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杜燕回和徐立娘騎著驢子趕路的時候，依然回不過神來。

    “不是，我?們就這么跑了嗎？”杜燕回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發(fā)不出去?。

    莫子燾“呵”地一聲短促地笑了一下，而后反問：“不這樣跑，你?又?能干什么呢？”

    “當然是給他們好好普及一下，他們這樣做是違法的，然后對他們進行處罰！”杜燕回說道。

    莫子燾點點頭：“回去?找姚芹說一下，他們會安排人過來好好‘教育’他們的?！?/br>
    “這種事情，咱們都?等著姚小將做嗎？”徐立娘問道。

    “不然呢？是你?能打還是我?能打??？咱們跑的要?是不快，等姚芹那邊過個五六天確定咱們失蹤了派人找我?們，你?們兩?可能孩子都?懷上了?！蹦訝c說道。

    杜燕回&徐立娘：憋屈！

    杜燕回和徐立娘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但是面?對一個村子的村民?，兩?人和莫子燾一行顯然都?不夠看。

    在村里人流露出讓杜燕回和徐立娘嫁給他們的意思之后，莫子燾瞅準機會，就帶著幾人偷跑了。

    沒辦法直接報復(fù)回去?，杜燕回走?在路上還在罵那些村民?。

    “他們真是又?蠢又?毒？怎么會以為摸了我?一把我?就會嫁給他們？我?沒把他們手砍斷就算好的了！”

    “因為你?一直生?活在北疆?！蹦訝c說道：“北疆本?來就民?風(fēng)開放，這些年在云將軍、姜國公、云少將軍和云小將軍執(zhí)政下，女人一直都?能出來工作，所以你?們不覺得被男人碰一下有什么，但是這個村里的人都?是安置的流民?，他們當?shù)乜赡芫陀信吮慌龅?就必須要?嫁給對方的保守風(fēng)俗?！?/br>
    “如果不是他們有這么個觀念，我?們搞不好還跑不掉！”同行的人慶幸道：“在他們看來，你?既然都?被摸了，那么除了嫁人就只能出家或者找根繩子吊死，不怕我?們跑，我?們才能順利地偷跑掉。”

    “我?看這村子應(yīng)該挺久之前就落戶了吧？他們外面?都?開墾起來了，之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沒去?好好教育他們？”徐立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不是之前我?們下鄉(xiāng)的人里面?沒有女人嗎？”同伴嘿嘿一笑：“所以才要?帶上你?們下鄉(xiāng)啊?！?/br>
    徐立娘和杜燕回立馬反應(yīng)過來。

    “敢情你?們是在釣魚執(zhí)法，我?們就是魚餌啊！”杜燕回忍不住吐槽。

    釣魚執(zhí)法的梗姚芹只是提到?一次，就得到?了普及，因為實在是太形象了。

    同伴聽到?這話，只是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說道：“其實我?們確實是有這個打算，但是真沒想要?用你?倆，沒看到?我?們也是倉皇逃出來的嗎？我?也是沒想到?村里人會這么蠢，你?們可是跟著我?們一起下鄉(xiāng)的啊！都?知道我?們是官府的人還對你?們下手？！我?們本?來只是打算讓人偽裝成小商隊，里面?有女人罷了?！?/br>
    莫子燾倒是在邊上補充：“你?們說的沒錯，確實是要?釣魚執(zhí)法，畢竟這些流民?有些風(fēng)俗讓人難以理解，他們出門?倒是會偽裝，但是不搞清楚拔除掉，只會和之前他們溺嬰一樣，發(fā)現(xiàn)了也悔之晚矣，只是沒想到?這一輪還不是釣魚呢，連個魚餌和魚鉤都?沒有，他們看到?釣竿就自己往上蹦噠了。”

    這么說著，莫子燾又?提醒幾人：“我?們回去?的路上還會碰到?幾個流民?村莊，要?做好準備，別陰溝里翻船了?！?/br>
    聽到?莫子燾的話，眾人連忙應(yīng)答，好在下一個借宿的村莊看起來很正常，看到?人群里有女人，村里人只是湊起來嘀嘀咕咕，但是還是專門?讓大娘和杜燕回、徐立娘搭話。

