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平：“你們見識淺薄，不懂要想把一個廠做大，首先得有規(guī)矩。有句俗話，想必都聽說過，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你們以前不用守規(guī)矩，錢伯達(dá)也不會動不動就發(fā)獎金。

    “你們從我這里拿那么多錢，就算難受的想死，也得給我忍著。不然就趁早離開。此時離開，我可以請縣長把你們調(diào)去別的廠，比如鄰縣的糖果廠?！?/br>
    眾人害怕起來。只因她們到那里吃住都是自己的，根本剩不下什么錢。

    林和平指著餡料，“不要覺得你們會拌餡料，我看在這些餡料的份上，不跟你們計較。不可能！我在首都學(xué)了一本書的點(diǎn)心。你們把面包蛋糕方子傳出去，我可以做老婆餅。知道什么是老婆餅嗎？”

    正式工們同時搖頭。

    清河村的村民想問，見林和平好像還沒說完，都忍著沒吭聲。

    林和平繼續(xù)說：“你們跟我簽了合同，背著我偷偷賣掉配方，我可以去法院告你們。這點(diǎn)你們想過沒？”

    正式工沒想過，因?yàn)樗齻兙蜎]想過去別的地兒。

    現(xiàn)在聽林和平這么一說，越發(fā)害怕起來。

    林和平見狀，卻沒有心軟。剛剛那番話她早就想說了，但時機(jī)沒到。

    現(xiàn)在有了訂單，她從村里找的人也都學(xué)會做，林和平不擔(dān)心正式工集體辭職，繼續(xù)說：“我剛剛說的那些長期有效。你們也不用盼著我被縣長或書記調(diào)到別的地兒去。我調(diào)到這邊的時候，跟縣里簽了合同的。食品廠在，我就在。一直干到我退休。最后——”

    “還有？”眾人齊呼。

    林和平點(diǎn)頭，“我之前不得閑，從今往后，我會choucha。被我查到里面有頭發(fā)，或有臟東西，別怪我心狠?！鞭D(zhuǎn)向王氏，“二嬸也一樣。”

    王氏笑著說：“進(jìn)了這個食品廠，我就不是你二嬸，是你廠里的一名工人?！?/br>
    “那你們繼續(xù)，我下午去市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林和平道。

    有人忙問：“您還要去找市長？”

    林和平被問愣住，反應(yīng)過來，“市一中給老師準(zhǔn)備的月餅，打算從咱們廠買。我去跟一中會計簽合同?！?/br>
    正式工們松了一口氣。

    林和平挑了挑眉，“過兩年食品廠形成規(guī)模，我不去找市長，市長都有可能主動來見我。”

    眾人第一反應(yīng)是怎么可能。

    林和平：“又不信？兩個月前，你們敢相信部隊(duì)和市一中找我定月餅嗎？”

    一句話把眾人問啞巴了。

    林和平嗤一聲，轉(zhuǎn)身走人。

    眾人卻被這一聲嚇得哆嗦。

    面對窗戶的工人看著林和平走遠(yuǎn)，就問王氏，“廠長說你也跟我們一樣，是真的，還是你倆唱雙簧呢？”

    王氏：“她娘聽說她廠里需要人，想讓她把她表姐表嫂弄進(jìn)來，她都沒理。你覺得她敢不敢開除我？”

    孫氏沒提過，只因?yàn)樗龘?dān)心村里人說林和平任人唯親，把食品廠變成她自家的。

    村里人問孫氏食品廠的事，孫氏都說想知道什么問林和平。

    林和平極少在家說廠里的事，老村長都比孫氏和林老漢知道的多。

    村里人啥也問不出來，同王氏一起招進(jìn)來的人便以為王氏說得是真的。

    正式工見她們對王氏的話深表贊同，又忍不住問：“聽你這樣說，廠長比我們以為的還厲害？”

    王氏笑了，“她和建業(yè)結(jié)婚都沒跟我們說，領(lǐng)了證才把人帶來。不厲害敢這么干？不是我故意嚇唬你們，她從首都調(diào)到這里，就想干出一番事業(yè)，咱們敢給她使絆子，殺人不犯法，她們把咱們宰了。”

