到渣都不剩。 他都沒資格一戰(zhàn), 就徹底出局了。 目送著鐘連灰溜溜地退場, 周知意的氣勢也慢慢消頹下去。 身后站著個一言不發(fā)冷如冰山的男人,她光是用后腦勺感受, 就能覺出涼意來。 “周知意?!北桨l(fā)出了冰冷的聲音。 周知意按捺住忽上忽下的一顆心,深吸口氣,慢慢轉(zhuǎn)過頭去, 為了避免被興師問罪的尷尬, 她決定先發(fā)制人。 “你別多想,我剛才是瞎說的。那人在追我,纏的人心煩,我就是想讓他死心?!?/br> 陳宴僅用了兩個字就讓她的心沉入冰涼湖底, “沒想。” 看吧, 她在他心里果然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就算她拿著大喇叭對全世界宣告他是她男朋友,他都會覺得她只是小孩心性口無遮攔惡作劇, 而不會懷疑她是真的喜歡他。 心里憋悶著一口氣慢慢向上涌, 堵得胸口發(fā)悶, 周知意看著他那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喉間微澀,不甘開始蔓延, 真想破罐子破摔地宣告:“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想讓你做我男朋友,怎么了?很不能想象嗎?” 可她要臉。陳宴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白昭示出她破罐子破摔會面臨的結(jié)局,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做。 周知意手指輕輕蜷了下,揚眉與他對視,語氣像只驕傲的孔雀,“你就算多想也沒用,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br> 陳宴垂眼看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銳利的眼尾稍斂,他的目光黑沉平靜,“嗯,以后別再亂說?!?/br> 他聲色緩緩,聽到周知意耳里卻像是一句告誡。 她抿了抿唇:“你想得美,沒有以后了?!?/br> 胸口沉悶,周知意徹底沒有食欲了,懶洋洋地擺擺手,大步往校門口走去。 陳宴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的背影。 削薄的脊背挺得筆直,校服裙下的雙腿纖細修長,步伐飛快,連后腦勺都透著驕矜。 明明他才是被利用了的工具人,倒顯得她受了多大的折辱和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