    “閨女，你?們怎么跟這些官爺一起趕路?。俊贝竽锉П蝗爝^來給兩?人鋪床，好奇地問道。

    “大娘，我?們和他們是一個衙門?的，都?是同僚，當然是一起做事啊?！毙炝⒛镌谝慌越o大娘搭手，一邊回答道。

    “什么同僚？”大娘表示不明白：“你?們怎么和官爺一起做事？官爺還又?是需要?女人做？”

    “就是我?們也是官爺，女官爺！”徐立娘換了個方便人理解的說法。

    “什么？女官爺？”大娘驚訝不已：“這這這——女人還能當官啊？”

    “怎么不能？”徐立娘看了眼和杜燕回玩的開心的小女孩：“大娘你?們家孫女送去?學(xué)堂，學(xué)堂畢業(yè)之后，只要?她能考進女學(xué)，她也能當官！”

    北疆的教育體系是在妥協(xié)當中完成的。

    雖然姚芹不覺得男女混學(xué)有什么，但是也接受這是個逐漸被人接受的過程。

    現(xiàn)在姚芹的掃盲班和小學(xué)都?是混著學(xué)的，而中學(xué)則是男女分開，即使沒有條件的地區(qū)，也要?專門?有個女班，或者讓女孩子寄宿到?大城的女中。

    在這年底的人看來，七八歲到?十一二歲（虛歲，小學(xué)）男女混在一起，也就是老學(xué)究比較在乎什么男女七歲不同席，一般城里村里，不都?是一起瘋跑一起玩耍的？

    但是十二歲到?十五歲（中學(xué)）年紀就太大了，這年紀都?是說親的時候了，再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村里人都?沒辦法接受。

    “哎喲，哪有讓姑娘讀中學(xué)的？這不是賠本?買賣嗎？”大娘連忙擺手說道。

    “賬不能這么算的大娘，要?是你?孫子都?笨的要?死考不上中學(xué)，孫女能考上，你?當然要?讓孫女上了，孫女上了中學(xué)成了官爺，多少要?照顧家里人不是？”徐立娘看到?在地上和杜燕回輪流用樹枝寫字的女孩，再看邊上撓頭抓耳的兩?個男娃，再看看他們的穿著和臉色，對老太太說道：“這人老了，真的就是指望孩子？那也要?孩子有本?事能養(yǎng)老才行，沒本?事的孩子，養(yǎng)活自己都?困難了，還能指望他們養(yǎng)老？”

    老太太在邊上念叨：“你?看這家家戶戶，要?不是女娃去?讀書能免一個男娃的學(xué)費

    ，誰家送女娃出去?讀書??？家里的事情不用干了？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有本?事，也是婆家有好處，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徐立娘忽然一笑：“我?看，您孫女天天干家務(wù)活，學(xué)的可比您兩?個孫子好多了，搞不好她是你?們家唯一能考上中學(xué)的人呢?！?/br>
    老太太順著徐立娘的目光看向了門?外。

    門?外，杜燕回給女孩子獎勵了一顆糖，在男娃伸手想要?搶的時候，一手一個把孩子拎了起來，表情兇惡地說著什么，然后直接把糖塞到?了女孩子的嘴巴里，一直守著她要?看她吃完。

    “這丫頭！”老大娘一拍大腿：“還有這兩?個臭小子！”

    好在徐立娘沒有從老大娘那里聽到?什么應(yīng)該把糖讓給兄弟的話，這讓徐立娘覺得老大娘還可以說服，不像自己家那群老頑固。

    這么想著，徐立娘就想給這個小姑娘一條好走?一點的路。

    “大娘，你?想，你?兄弟要?是過的苦，過來找你?，你?有能力，多多少少會幫他們一點，是不是？現(xiàn)在不就是這個道理，女娃學(xué)的好，以后出息了，多多少少也能幫家里啊，而且出嫁之前工錢也會給家里，完全能抵過那幾年的學(xué)費?！?/br>
    “而且現(xiàn)在女中的政策您應(yīng)該聽說過，如果父母不愿意供女娃，中學(xué)可以給女娃學(xué)費生?活費，就是她們要?接受學(xué)校的安排，給衙門?工作十年不能辭職，平時的薪水扣一部分償還費用?！毙炝⒛镎f道：“不瞞您說，我?就是這樣，您覺得我?愿意讓家里拿我?的工錢？”

