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紀(jì)斯開啟星門,蹁躚一躍,投身進入毀滅日到來前的地球。無論落地點是深海還是火山,是獸口還是魔淵,他都不會畏懼分毫。 流轉(zhuǎn)的極光緩慢淡去,暈染成星點灑落身前。甬道的渦流瞬息擴散,化作向上翻涌的氣流,吹得他衣袍飛舞、獵獵作響。 先是白底金邊的云紋靴點地,再是腳尖到前趾的著陸,既有力的收放自如,又有柔的優(yōu)雅有度。 伴隨著“?!币宦曒p響,翻飛的雪袍落地,再是如水的云袖,最后是泛光的發(fā)絲。 淺淡的光暈環(huán)繞在他身周,紀(jì)斯緩緩睜開眼,手中的大杖落地,好巧不巧地戳進一坨綿軟的污穢中。 聲音涌入了耳朵,是一片嘈雜的“咯咯噠”、“咯咯噠”…… 光線進入了眼睛,是一群瘋狂拍打著翅膀的老母雞,它們驚恐地在他身邊飛來跳去。 紀(jì)斯:…… 他屏住呼吸,鼓起勇氣往下看去,發(fā)現(xiàn)滿地的雞屎和倒扣的雞飼料。 他的法杖、法袍和法靴,甚至他儲存力量的及地長發(fā),還來不及發(fā)光發(fā)熱,就直接被廢掉了嗎? 這一刻,紀(jì)斯寧愿失足落水。 作者有話要說: ps:久等了(*  ̄3)(e ̄ *)!本文的cp我無法用攻受去定位他們,所以角度標(biāo)了“不明”。 ps:紀(jì)斯: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我的落地點是雞圈? 司諾城:可能是夸你美吧。 紀(jì)斯:??? 第2章 第二縷光 農(nóng)家的雞圈建在院中,用簡陋的木欄圍起,泥濘潮濕、穢物堆積。 一身白的紀(jì)斯落地,渾身僵硬;二十只雞連鎖騰空,堪稱絕景。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女音劃破夜空,氣氛陡然變得焦灼。 “抓賊??!”民宅二樓燈光大亮,“偷雞??!有賊偷雞了!” 吶喊就像烽火,點燃了整個村的狼煙。許是村子太平日久,難得有熱鬧可看,誰也不肯落后。老輩叫罵,小輩拿棍,呼啦一片四面包抄,手電筒的光交織成網(wǎng)。 近了,更近了…… 紀(jì)斯不是沒時間脫身,而是把脫身的時間浪費在多余的關(guān)注點上。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茅廁。 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寒酸茅廁。 它頂著破敗的塑料棚,罩著漏風(fēng)的籬笆墻,中間斜放著一口盛滿穢物的化糞缸。前頭沒裝遮掩的門,正面對準(zhǔn)了雞圈,距離他的落地點只有三丈遠。 差一點,只差那么一點,他就“死”在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相比之下,落在雞圈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他來不及吐出一口濁氣,民宅大門外的燈泡倏忽亮起。一婦人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聲如洪鐘:“抓賊??!偷雞賊?。∽ネ惦u……偷雞……雞……” 戛然而止,語氣莫名弱了八分。她瞪大眼怔在原地,像是一幀定格動畫。 只見微光聚焦處,紀(jì)斯緩緩地側(cè)過臉。 一襲月白的法袍,披著柔順的長發(fā)。兩鬢烏絲編作小辮,由纖細的銀色樹枝固定,尾梢如水傾瀉,鈍化所有鋒芒。 