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庭與俞顯、程卿一樣在倒塌的城墻處指揮救人。

    城里的百姓知道蘭州城墻倒塌后都很慌亂，原本相信蕭云庭能守住蘭州的百姓，現(xiàn)在都想離開。

    對于要走的百姓，蕭云庭并不攔著。

    愿意留下來的抗敵的，蕭云庭很歡迎，蕭云庭甚至鼓勵婦孺和老人先撤離，至于那些青壯，蕭云庭只問他們現(xiàn)在逃了，是否跑得過北齊的鐵騎。

    “沒有人抗擊敵人，被北齊人追上，你們的父母、妻兒同樣要死。”

    他不用聲嘶力竭的吶喊，只是很平靜說了實(shí)話。

    蕭云庭也可以保全實(shí)力，命西北軍全部撤離，挑選下一個(gè)適合防守的據(jù)點(diǎn)。軍隊(duì)的紀(jì)律更勝過普通百姓，撤離的速度也比百姓快……還是那句話，蕭云庭帶著軍隊(duì)撤離，要直面北齊鐵騎的，就成了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

    這些百姓，這一百多年以來，是大魏的子民，亦成了鄴王府的責(zé)任。

    退到何處算退？

    現(xiàn)在撤退，終有退無可退之時(shí)，唯有戰(zhàn)，戰(zhàn)斗到底，將北齊人打退，打怕，像第一代鄴王所做的那樣！

    蕭云庭沒有要跑的跡象，倒是穩(wěn)了軍心和民心。

    程卿覺得人要分好壞，性命是無貴賤的，但普通百姓不這樣想，在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中，他們的命沒有達(dá)官貴人的命貴重。

    蕭世子是王府世子，是未來的王爺，是皇族宗室，比他們的命貴重?zé)o數(shù)倍！

    程卿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然也比他們的命貴重。

    ——這樣的兩個(gè)人明明能跑，卻選擇留下，大伙兒還好意思跑嗎？！

    第682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更）

    天很快黑了。

    民心齊聚，又有好的指揮，還有軍隊(duì)參與救援，到天黑時(shí)，救援基本完成。

    除了城墻被炸毀，還倒了一部分民宅。

    有許多傷者，也有許多死者。

    尸體被堆放在一處空地，看著就觸目驚心。

    這些，都是章先生做的孽！

    程卿一直不覺自己是好人，有了章先生的襯托，她覺得自己簡直可算是道德圣人。

    實(shí)在太諷刺了，那些守城的兵卒不是死在外敵手上，而是被“自己人”炸死……罷了，章先生雖然披著大魏人的皮，內(nèi)里已經(jīng)沒有了大魏人的魂，著實(shí)不算是自己人，更像是阿古拉派來的jian細(xì)。

    程卿真的很無語，章先生做的這些事，哪里像是毓章太子的擁躉？

    一粉抵十黑，說的就是章先生這種人吧！

    到了晚上，還真不見北齊大軍發(fā)動攻擊。

    真是陶不言起了作用？

    不，或許還有蕭云庭穩(wěn)住了蘭州，讓蘭州沒有徹底陷入混亂。

    又或許，阿古拉知道蕭云庭今晚要“解毒”，在等待蕭云庭無暇指揮大軍之時(shí)。

    錯(cuò)過今晚，蕭云庭和程卿又要再等十五天。

    程卿不知道蕭云庭會怎么選，蟬衣來請她回府，看來是蕭云庭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了?！?/br>
    程卿跟著蟬衣離開。

    俞顯往這邊看了一眼，又轉(zhuǎn)頭看向城外黑漆漆的荒野，站在原地沒動。

    今晚天上沒有星月，視野極差，阿古拉若派人進(jìn)攻，倒是占盡了天時(shí)地利。

    俞顯知道程卿今晚要解毒，所以他越發(fā)不能擅動。

    如果蘭州守不住，他和程卿都要死在這里。

    俞顯心中涌現(xiàn)一絲甜，就像程卿在詔獄牢房里寬衣解帶，告訴他性別秘密，那時(shí)他熱血上頭，覺得拉著程卿一起死算是解脫，不管程卿是男是女，他已經(jīng)為程卿入了魔。

    現(xiàn)在想想，他還是舍不得程卿死的。

    哪怕他自己死了，程卿還得好好活下去呀。

    俞顯握緊了刀柄，從小到大，他想做的事都能做成，老天爺還是挺眷顧他的……這次，他要程卿活！

    “谷宏泰，你后不后悔跟我進(jìn)錦衣衛(wèi)？若是沒有我，你如今還在京城醉生夢死，不必和北齊人兵戎相見?！?/br>
    俞顯忽然要談心，谷宏泰舔了舔嘴唇，有點(diǎn)怒：

    “俞顯，你他娘的能不能別扯淡，戲文話本里都有寫，干大事之前談心就要死人，爺不想死，爺還沒娶妻呢！”

