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都懂了。

    孫氏不禁說：“難怪讓你過去。這是讓你把建廠房的錢拿出來給縣里修路?！?/br>
    “他們不敢要太多?！狈綀A十里不是小工程，全部鋪平整，憑清河村的二十來個人，至少得三個月。

    現(xiàn)在是陽歷四月，到七月份修好發(fā)工資，縣里又能拿到一個季度分紅，不見得需要林和平掏腰包。今天跟縣長討論這事，林和平想到這點，不假思索地應下來，還惹得縣長好一番夸贊。

    再次回想起來，林和平只想笑，也不知道單純的人什么時候才能回過味兒。

    飯后，洗漱時看到手上的戒指，林和平笑不出來。

    周建業(yè)真會給她出難題。

    當夫妻有什么好的。

    哪天彼此厭惡，連朋友都做不了。

    “姐，還洗不洗？”

    林寧寧的聲音從林和平身后傳來。

    林和平嚇一跳，扭頭看去，他手里拿著毛巾，眼中布滿了疑惑。林和平連忙把毛巾撈出來，瞥到戒指，不想了，反正她不樂意，周建業(yè)也不會用強。

    兩周后，林和平到部隊，走進家屬大院，莫名有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林和平發(fā)現(xiàn)這點，不禁苦笑，周建業(yè)果真沒說錯，她不像活過一輩子的人。

    深吸一口氣，林和平跨進周建業(yè)所在的小院，門關的嚴嚴實實，林和平松了一口氣。

    到跟前，林和平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門沒鎖，說明是從里面關著的。

    林和平輕輕推一下，門瞬間大開，眼前多出一個人。

    不是旁人，正是周建業(yè)。

    周建業(yè)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禁問：“干嘛呢？”

    “我——我以為進小偷了?！绷趾推疆斎徊荒艹姓J，她想看看周建業(yè)在屋里干什么，“你怎么回來這么早？還沒到三點?！?/br>
    周建業(yè)擔心他把林和平嚇得不敢來，以至于中午在食堂吃過飯就一直在屋里等她。

    看到她的那一刻，周建業(yè)承認懸著半個月的心找到歸處，“今天沒事。老張閑得都帶著倩倩出去玩了?！?/br>
    “那那——”林和平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一臉尷尬地看著周建業(yè)，希望周建業(yè)主動說點什么。

    周建業(yè)何曾見過林和平這般模樣，知道她定是因為倆人關系轉變而不自在，不敢故意為難她，“那什么？快進來。手里的東西不重嗎。”

    林和平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包裹，也看到手指被勒得通紅，習慣性把包裹遞給周建業(yè)，瞥到周建業(yè)手上的戒指，慌忙縮回來。

    周建業(yè)簡直想笑，又擔心林和平惱羞成怒，故意裝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樣，“岳母又給我做衣裳了？”

    林和平忙說：“不是。一包是鰻魚干，一包是玉米面和豆面?！?/br>
    “豆面？”周建業(yè)想也沒想就問，“炒豆面？”

    談論起事情，林和平面對周建業(yè)的那種別扭感消失了，臉上也多了些許笑意，“你岳母讓我給你做豆面面條?！?/br>
    周建業(yè)聽聞林和平還要給他做吃的，也不由地笑了，“現(xiàn)在做？”

    林和平想說太早。

    隨之想到她得和好多面，放冰箱里凍著，便拿著臉盆去洗手。

    周建業(yè)不能確定林和平來不來，早上沒敢買rou。擔心他在旁邊，林和平手足無措，就揣著錢出去買菜。

    周建業(yè)上輩子的婚姻一地雞毛，今生前幾年也沒怎么跟他前妻相處過，現(xiàn)在他跟林和平的關系變了，周建業(yè)擔心他那張破嘴說了不該說的話，故意買很多菜。

    林和平搟面條搟的腰疼，眼角余光注意到周建業(yè)進來，下意識想抱怨幾句，一見他左手拎一包東西，右手拎的比左手還多，頓時忘記抱怨，忍不住想罵人。

    “怎么買這么多？”林和平壓住火氣，“我們兩個人什么時候才能吃完。”

    周建業(yè)心中暗喜，他熟悉的林和平又回來了，“看著多，其實不多?！狈旁诘厣希痖_左手的袋子，“一只母雞一條魚和一塊豬rou。這邊全是素菜。今晚吃面條就魚。豬rou明天早上吃。早飯后你把雞燉了，留咱們中午吃?！?/br>
    “那也吃不完?！绷趾推街钢irou，“兩斤還是三斤？”

    周建業(yè)：“四斤！”

    林和平驚得張大嘴。

    周建業(yè)忙說：“不止我們倆。明天中午把幫你畫規(guī)劃圖的兩個家伙叫過來。”

    “你早說啊?！绷趾推讲唤伤谎?。

    周建業(yè)笑著說：“咱家有冰箱，我吃不完放冰箱也沒事。你整天說岳母會過日子，我看你過幾年也得跟她一樣?！?/br>
    “她是我娘。我天天提醒自己別學她，也不可能完全避免不受她影響?！绷趾推桨褧簳r吃不著的面條放冰箱里，就讓周建業(yè)去殺魚。

    魚做出來放盛有熱水的鋼筋鍋里溫著，她煮豆面加白面面條。

    林和平擔心周建業(yè)吃不習慣，豆面放得極少，只有一點點豆子味兒。

    周建業(yè)挺喜歡，但面條里只有青菜，味道太寡淡，如果能加點rou就好了。

    次日清晨，周建業(yè)放下碗就出去，林和平以為他去喊宴請的人，把廚房收拾干凈，就去收拾中午宴客的食材。

    然而，她剛把rou切成片，打算放冰箱保鮮層，周建業(yè)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小包東西。