輪廓俊秀,眉目如畫。君子如玉,本當(dāng)如斯。 當(dāng)他迎光回眸,親和溫雅,真是襯得日月都失去了顏色。 這一刻,驚恐的母雞化作了圣潔的白鴿,飛揚的雞毛融化成繽紛的落英,腌臜的雞圈被加上了一百層濾鏡,渲染成天堂的伊甸園,就連村民手中揮舞的電筒都像極了給偶像打call的熒光棒…… “深夜眾志成城勇抓偷雞賊”的畫風(fēng)秒變“愛豆線下活動見面會場”,只不過是一個照面的功夫而已。 婦人嘴唇翕動,卡了半晌總算接完上一句話:“雞……你太美了!” 紀(jì)斯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年輕人,這么晚了,你打扮成這樣在金桂花家的雞圈做什么?” “我……聞雞起舞?!?/br> …… 穿得花里胡哨,喜歡在大半夜跟雞一起跳舞的“精神小伙”紀(jì)斯,最終還是靠著他的俊臉躲過了被送進鄉(xiāng)鎮(zhèn)派出所的命運。 只是,霉運能躲,生活難逃。 他從“輪回”帶入新世界的隨身物品,除了一張萬能身份證可以使用,剩下的實在不能典當(dāng)出手。哪怕是硬通的金銀貨幣,一經(jīng)交換也會徒生事端。 財不露白,莫測人心。 紀(jì)斯雖然不怕任何威脅,但也拒絕不必要的麻煩。他選擇這個世界是為了完成自己的“課題”,而不是與眾生為敵。 既已入鄉(xiāng),那便隨俗。他們吃什么,他就適應(yīng)什么;他們用什么,他就嘗試什么。新生活,新體驗,大可以當(dāng)作一個身臨其境的游戲。 而他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需要一些通用的貨幣。換取普通的衣衫鞋履,再準(zhǔn)備一部大眾的手機。 不過,怎么賺錢真是個問題…… 鄉(xiāng)鎮(zhèn)的街市很是熱鬧,店鋪不少,可崗位已經(jīng)飽和。他在鄉(xiāng)人打量奇葩的眼神中從街頭走到街尾,在公交車站前佇立半晌,仔細研究站牌。 坐慣了馬車、飛梭、時光機和星域戰(zhàn)艦,坐公交車確實新鮮。 待得知乘坐公交車需要投幣二元后,紀(jì)斯徐徐走向貼滿“專治不孕不育”小廣告的電線桿邊,拄著法杖安靜地站在那里。 憑借過硬的顏值,他到底等來了第一位“客戶”。 五金店老板孫國宇閑著實在沒事干,觀察了紀(jì)斯很長一段時間。他在鎮(zhèn)上開店三十來年,門前晃來晃去都是熟悉的老臉。 難得遇上個新面孔,自然得多看兩眼。哪知這一瞅,就給瞅出了神……實話實說,這么俊俏的小伙子生平僅見。 想到自家有個單身26年的大侄女,孫國宇搓搓手,覺得相遇即是緣,不如牽繩搭線,萬一好上了呢? 于是,他懷揣著善意走上前。 “小伙子面生啊。”孫國宇和氣地笑著,熟練地遞出一根煙,“哪兒的人?” 紀(jì)斯含笑拒絕了香煙:“江南。謝謝,我不需要這個。” 不抽煙的后生好??!靠譜,是個懂得過日子疼老婆的! 孫國宇愈發(fā)和善了,他親切地詢問了紀(jì)斯的姓名,拋出試探的長線:“你站在這里是在等自己的女朋友嗎?” 紀(jì)斯回道:“我尚無家室,站在這里只是為了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算命。” 孫國宇:…… “卦金只需二元?!奔o(jì)斯只取當(dāng)下最需要的部分,“一趟車錢罷了,先生需要試試嗎?” 瞧著好端端的小伙子,本職居然是江湖騙子嗎?兩塊錢一卦,騙的金額雖然不多,可借著他這張臉的優(yōu)勢,怕是量很大吧? 