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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br> 電話那邊很安靜,柳行之嗯了一聲。 “最近怎么樣?” “和往常一樣?!绷兄f,“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程家?” “沒。” “沒在程家?”柳行之問道,“那你在工作室?” “不是?!绷种割^碾磨著柔軟的床單,“我在我的新家里面。” “哦?!?/br> “爸。”柳姝提議道,“你要不要來明城待一段時間?我請假陪你,我現(xiàn)在有車了,也有房子?!?/br> “不去?!?/br> “爸……” 柳行之拒絕的很干脆,柳姝在想,這個時間點,柳行之應該是剛遛完嗨皮,坐在木椅上看書,他居于小鎮(zhèn),交通不發(fā)達,對于外界的變化和時事新聞一直都有關注。 嗨皮是一條秋田犬,今年七歲。 “你覺得怎么樣?”柳行之啞聲道,“是你想要的嗎?” 柳姝笑著:“是。” “你還是不懂,我養(yǎng)你二十多年,你還是不懂?!绷兄Z重心長,“名門望族沒你想象中那么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在鄉(xiāng)下野了二十幾年,你能擔得起?” “我不知道。”柳姝站起來,走到窗邊,臥室里的窗戶是雙層的,玻璃中間夾著一只小蝴蝶,莽莽撞撞地頂了幾下玻璃,停在縫隙處休息。 這臨江公館的窗戶縫隙,怎么會出現(xiàn)蝴蝶。一定是樓下院里的花要開了,花香四溢。 “但我不后悔?!?/br> “不撞南墻不回頭!”柳行之語氣迫切,“你忘了當年那件事了?他家庭里的彎彎繞繞你能搞得明白嗎?你從小脾氣大,一言不合上手打,你去到那種家庭,能不憋屈?” “可我現(xiàn)在不一樣了啊?!绷焓掷_窗戶,蝴蝶逃出生天。 柳行之長嘆了一聲,“其實一樣的,你從前解決不了事情,如今做來依舊很難。” 柳姝難得沉默。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讓心悅誠服地啞口無言。 原因有很多。 “以后哭了別回來找我?!?/br> 說完這句,柳行之大約想掛電話了。 柳姝小聲說:“不會?!?/br> “你說什么?”柳行之聲色驟漲,“你現(xiàn)在無法無天了,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你連你爸都敢忤逆!” “爸?!绷婢o手機,焦急地晃動肩膀,“我說我不會后悔啊,哭了還會找——” “嘟……” 柳行之掛斷電話。 一通電話下來,柳姝挨了頓罵,心情郁悶不少。 柳行之養(yǎng)她二十四年,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把她當成大家閨秀來培養(yǎng),他教她畫畫,教她攝影,教她漫山遍野狂歡,一輪滑板從鹿鎮(zhèn)南頭穿到北頭,教給她快樂。 她不是柳行之的親生女兒,卻比他親生女兒還要親。 在她心中,柳行之就是父親,所以,她從來沒提出過改姓一說,甚至為了照顧柳行之的脾氣很少談及程家。 她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回程家的,她是為了遲巍。 站到這個位置,才能夠觸碰到遲巍,更意想不到的是,還能嫁給他。 從領證那天今天之前,柳姝一直心情不錯,不過現(xiàn)在,她有些笑不出來。 遲巍的話牢牢釘在她腦海里。 ——你現(xiàn)在是程家千金,也是遲家夫人,在外要撐起門面,不要被人看扁。 旁人說也就算了,遲巍也要提醒她。 她揉了揉太陽xue,去衣帽間拿了件吊帶睡裙,去浴室洗澡。 卸妝的時候,她啪啪拍著自己的小臉,告訴自己振作起來,人生在世,她還從未如此沒精打采過。 她不希望,也不允許自己戰(zhàn)斗力下降。 …… 遲巍回到臥室時,房間里空無一人。 浴室里有尚未干透的水漬,盥洗臺上有幾根黑色長發(fā)。 他側身朝里面里面看了眼,沒人,又不死心的拉開衣帽間的門,依舊沒人。 他拿出手機撥通柳姝電話號碼,放在柜子旁的手機猛不丁響了。 就在他右手邊,才不過五十公分距離,他都沒看見。 在,她沒走遠。 他踩著室內拖鞋走出臥室,房門被他隨手一帶,“咣”得一聲響。 夜深了,燈光映在深灰色地板上,凝聚成璀璨的一點,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地板一閃而過。 “柳姝?!?/br> 遲巍跨著大步朝一樓客廳走去。 客廳里燈都亮著,地面一塵不染,朝陽面的落地窗外是如墨如瀑的夜,泛著點點白光,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酒紅色的吊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肩上,手臂白皙清瘦,黑色長發(fā)悉數(shù)攏到腦后,露出光潔的臉頰。 遲巍定在原地,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柳姝的半邊臉,看不到表情。 他見她一手抱臂,另一手自然垂下,時不時地抬起,再放下。 如此幾遍來回,他看清她指尖之間的一抹猩紅,黑色之中并不顯眼。 他突然拍了一下胸口,挑著眉,朝門外走去。視線直白得釘在那個深更半夜偷跑出來抽煙散味兒的女人身上。 直到遲巍停在身側,柳姝才有所發(fā)覺,她緩緩拱起食指,在細長的香煙上輕點了兩下,抬手含在嘴里,重新吞云吐霧。 遲巍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