    林和平好奇地問：“又買的什么？”

    “梅干菜?！敝芙I(yè)遞給她，“師長家借的。中午做梅干菜扣rou，主食還是豆面面條。”

    林和平誤以為他戰(zhàn)友喜歡吃，可她不會做，好在張政委會，找張政委請教一番，十二點半，飯菜端出去，周建業(yè)往面碗里夾浸了很多豬油的梅干菜。

    饒是林和平遲鈍，也知道是他想吃。

    當著外人的面，林和平沒好說什么，等他把吃飽喝足的兩人送出去，林和平才問，“梅干菜扣rou拌豆面面條好吃嗎？”

    “好吃。”周建業(yè)道，“但——”

    林和平驚著了，“一鍋豆面你吃掉一半，還有但是？”

    “吃沒吃過苔干？”周建業(yè)不答反問。

    林和平聽都沒聽說過，“沒有?！?/br>
    “因乾隆年間年年向朝廷進貢，又稱‘貢菜’。那東西要脫水曬干儲存。吃的時候泡一點，跟面條一起煮，面煮爛它都不會爛，且吃起來清脆爽口?！敝芙I(yè)停頓一下，“我這么說你難理解，方便面調料包里的那些脫水菜，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林和平本以為他胡扯，見他說得跟吃過一樣，“誰請你吃的？”

    “一個戰(zhàn)友，從老家?guī)У模上D業(yè)了。”周建業(yè)說著搖了搖頭，“跟豆面一起煮，絕對比梅干菜拌面好吃。”

    林和平：“讓他給你寄點啊。”

    “太麻煩?！敝芙I(yè)說著，看向林和平。

    林和平忙說：“別指望我親自去買。”頓了頓，“你戰(zhàn)友老家是沿海城市還行，我過幾年可能得去那邊看看生產設備?！?/br>
    “中原大地?！敝芙I(yè)很是不甘心地吐出四個字。

    林和平笑了，“那就對不起嘍。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說！”

    林和平：“你退休后親自去買?；蛘咿D——”

    “不可能！”周建業(yè)打斷他的話，“我寧愿不吃也不轉業(yè)。你——”

    墻上的自鳴鐘突然響起。

    林和平循聲看過去，時針指向“2”，“這么快兩點了?！?/br>
    “幾點走？”周建業(yè)順嘴問。

    林和平擔心她不知道跟變成她對象的周建業(yè)聊什么，就讓林豐收三點來接她。

    現(xiàn)在反而不好意思說出來。

    林和平猶豫片刻，“廠里得招人，我跟豐收說今天早點過來?！迸滤恍?，“門衛(wèi)和保潔?！?/br>
    “老村長同意了？”周建業(yè)忙問。

    林和平想到清河村一年到頭最大的事就是分地和計劃生育。計劃生育歸婦女主任，動地分地容易起糾紛，但村里人不敢在老村長面前搞鬼，他出面幾天就能全部分好。他這位村長一年能閑三百六十天，林和平就想讓他過去。

    老村長說，誰都行，獨獨他不行。

    他過去也行，但有個前提，全村脫貧致富奔小康。

    林和平勸不動，只能讓他幫忙找兩個，最好是一對夫妻，能相互幫襯著。

    年前，老村長就幫林和平找好了。

    那時廠里還沒忙到需要林豐收天天開車出去，林和平就沒多花那個錢。

    今年八月十五一定會比去年忙，林和平認真考慮過，必須得把人提前招進去熟悉熟悉環(huán)境，省得到跟前什么都不懂，再把進貨的人擋在外面。

    林和平把這中間的事同周建業(yè)解釋一番，周建業(yè)同林和平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凈，就送林和平出去。

    快到門口，周建業(yè)拉住她的手臂。

    林和平的身體條件反射般繃緊，“又要說什么？”

    周建業(yè)笑了，“你以為我說什么？生個娃娃？”

    林和平意識到她想多了，朝周建業(yè)手背上一巴掌，“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周建業(yè)順勢放手，“下次什么時候過來？”

    “兩周?！?/br>
    周建業(yè)：“一周不行？”

    “不行！離高考和月考不足三個月，我得給平安、安寧和寧寧買點好吃的?！绷趾推降溃拔襾砟氵@邊，我娘頂多給他們做個小蔥炒雞蛋，或者小蔥炒鴨蛋。”

    周建業(yè)想起他丈母娘就忍不住皺眉，“你不是說你娘改了嗎？”

    “五十年的生活習慣哪有那么容易改。現(xiàn)在每天給我們弄兩個雞蛋，已經很不錯了?！绷趾推降溃八F(xiàn)在變聰明了。我問她有沒有買rou，她不是說洗衣服忘了，就說忙著下地除草。寧寧雖說聽懂事，可他畢竟十七，我也不敢給他太多錢，讓他去鎮(zhèn)上買雞魚rou蛋。”

    周建業(yè)想想，“你每次都多買點。岳母心疼，就不等你買了?！?/br>
    “我試試?！绷趾推降角搴哟?，就讓林豐收把車開他家去。

    片刻，小三毛跑到村東頭，喊來一對夫妻。

    兩人看起來比孫氏和林老漢顯老，真實年齡比孫氏和林老漢小好幾歲。

    林和平瞧著兩人身板硬朗，精神頭也不是遲暮之年的人，就讓兩人六月一號去廠里，這些天先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