    大娘看徐立娘這個強勢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和家里鬧翻了。

    這么想著，大娘忍不住嘀咕一下：“學(xué)的好肯定還是讓她學(xué)的，學(xué)的好能找到?好對象，以后彩禮也能要?一大筆錢呢?！?/br>
    聽到?大娘的話，徐立娘只覺得無?奈，北疆現(xiàn)在確實沒有取消高價彩禮的想法，畢竟如果沒有彩禮，在老百姓看來，嫁閨女真的是白貼錢，怎么看管女嬰存活率都?很難提高。

    說句不好聽的，對這群沒有接受過系統(tǒng)教育的村民?，就是要?有利可圖，他們才會愿意養(yǎng)大女娃。

    徐立娘無?奈的時候，云破軍在京城中也被前任太子現(xiàn)任皇帝問起北疆的事情：“聽說云將軍將小侄女作為北疆的標桿，就是想讓農(nóng)人不要?殺家中女兒，不知道效果如何?？”

    云破軍實話實說：“這還沒多長時間，效果如何?，還不明顯，就是農(nóng)人不殺女兒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我?們管的嚴格會坐牢，還是因為看到?了我?們的倡導(dǎo)?！?/br>
    “這青壯男性娶不到?妻子，確實是個大問題啊！女嬰確實不能殺！”皇帝感慨道。

    “有恒產(chǎn)者有恒心?！痹破栖娧院喴赓W，不愿意多說，就怕說錯了什么。

    皇帝長嘆一口氣：“可不是，這加入流民?軍的，不都?是一些沒地沒妻兒的人？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讓這些人都?娶上妻子，眾位愛卿有沒有好辦法??？”

    云破軍看著周圍在宴會上穿梭上菜的宮女，忽然想到?姚芹之前的話：從古至今，統(tǒng)治者覺得安撫青壯年男性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發(fā)個妻子，那是妻子嗎？那是奴隸！

    第209章

    要知道，這年代的丈夫?qū)τ谄拮觾号怯腥松砜刂茩?quán)的。

    什么叫做人身控制權(quán)？說的簡單一點，就是一旦娶了妻子，家里缺錢，他可以決定把妻子賣了，也可以決定讓妻子去賣。

    相反，作為妻子卻不能賣出丈夫。

    所以姚芹很早之前就和云破軍說過，對于很多男人來說，妻子就是他們的奴隸。

    想想，除了嫁妝之外，家里所?有的財富，包括妻子勞動力?創(chuàng)造出來的財富，都歸屬于這個家里的男主人，這不就是奴隸嗎？

    姚芹曾經(jīng)和云破軍說過：“很多統(tǒng)治者都有一個認知，一旦一個男人有了妻子兒女，他就不容易反叛，因為他有了可以壓榨的人，就像上層人壓榨他們一樣?，相比于男性，女性的戰(zhàn)斗力?更弱，所?以只?要犧牲女人的利益，社會就會更加平穩(wěn)。”

    實話說，聽了姚芹的話，云破軍一邊同情那些女人，一邊又覺得?這個選擇確實是合乎統(tǒng)治者利益的。

    但?是姚芹卻不認同這個觀點：“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的時候，有妻有子又如何？該反還是要反，最關(guān)鍵的是要讓治下的人民能夠活下去、能夠活得?好，每天都能吃飽穿暖，有幾個人會提著腦袋干造反？”

    云破軍記得?自己?當初還問了個問題：“那為什么現(xiàn)實當中，有妻子有孩子的人，確實造反的更少？那些造反的，都是單身漢一個？”

    姚芹當時一聲冷笑：“因為上層男性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女性資源，所?以能夠娶妻生子的男人，本身在社會上就不會是底層了，皇帝后宮佳麗三千，官員家中美?人三百，至少就有幾萬個男人娶不到妻子?！?/br>
    此時此刻，云破軍一邊看著年輕的宮女們來回穿梭，一邊聽著皇帝在說青壯年娶妻為之奈何，不由感受到了一種諷刺。

    你要是真發(fā)?愁，你把宮女都放出去，讓他們嫁給那些人?。?/br>
    不過云破軍也只?是想一想，不敢直接說出來，畢竟一旦說出來，皇帝不會感謝自己?，姚芹聽說了的話又要給自己?“制裁”了。

