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聞言猛地轉(zhuǎn)向林和平，眼中又驚又喜。

    林和平也不清楚現(xiàn)在有哪些保險種類，不敢承諾太多，“差不多?！?/br>
    “那我們，我們做?！睏罨被ǖ?，“和平，不用給我們獎金，每月，每月六十就行了?！?/br>
    金桂花跟著說：“對，六十就夠了?！?/br>
    林和平笑了，“不是特意給你們，忙得時候大家都有獎金。這事你們回去別到處說，不然都去找我，我沒法應(yīng)付?！?/br>
    金桂花：“不說，我連大妮跟她爹都不說?？墒?，你把我倆弄這里，回頭寧寧開學(xué)，誰給你看廠房？”

    門衛(wèi)必須得用信得過的人。

    孫氏愛嘮叨，林和平不敢讓她爹娘過去，廠里的工人能煩死。

    林和平的二嬸去廠里做事，她二叔就不能過去。她堂妹還在上小學(xué)，家里必須留個人照顧她。

    這些天林和平把清河村的人挨個篩選一遍，選中了，但時機未到，林和平就說：“豐收先辛苦一個月，月餅賣出去，錢收回來，我再招人?！?/br>
    倆人放心下來。

    楊槐花好奇地問：“你打算給寧寧多少錢？人家可是初中生。一分不給，哪天惹你娘不高興，你娘想起這事能嘮叨死你?！?/br>
    林和平：“一天一塊錢。但我不打算讓我娘知道，不然寧寧連一分也見不著?！?/br>
    林豐收忍不住說：“我們不說，除了寧寧，沒人知道?？赡隳飮Z叨起來，你咋辦？”

    “讓他們的好女婿跟他們聊聊?！绷趾推讲淮麄儼l(fā)問，“建業(yè)有法子對付他們?！?/br>
    楊槐花不禁嗤笑一聲，“不就是給你娘買rou買餅干嗎。這事哪還用得著建業(yè)，你——”

    金桂花：“她不行?！?/br>
    “不行？”楊槐花不解。

    金桂花沖林和平努一下嘴，“你讓和平自個說?！?/br>
    林和平?jīng)]想到鄰居都這么了解她娘，“我娘覺得我的錢跟她的錢沒兩樣。建業(yè)的錢是周家的錢。建業(yè)花錢，是周家人看得起他，周建業(yè)孝順?！?/br>
    楊槐花明白了，也很意外，“你娘分這么清？”

    林和平搖頭，“姓段的沒給她買過東西，又不讓我回來，我娘一直覺得段家看不起她。建業(yè)別說給她買rou，給她買包葵花籽，也能把她哄得見牙不見眼?！?/br>
    楊槐花代入自己想一下，“這倒也是。以后再想干啥，就讓建業(yè)跟她說?！?/br>
    林和平就是這么打算的，“先不說我娘，我教你們用秤，再教你們怎么賣?！弊ヒ话崖萁z釘，充當(dāng)?shù)案獾任?，教她們?yīng)對技巧。

    賺錢難，錢難賺，楊槐花和金桂花家的孩子學(xué)歷最高的初中上一半，賺不了大錢，媳婦更是難尋。

    現(xiàn)在林和平主動開口，倆人學(xué)的格外認(rèn)真。

    林和平見狀，對她們越發(fā)滿意，但面上沒敢表露出來，怕倆人飄了。

    農(nóng)歷七月初六，林和平一覺睡到次日早上五點，起來洗漱一番就敲金桂花家的門。

    金桂花提著褲子從茅房里出來就問，“現(xiàn)在就走？”

    林和平看到她邊系腰帶邊說話，頓時覺得眼疼頭也疼，“嫂子，我是食品廠廠長，你們是食品店售貨員，以后千萬千萬不能這樣。”

    金桂花下意識問，“哪樣？”

    林和平指一下她的手。

    金桂花低頭看看，褲門沒開，襯衣扣子也沒扣錯，“啥意思?。俊?/br>
    林和平嘆氣，“嫂子，以后上廁所必須洗手。到了店里，必須得帶帽子，穿得干凈。市里不比咱們這里，人家不巧看到地上有根頭發(fā)，都會覺得咱們店里的東西不干凈?！?/br>
    金桂花睜大眼睛。

