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入記事本后，倉木眼也不抬地說：沼田現(xiàn)在在哪家醫(yī)院？rdquo;

    大杉不悅地瞪視倉木，這簡直是在質(zhì)問。

    看大杉沒回答，倉木抬眼露出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在問你是哪家醫(yī)院。rdquo;那種霸道的語氣雖然令大杉反感，但他還是不甘不愿地開口答道：跟尊夫人的朋友住同一家醫(yī)院。rdquo;

    她們在哪我也還沒聽說。rdquo;

    大杉取出煙，慢條斯理地點燃。抬眼一看，倉木依舊保持著握筆的姿勢，定睛看著大杉。

    在新宿星和醫(yī)院。但是請您千萬不要擅自進行偵訊。因為我們現(xiàn)在是由本案的搜查本部長mdash;mdash;新宿中央分局局長負責(zé)指揮，lsquo;就算rsquo;警部真的被公安部派來偵辦本案，在程序上也得照規(guī)矩來。rdquo;

    在大杉看來，這已是他竭盡所能的諷剌了。然而倉木面不改色，抄下醫(yī)院名稱后立刻起身。大杉也慌忙跟著站起。

    我明天就會去中央分局，到時還請將調(diào)查進展告訴我。我也會順便檢視內(nèi)人的遺物。rdquo;

    倉木說完舉步就走，但旋即又佇足轉(zhuǎn)過身來。

    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很抱歉，謝謝你。rdquo;

    哪里。rdquo;

    大杉反射性地欠身鞠躬。等他再次抬眼時，倉木早已走至走廊遠處。

    大杉偏頭張嘴呸地一聲，又將煙往走廊一扔用鞋跟狠狠踩熄。都是因為倉木最后那句話的語氣委婉，害他忍不住低頭，這對過去的自己簡直是難以想象的舉動。

    那個警部身上存在某種威嚇別人的氣勢，這點他不得不承認，那并非體型或官階帶來的壓迫感。若比體型是大杉占上風(fēng)，論官階也只差一級而已。而且那和公安刑警常有的那股莫名陰濕傲慢的氛圍也不一樣。

    總之，大杉從未遇過倉木這一型的警察。雖說不管怎樣他都不可能喜歡這樣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確有某種吸引人的魅力。這也許是因為大杉在倉木離開時的背影中發(fā)現(xiàn)了與來時截然不同的暗影。

    倉木面向解剖臺站立時，執(zhí)拗地不斷握拳又松開的身影，如閃光燈的殘影般深深烙印在大杉的眼底。

    6 ◇◇◇◇

    他正在開往金澤【注】的列車上。

    一想起前晚的事就頭痛。雖說當(dāng)時的情況不動手就會被干掉，但輕易殺死赤井還是太失策。如果是用刀還說得過去，但他做夢也沒想到，樹枝竟能那么輕易戳入人脖子上的要害。

    那女人對詳情毫無所悉。她既非他的meimei也無任何關(guān)系，只是赤井花錢雇來的剛出道的小明星。她對他是否真有meimei也不知情，除了赤井秀也是豐明企業(yè)企畫部部長之外，沒有別的情報可以告訴他。

    他以額頭抵著玻璃窗，凝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田野風(fēng)景。當(dāng)他問完之后，二話不說就將樹枝戳入女人后頸時女人那暴睜的雙眼倏然浮現(xiàn)腦海。對于殺死女人他并無罪惡感。他只是收拾掉一個試圖殺害自己的敵人罷了。

    令他煩躁的是失去了解自己過去的機會。尚未問出任何線索就殺了赤井，想來想去還是蠻可惜的。

    殺死兩人后，他從兩人的皮夾內(nèi)抽出現(xiàn)金，加起來不到十萬圓。不過除此之外，他還在赤井的衣服內(nèi)袋找到一個裝有三十萬圓的信封。

    憑借手電筒的光芒，他將兩人拖到崖邊推落海中?；氐杰嚿虾笳伊税胩?，始終找不到車鑰匙。大概被赤井帶在身邊，一起沉落海底了吧。

    他冷得直打哆嗦，只好將就著在車中挨過一晚。太陽升起后，他沿著小路往斷崖的反方向走，最后來到一條大路上。于是他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信步走去，走了大約十分鐘，便看到一個公車站牌。他漫不經(jīng)心地在那站定，不久便來了一部公交車。他上了車，車上只有三名乘客。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公交車進入市區(qū)后在某個車站前停車。看到乘客全都下車了，他也跟著下車。車站建筑物上方掛著珠洲r(nóng)dquo;兩字，這里就是他之前被醫(yī)院收容時的城市。

    總之他非去東京不可。去買票時，站務(wù)員親切地把換車方式替他寫在便條紙上。也許是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和茫然的言行舉止，對他心生同情吧。

    他依舊將額頭抵著玻璃窗，閉上眼。無論思索什么，腦中都像蒙著一層迷霧般不舒服。

    【注】：石川縣縣政府所在地，具有傳統(tǒng)日本風(fēng)情，又被稱為小京都。

    珠洲車站的站務(wù)員指點他如何搭乘從金澤開往米原（注一）的上行（注二）新干線時，雖然他對站名毫無印象，新干線這個字眼倒是毫無抗拒地進入腦中，看來他的一般知識和判斷力似乎沒什么大礙。問題是，他失去了所有的個人歷史。

    他抵達東京車站時是當(dāng)天下午六點。車站本身他好像曾經(jīng)看過，令他有種親切感，但并未強烈到足以動搖翻出他失去的記憶。

    走進即使聽到名稱也毫無印象的車站內(nèi)百貨公司，他買了一個波士頓旅行袋和日用品、替換的內(nèi)衣等物，順便也買了東京都分區(qū)地圖。在車站的服務(wù)中心請對方代為介紹步行即可抵達的商務(wù)旅館，他登記入住核子旅館rdquo;。

    在柜臺登記時，他毫不猶豫地于姓名欄填上新谷和彥。反正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名，他懶得再想其它名字。填寫住址時雖有短暫遲疑，情急之下還是寫了珠洲市，因為他想不出其他地名。接著隨便寫上中央町一之三之二，町名是從中央醫(yī)院得來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