難怪了…… 長得人模人樣氣質(zhì)不凡的主,哪個會來這偏僻的鄉(xiāng)鎮(zhèn)做生意,不該削尖了腦袋往大城市鉆嗎? 也只有他們這小破鎮(zhèn)觀念陳腐、思想落后,多的是搞封建迷信的老人和沒什么判斷力的孩子,才能被他忽悠、供他騙錢! 嘖,賺黑心錢?。∧昙o(jì)輕輕不走正途,是時候給個教訓(xùn)了! 孫國宇淡了笑容:“成。那你看看我這面相,啥時候能從這破鎮(zhèn)出去,成為坐擁千萬、飛黃騰達的大老板?” 紀(jì)斯平靜道:“在夢里?!?/br> 孫國宇:…… 大祭司因為說話過于耿直,既沒有得到客戶的投幣,也沒有等到“下次一定”。反而被生氣的客戶帶往一處陋巷,轉(zhuǎn)過三個彎來到一個“正規(guī)”的算命攤旁。 戴著墨鏡的瞎子先生穿著淡黃的道袍、扎著蓬松的頭發(fā),一抬眼精準(zhǔn)地鎖定了他們。并堪稱神速地收起手機,立刻挺直脊背擺出高人的架勢。 他坐在一張布凳上,身前的小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銅錢、桃木劍、紅繩、朱砂和說不出名兒的狗皮膏藥,最醒目的當(dāng)屬豎條黃幡上的黑字——八字精批、稱骨看相、尋龍點xue,十塊錢一次! 十塊錢!加粗、描紅、重點! 紀(jì)斯:…… 孫國宇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大馬金刀地坐在另一張小凳上,直接伸出手遞到瞎子先生面前,問道:“半仙你幫我看看手相,我這一生的運勢怎么樣?。俊?/br> 瞎子先生握住他的手,象征性地一摸、一捏、一掂量。 沉吟片刻,他竟微微顫抖起來:“這、這是大富大貴的命格??!我批命近三十年,從未遇到如此強運的格局!氣數(shù),氣數(shù)?。 ?/br> 紀(jì)斯:……大富大貴?格局強運? 明明他這輩子最大的財運只有正妻肯給他錢的時候啊…… 孫國宇聽得心滿意足:“說說看?!?/br> “你為人憨厚老實,命中坐擁金銀無數(shù)。”不憨傻能上趕著來給我送錢,開五金店的不就是坐擁金銀無數(shù)嗎? “少年時有瘡痘之痛,容易生瘡潰爛,等到成年就會痊愈。”哪個人青春期不長個青春痘啊。 “朋友眾多,背景都好,由于你為人忠肝義膽,在你困難的時候他們大多肯出力幫助你。”都一個村的,姓氏都一樣,不幫你說不過去吧。 “你才能、賢明、福德、財?shù)摻匀优㈨?,晚年兒孫繞膝能享天倫之樂。唯一差的就是一點運氣。記得多行善、多布施,再找我做法事還個陰債,自然能時來運轉(zhuǎn),坐擁財寶滿盆。” 一見孫國宇眉頭微蹙,瞎子先生趕緊話鋒一轉(zhuǎn):“如果不做這些瑣事倒也沒差,你是天生的富貴命,就算不是今天發(fā)財,也會在明天暴富,只需靜待即可!” 瞎瘠薄一通吹,牛魔王在天上飛。 孫國宇大方地賞了瞎子先生十塊錢,容光煥發(fā)地起身,路過紀(jì)斯身邊就是一嘆:“人家這才叫算命先生,你那叫奪命判官?!?/br> “連好話也不會說,我給你兩塊錢都嫌多!” 紀(jì)斯:…… 他開始明白,為什么友人會說他們的世界一言難盡了。 “受教了,也學(xué)到了?!奔o(jì)斯公式化一笑,溫和有禮,“多謝先生帶我見了世面,讓我感悟良多。” “只是我們緣薄,要就此別過了?!奔o(jì)斯眺望遠處的車站,視線順著公路看向更遠,“那么,祝先生……平安順?biāo)?。?/br> 他沖孫國宇略一點頭,拄著大杖往前走去,云袖輕揚,寫意風(fēng)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