    林和平：“我沒嚇唬你。食品廠的東西比供銷社貴，只有有錢的才舍得吃。你想想市里干什么的最有錢？”

    現(xiàn)在私營業(yè)主極少，金桂花下意識說：“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

    “對！”林和平點頭，“別管是供銷社主任，報社主編，廠里的廠長，都是有學(xué)問有見識的人。人家可能不在乎衛(wèi)生嗎？”

    金桂花使勁搖了搖頭。

    林和平：“昨天收拾店面的時候，你們有看到兩條白毛巾吧？一條擦手，一條擦桌子，萬不可混著用?！?/br>
    “啊？”金桂花張大嘴，很是尷尬，“我，我和槐花嬸子以為，你留著給我倆洗臉用的?！?/br>
    林和平：“我已經(jīng)讓豐收給你們買了兩張床和兩個柜子，一切生活用品都用你們自個的?！?/br>
    金桂花一聽新床，忘記尷尬，“啥時候啊？”

    林和平也沒瞞她，“昨天。大妮起了嗎？”

    金桂花點頭，“在做飯。”

    林和平：“你進(jìn)去看大妮頭發(fā)有沒有油？有就讓她趕緊洗洗，換身干凈的衣服，頭發(fā)編成辮子，收拾利落點，跟你們一起去?！?/br>
    金桂花不由得想起林和平之前說的話——從村里招八個人，心中一喜，“好，好，我這就去找大妮。”

    林和平把楊槐花喊起來，把剛剛跟金桂花說的那番話，同楊槐花說一遍。

    楊槐花笑著說，“我聽豐收說過，食品廠的職工都不能留指甲。你看，我昨兒剪的?！闭f著伸出手。

    林和平看到她指甲縫里干干凈凈的，很是滿意。又見她穿著新衣裳，衣裳還有點小，極有可能是她二十年前結(jié)婚那天穿的衣裳，“嬸子，不用穿太好，干凈，看起來舒服就行。你穿太好，人家買東西的反倒以為，你一個售貨員都穿這么好，店里的東西一定特別賺錢?！?/br>
    楊槐花驚訝，“還能這樣？我以為，我以為第一天開業(yè)，必須得穿好點?！?/br>
    往后推二十年，她們都得腳踩高跟鞋，身著半身裙。

    可現(xiàn)在不是那時候，林和平道：“沒必要。咱們賣的是吃食，又不是賣化妝品?！?/br>
    楊槐花：“那我換下來？”

    林和平搖頭，“先這么穿吧。我去喊我二嬸。”把王氏和林豐收叫起來，又讓老村長幫她挑幾個臉皮厚的小伙子和年輕媳婦。

    六點半，這群人拿著孫氏做的大餅，被林豐收送到市里。

    八點鐘，林豐收拉著貨和林和平以及馮會計前往市里。

    車廂里全是要賣的東西，馮會計和林和平只能坐在拖拉機兩側(cè)。

    三十里路，倆人到市里頭發(fā)已被吹的不成樣子。

    天色不早，林和平讓林豐收把店里的兩箱宣傳單拿出來，就上樓換身行頭。

    眾人聽到蹬蹬的聲音，下意識循聲看去，看到一雙白色小皮鞋，正想問什么，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熟悉的面容配上藍(lán)色收腰長裙，清雅婉約，眾人愣是不敢認(rèn)了。

    王氏試探著喊：“和平？”

    林和平疑惑，“咋了？”

    “我的天，你咋打扮的電影明星似的?！苯鸸鸹ǖ囊暰€從她腳上的皮鞋，移到略施粉黛的臉，“就——就你這樣，往門口一站，哪用得，用得著宣傳單，你就是最好的宣傳?！?/br>
    林和平：“我今天可沒空。二嬸，帶著大妮和他們幾個，”指著王氏身后的一男一女，“去百貨商店門口。豐收媳婦，還有他們幾個，你們?nèi)ソ稚稀ＸS收，開車回廠里。馮會計，你和槐花嬸子，桂花嫂子在店里。她倆賣東西，你收錢?！?/br>
    “這樣就行了？”王氏忙問。