    云破軍也是不明白?，為什么姚芹那么關(guān)注女性地?位？

    云破軍承認，姚芹所?謂的“孩子是未來，孩子都要靠母親教育，只?有女性好了，才能教育出更好的孩子確實有道理，但?是真的有必要讓女性地?位處處提高到和男人一樣?嗎？

    北疆的男人殺敵在前，確實做出了非常多的貢獻，在家里稍微享受一點，不做家務(wù)是也很正常？姚芹非要支持那些賺錢后不滿丈夫當甩手掌柜的女人，搞什么家庭分工，說是大家都在外面賺錢，沒理由女人就要多做家務(wù)。

    就是因為姚芹的支持，不想失去妻子的男人們只?能每天工作完之后回家也洗衣做飯打掃屋子，不然妻子恐怕拍拍屁股就是一個離婚申請。

    姚芹的公平更是體現(xiàn)在了方方面面。

    工廠做工，要讓女人做工的同時，讓女人當主管，小攤小販，也讓女人參合進去，平時工作，還啟用?女人當基層官吏……

    云破軍只?怕姚芹接下來就要在軍營里創(chuàng)建女兵營了！

    別說，姚芹還真有這個打算。

    不是所?謂的醫(yī)護兵，姚芹是真真實實地?打算創(chuàng)建女兵兵營。

    這年頭，許多軍隊里只?有軍女支才有女人的存在，但?是姚芹卻知道，女人的戰(zhàn)斗力?并不比男人差。

    且不說有些國家男人逃難之后，女人端起?槍支和侵略者開展反擊，就是中國古代，也有不少出色的女兵女將。

    花木蘭、穆桂英、秦良玉……

    拋開整體談個體是一種耍流氓，但?是拋開個體談?wù)w也是。

    從整體上而言，女人的戰(zhàn)斗力?比不過男人，但?是依然存在個體上，部?分女人的戰(zhàn)斗力?就是高于一般男性。

    膀大腰圓的女仆婦一掌就能扇暈一個文弱書生。

    很多二三十歲的女性也有強烈的階級上升的欲望，但?是往往因為結(jié)婚生子而沒有機會，但?是中原這幾年的動亂、家庭變故，讓她?們也開始強烈渴望起?能夠建功立業(yè)，給家人撐起?一片天。

    比如帶著家人逃難到北疆的青壯年女性，因為常年耕種，身體強壯力?氣?不小，路上守衛(wèi)家人也沒少動手，有些甚至統(tǒng)領(lǐng)過抱團的姐妹們打退逃難路上想要打劫的人群，既有武力?又有一定的指揮才能，但?凡是個男人，都很容易投入北疆軍中，但?就因為是女性，只?能“卸甲歸田”，失去所?有上升渠道。

    只?是世俗的偏見沒有給她?們機會，只?是這年代女人唯一的上升渠道就是通過婚姻。

    姚芹可以肯定地?說，連從小收到自己?影響的姚芝和云破軍都難以接受職業(yè)女軍人，更別說其他人了。

    有些人真不一定是出于惡意，可能就是覺得?男子要保家衛(wèi)國，女子只?要被保護就好，但?是固有的性別偏見抹殺了女性在這方面的可能性和創(chuàng)造力?。

    “自古以來，女性掌權(quán)，都是通過父權(quán)、夫權(quán)和子權(quán)?！币η鄣?對著姚薔說道：“我現(xiàn)今讓女子去當小吏，就已經(jīng)戳了很多人的肺管子了，想要動軍權(quán)，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姚薔拍胸脯：“我才十幾歲，不著急！姐你一步一步來，我二十出頭的時候參軍也正正好！”

    “你可真看得?起?你姐我，你二十出頭也沒多少年了，我都不敢打包票我十年內(nèi)能夠做到這一步！”姚芹默默吐槽。

    “怎么不行？姐你多厲害??！十年前北疆的人能想到他們會過上現(xiàn)在這種日子嗎？”姚薔對于自家jiejie信心十足：“現(xiàn)在和十年前比，都是一個天一個地?！”

    姚芹默默搖頭，心想這可和之前不一樣?。

    之前是發(fā)?展北疆，就算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蛋糕做大了，掌握強權(quán)的人都支持（云家和軍隊將領(lǐng)），所?以才能一直推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