    “對對！”王氏身邊的中年女人連連點(diǎn)頭，“我兒子以前跟她打過架。我兒子比她大三歲，高半個頭，就因?yàn)槠圬?fù)她弟平安，被她按在地上打。也不知道她一個小丫頭哪來那么大勁兒。不是我們及時拉住，她能把我兒子打死。前些天回村招人，還以為她不可能要我。誰知這丫頭狠歸狠，不記仇?！?/br>
    這事王氏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她知道，“前面食堂倆人，跟她娘鬧過不愉快，廠長還把他們招來，就是覺得他們有本事。用戲文里的話說，她是敢愛敢恨?！笨聪蛩?，“不要覺得是我meimei，就跟她頂嘴。一次兩次不跟你計較。次數(shù)多了，她能直接把你弄走?！?/br>
    王貴香心里打了突，其他人見狀，不敢再討論，端是怕林和平突然回來。

    整個青州市無敵手，林和平有預(yù)感，陽歷九月底，農(nóng)歷八月十六就能把她買房子的錢賺回來。

    到達(dá)有家食品店，跟市一中簽了合同，收下定金，林和平就問金桂花和楊槐花兩人，“最近還習(xí)慣嗎？”

    金桂花：“習(xí)慣是習(xí)慣，就是沒人來時太急人?！?/br>
    林和平笑了，“你們還真是勞碌命。過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可別說累啊?！?/br>
    楊槐花：“累又不是白累。有你給的獎金，從明天忙到年底，我倆也樂意。”

    林和平相信她說的是實(shí)話，“如果讓你們其中一個看店，像最近幾天的情況，你們能忙得過來嗎？”

    倆人下意識點(diǎn)頭，隨即就搖頭。

    林和平疑惑不解。

    金桂花：“讓我一個人看店可以，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出三天，我肯定得憋出病?！?/br>
    林和平也沒想過讓她一個人，否則都沒法出去買飯，“我打算把縣里的店開起來。桂花嫂子，槐花嬸子，誰想去縣里？工資和補(bǔ)貼都跟這邊一樣?？h里生意極有可能一般般，所以沒什么獎金?！?/br>
    一個月五塊錢獎金，一年就是六十塊錢。

    六十塊錢夠買油鹽醬醋的。

    倆人你看我我看你，猶豫不決。

    林和平：“你們猜拳？或者我寫個紙條，抓鬮？”

    倆人都開不了口，便聽林和平的。

    楊槐花抓到縣里，臉色瞬間變得微妙。

    最近這段時間金桂花跟楊槐花處的不錯，抓到市里也開心不起來。

    金桂花期期艾艾地問：“和平，不能讓別人去嗎？”

    “除了我和馮會計，誰還會賣東西？”林和平反問，“不過我還沒說完?！?/br>
    倆人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林和平見狀，不再賣關(guān)子，“槐花嬸子，讓你大兒媳婦跟嫂子在這里，讓大妮跟你去縣里。你倆先別高興，她倆啥都不懂，衛(wèi)生習(xí)慣可能還不如你們，補(bǔ)貼和獎金跟你們一樣，工資減半。干到年底。年底沒犯過大錯，就讓她倆在縣里，你們回市里。這樣行嗎？”

    楊槐花忙說：“行，行?！?/br>
    金桂花忍不住接道，“和平，你的腦袋咋長得啊。這種主意都能讓你想出來?！?/br>
    林和平搖了搖頭，“是她們自己爭氣。”

    楊槐花說爭啥氣，忽然想起一件事，發(fā)傳單那天，她大兒媳婦和金桂花的閨女大妮都在。

    她們一直以為林和平把她倆弄來，是讓倆人見見世面，以后好去廠里上班。

    楊槐花想到這點(diǎn)，莫名覺得林和平可怕，天天跟她倆說長道短，竟然能忍住一個字不說。以致于林和平走后，楊槐花就忍不住跟金桂花說，“和平這丫頭，將來不得了啊。”