    大戰(zhàn)之前，谷宏泰還是緊張了，不顧上下級的尊卑，把俞顯罵了一頓。

    俞顯大笑：“你沒娶妻，老子同樣沒娶妻，誰也不吃虧。”

    谷宏泰郁悶。

    ——你都不喜歡女人，娶什么妻？

    俞顯的這個(gè)秘密，谷宏泰用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

    以前一直都想不通的事，在谷宏泰感情受挫時(shí)，自然就明白了。

    作為好兄弟，谷宏泰決定幫俞顯保守秘密。

    谷宏泰都被自己感動了，忽然大吼了一句：“爺就是中意小磐，她是不是婢女，爺都想娶她為妻，爺若是沒死在北齊人手里，就去提親！”

    谷宏泰鬼哭狼嚎，嚇了周圍人一跳。

    然而受谷宏泰感染，好些個(gè)兵卒都跟著吼起來。

    有想著打了勝仗就回鄉(xiāng)娶同村小花的，有想念家中親人的，每個(gè)人都有未了的心愿，他們把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吼出來，仿佛有了更多的勇氣面對即將來犯的北齊鐵騎！

    吼著吼著，不知道誰又想起了谷宏泰的話，附和著起哄：

    “小磐在哪里，小磐嫁不嫁你？”

    “小磐，你嫁他吧，這時(shí)候站出來抗敵，算是條漢子！”

    “就是，錦衣衛(wèi)也不全是壞蛋，這人可以嫁……”

    這些兵卒即將面臨著生死未知的大戰(zhàn)，本來心里很沒有底，整體氣氛是悲壯又肅穆，吼著吼著，壓抑沉重的心情有了變化。

    就算要死，大家都死得其所。

    有這么多同伴陪著，做鬼都不孤單。

    等大家做了鬼，還得繼續(xù)抱團(tuán)，到了下面再和北齊的軍鬼拼命！

    嘻嘻哈哈的聲浪，一層層傳遞，傳到后面就變成了“娶小磐”，至于誰要娶小磐，不知道呀。

    兵卒們嘴里喊著“小磐”，心里想的卻是自己的心上人。

    小磐正在給傷員縫合，聽見那些兵卒亂喊，針都扎錯(cuò)了，痛的傷員呲牙咧嘴罵人：

    “你們這些王八蛋，小磐姑娘是你們能娶的？”

    “……閉嘴！”

    小磐兇巴巴的叉腰，嘴里嘀咕道：“大家都要活下去，活下去什么都有可能，死了就不行啦，喜歡的女郎會嫁給別人，父母沒人孝敬，妻兒沒人照顧！”

    是呀，要活下去。

    不知這天下，何時(shí)才能太平，如果不用打仗，日子苦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呢。

    ……

    蕭府。

    兩只毒蟲蠢蠢欲動。

    經(jīng)過半個(gè)月的沉睡，兩只蟲子剛剛蘇醒。

    它們現(xiàn)在是毒性最大的時(shí)候，玉髓都不能滿足它們，它們喜歡享用一些符合自身特性的“點(diǎn)心”。

    蟬衣把程卿領(lǐng)到蕭云庭的院子里，將玉盒交給她。

    “程大人，世子爺說了，讓您在這里解毒?！?/br>
    兩個(gè)房間是相鄰的。

    按照程卿的吩咐，準(zhǔn)備了干凈的木桶，里面注滿了熱水，水里滴了一些玉髓。

    蟬衣本來要安排人伺候程卿“沐浴”，蕭云庭說不必。

    同樣，蕭云庭也不用人伺候。

    裝著一雄一雌兩條毒蟲的玉盒，被分別交給了蕭云庭和程卿。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程卿褪去了衣服，走進(jìn)桶里，拿起木桶旁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劃了一道口子，她把手放進(jìn)木桶里，木桶暈開了淡淡的紅。

    這cao作，就像熱水泡澡割腕，血流得快，解毒稍微慢些，程卿連命都丟了。

    關(guān)在玉盒里的毒蟲似乎聞到了程卿血液的味道，越發(fā)躁動不安，翅膀?qū)⒂窈凶驳门榕轫憽?/br>
    程卿打開了玉盒，毒蟲就鉆進(jìn)了水里，趴在了程卿手臂上貪婪吮吸著毒血。

    交織在程卿體內(nèi)難以拔除的毒素，對毒蟲來說是最可口的點(diǎn)心，而稀釋過的玉髓，能讓毒蟲放松，專心吮吸毒血，不攻擊程卿。

    隔壁房間，蕭云庭也褪去了衣衫，踏入大木桶中。

    他用匕首在自己胳膊比劃，劃下去的一刻，蕭云庭冷聲吩咐等候在屋外的蟬衣：

    “照計(jì)劃行事，發(fā)動進(jìn)攻！”

    第683章 ：智力碾壓？（1更）

    退無可退，只有戰(zhàn)！

    既要戰(zhàn)，不如變被動為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