    林和平微微搖頭，拿出四個盒子，“二嬸，豐收媳婦，你們一人兩盒。這里是我準(zhǔn)備好的吃食。邊發(fā)宣傳單邊讓人嘗嘗，記得一定要說嘗嘗不要錢?！彪S后拿起靠墻的木板。

    眾人看過去，林和平把木板翻過來，上面寫著一行字，有家食品店開業(yè)大酬賓，買兩斤送半斤。

    識字的小伙子念出來，王氏等人忍不住心疼。

    林和平笑了，“有付出才能有回報。”放到路口，就讓眾人各忙各的，她坐公交前往報社。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頓時跟沒有主心骨似的。

    王氏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開口道，“桂花，趕緊把東西擺柜臺里面。馮會計對吧？去路口看一下，有不識字的問你，好跟人家說道說道。有人來買東西，你再進(jìn)來收錢。豐收媳婦，咱們走。”拿著一摞宣傳單，分給她的人。

    王氏是林和平的嬸子，在村里輩分挺高，她這么一說，楊槐花和金桂花動起來。

    馮發(fā)展不想去，他堂堂一會計，在街角蹲著算怎么一回事啊。

    可他又怕有人問牌子上寫的什么，再傳到林和平耳朵里，林和平收拾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出去，讓林和平無話可說。

    食品店在市一中斜對面，離老師家屬院不遠(yuǎn)，九點左右雖說是學(xué)生上課的時候，也正是不用上課的老師以及家屬買菜遛彎的時候。

    這些人多數(shù)識字，看到木牌很是新鮮，過去沒有問馮會計字上的內(nèi)容，而是問買兩斤送半斤什么意思。

    楊槐花立即端著試吃品出去，“月餅買兩斤送半斤?！?/br>
    “剛進(jìn)七月就有月餅？”問話的人十分驚訝。

    楊槐花被問住了。

    馮會計忙說：“是這樣，我們第一天開業(yè)，只是試賣?！?/br>
    “對對?！睏罨被ㄟB忙點頭，“您嘗一下，不要錢。不買也沒事。大家都不知道我們的店，也沒指望能賣出去?！?/br>
    這話頓時把過往的行人逗笑了。

    楊槐花意識到失言，尷尬的臉?biāo)查g變得通紅。

    問話的那人反倒不好意思，就給她個面子，捏一小塊放入口中，“這不是月餅吧？”微微皺著眉頭問。

    “是的。”馮會計看得很清楚，“蛋黃蓮蓉餡的?！?/br>
    問話的那人猛地轉(zhuǎn)向馮會計，“你說什么？”

    馮會計嚇一跳，“蛋，蛋黃蓮蓉，您，您不能吃？那您是雞蛋過敏還是——”

    那人連忙說：“不是，不是的。不好意思，我早幾年在申城上學(xué)，吃過一次蛋黃和一次蓮蓉月餅。但是分開的。你們居然能把蛋黃和蓮蓉放一起。這個店跟申城的月餅廠什么關(guān)系？”

    申城乃是僅次于首都的大城市。

    馮會計一聽申城回來的人都驚訝，心中暗喜，說話有了底氣，“我們廠長是從首都來的。”

    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

    那人不禁問：“你們廠長是首都哪個學(xué)校的？首都有我好幾個同學(xué)，說不定也吃過蛋黃蓮蓉餡的月餅?！?/br>
    馮會計心說，首都人民全是你同學(xué)，也不可能吃過我們廠長做的月餅。

    可他又不能說林和平以前不做月餅，“我們廠長的婆家在首都。她愛人在咱們這邊當(dāng)兵，離太遠(yuǎn)一年難得見一次，我們廠長就請調(diào)回到咱們這邊?！?/br>
    行人驚訝，“你們廠長還是女的？”

    馮會計心說，何止是女的，還是比爺們厲害的女強人。

    “我們廠長的愛人還是大學(xué)生軍官呢?！睏罨被ㄇ浦娙瞬恍排四墚?dāng)好一把手，立即把周建業(yè)搬出來，“在首都上的大學(xu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