    金桂花詫異，“你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楊槐花忙問。

    金桂花指著店面，“那個小破廠啥玩意都沒有，她就敢在市里租店面，去登報，一般人誰敢想?！?/br>
    楊槐花想起這些日子的種種，連連點(diǎn)頭，“也不舍得給咱們安風(fēng)扇?！?/br>
    “可不是嗎?！苯鸸鸹ǖ?，“換成她娘孫小妹，甭說每天補(bǔ)貼咱們一塊錢，得讓你我喝涼水，還嫌咱喝得多?！?/br>
    楊槐花：“所以不如她閨女。哎，你說一中會計找咱們廠訂月餅，老師還會不會來咱們這兒買月餅？”

    這也是林豐收所擔(dān)心的事。

    林和平看一下月餅合同上的數(shù)量，讓林豐收該怎么送怎么送。因?yàn)閷W(xué)校發(fā)的月餅，只夠他們自己吃的。

    不出林和平所料。

    次日，林和平把縣里的店開起來，第二天，林豐收就告訴林和平，市一中的老師知道他們會計訂月餅，還問楊槐花和金桂花兩人，他們八月十五放不放假，他們十五上午來買月餅。

    林和平聽聞此事，直接告訴他，全廠職工做到八月十五中午。

    休息兩天，八月十八再來上班。

    眾人得知這個消息，喜不自勝。

    然而，高興兩天，林和平又接了三個訂單。

    林和平抽掉六個人做面包蛋糕這類拿去店里賣的東西，其他人都做月餅。

    八月初八上午，廠里的電話一響，全廠職工都跟受驚了的鳥兒一樣，手腳哆嗦。

    其實(shí)腳是站太久麻了，手累得抽筋了。

    饒是王氏不想給林和平添麻煩，倆人晚上一起回家的時候，王氏也忍不住說：“和平，我覺得不能再接單了。再接，我們恐怕不能保證質(zhì)量。”

    林和平聞言，知道時機(jī)到了。

    晚上，村里大喇叭響了。

    老村長念一串人名，讓他們?nèi)ゴ逦瘯_會。

    全村老少都跑過去，好奇這些人犯了什么事，值得大喇叭通報。

    到跟前得知月餅廠需要臨時工，干到八月十五中午給半個月工資，村民們不禁慶幸，他們過來了。

    老村長知道村里人一定會毛遂自薦。不等他們開口，就把林和平先前同他說的話，轉(zhuǎn)成他的語氣說給大伙兒聽。

    眾人聽老村長說完，記起食品廠是國營單位，廠里不需要這么多人，林和平把他們弄進(jìn)去，縣長能把林和平調(diào)回計生辦。

    眾人不敢歪纏，回到各自家中，開始琢磨老村長之前說的事——組建清河村建筑隊(duì)。

    這些林和平都不知道，訂單如雪花般飛進(jìn)來，孫氏給林和平做龍rou，林和平也沒空回家吃，孫氏開始擔(dān)心了。

    找到林豐收問廠里的情況，得知特別忙，工人三班倒，孫氏到家殺一只老母雞，燉好給林和平送去。

    林和平看到雞湯上層飄一層油，愣是不敢喝，懷疑那是砒/霜。

    孫氏朝她腦袋上一巴掌，指著油膩膩的雞湯說：“吃完，喝光！”擔(dān)心林和平個不知道愛惜東西的給別人吃，特意去車間里找妯娌盯著她。

    王氏滿口答應(yīng)下來，孫氏一走，王氏就給忙忘了。

    林和平?jīng)]空做飯，喝不下去也沒舍得倒掉。雞腿吃了，其他的rou跟湯放爐子上，煮兩頓面條吃光，也迎來八月十四。

    八月十四傍晚，除了部隊(duì)的月餅，其他的訂單都已出貨，林和平立即回家收拾東西，明兒上午從廠里直接走。

    “林廠長，是林廠長嗎？”

    林和平這幾天太累，擔(dān)心騎車睡著，就沒敢騎車。

    走到廠南邊的大路上聽到有人喊，以為出現(xiàn)幻覺。

    循聲看去，打西邊來一個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