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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101節(jié)

    以上清宗對妖獸的?縱容和?保護(hù)力度,若無修士真心支持,如今的?法度必然是推行不下?來的?。上清宗內(nèi)真的?有一部分修士致力于此?,對于宗門內(nèi)許多傳承多年的?老?規(guī)矩也相當(dāng)不滿,認(rèn)為先輩的?許多遺留太?過?殘忍。

    鶴車是由鶴妖軀體所制成的?,又要驅(qū)使鶴妖殘存的?精魄,早就被抨擊殘忍,要求取締,只是宗門不曾回應(yīng)罷了。

    得不到回應(yīng),鶴車也不曾被廢除,這些修士就致力于在各方?鶴車上留下?自己?的?主張,希望乘坐鶴車的?修士看到后能幡然醒悟,抵制鶴車這種殘忍的?法寶。

    “故意損傷鶴車的?修士,都?會(huì)被獬豸堂帶走。”祝靈犀有些難堪地說,“但這種事屢禁不止,很多鶴車上都?有這樣的?痕跡。”

    祝靈犀當(dāng)然是會(huì)感到難堪的?。

    宗門內(nèi)部的?分歧是自家人的?事,關(guān)起門來吵架也就罷了,擺到域外來客的?面?前,那就有點(diǎn)丟人了,更何況這行刻字說得如此?激烈,甚至說使用鶴車就是欺師滅祖的?魔修行徑,每個(gè)一直以天下?第一宗自豪的?上清宗弟子?都?得氣得發(fā)堵。

    一不小心撞見了別人家宗門的?矛盾,大家左顧右盼,就是不去看墻壁,識(shí)趣地不提,只有申少揚(yáng)還有點(diǎn)疑惑的?嘀咕,“這些人難道不用妖獸材料制成的?法寶和?丹藥嗎?”

    那么?多法寶法器、丹藥符箓,全都?是從上古傳下?來的?方?子?,雖然時(shí)隔千年,有無數(shù)后來者修訂改進(jìn),但改進(jìn)也不可?能把妖獸血骨全都?改掉吧?誰那么?閑得慌?

    祝靈犀更沉默了。

    “這世上還真就有人這么?閑?!庇P回過?頭,她不像是祝靈犀那樣難堪,反倒有種坦然,“我們上清宗獨(dú)有的?苦修士——不用任何法寶、丹藥,拒絕一切妖獸材料制成的?用具,平生致力于改進(jìn)各類遺方?,畢生追求就是讓修行不再需要建立于妖獸的?血rou之上?!?/br>
    修為仍然不免建立在妖獸的?血rou上,并且不知道宰過?多少妖獸的?申少揚(yáng)默默地閉了嘴。

    他也像是富泱和?戚楓那樣,學(xué)會(huì)了左顧右盼,好似剛才什么?也沒聽到一般,看來看去,忽然問,“咦,檀瀲前輩去哪里了?”

    鶴車的?回廊后,繁復(fù)的?樓梯間,硬底云靴踏著木階梯,一步一步向頂樓走去。

    轉(zhuǎn)過?二樓的?茶室,走過?三樓的?憩室,她踏上被重重陣法和?符箓鎮(zhèn)守的?頂樓,慢慢地走到盡頭,佇立。

    巨大的?方?石靜靜地?cái)[在那里,玄色的?厚絨布上遍布符箓,蓋在方?石之上,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她知道,在帷幕之后,藏著她等了一千年的?那個(gè)人。

    第88章 明鏡臺(tái)(十五)

    上清宗家大業(yè)大, 在?保存奇珍異寶上自有一套完備的方法,忘川石質(zhì)地?脆弱,極易被靈氣波動(dòng)損毀, 無法用?尋常符箓封存,于是為了保護(hù)忘川石, 特意用材質(zhì)特殊的帷幕蓋在?忘川石上,將符陣?yán)L在帷幕之上。

    有符陣運(yùn)轉(zhuǎn), 一層帷幕便如銅墻鐵壁,既能隔絕符陣運(yùn)轉(zhuǎn)所帶起的靈氣,又能保護(hù)帷幕里的忘川石。

    唯獨(dú)有一點(diǎn)?不妙, 防得住靈潮洶涌、防得住坎坷意外, 卻防不住有心人。

    只要輕輕地?一抬手,都不用?使上多少力,就連毫無靈氣的凡人也能輕而易舉地?將這帷幕揭開。

    那些精密繁復(fù)的符陣,能擋得住瀚海沉浮,卻在?人心一念間形同虛設(shè)。

    上清宗一向如此。

    曲硯濃抬起手, 指尖輕輕搭在?厚重的帷幕上,如撥動(dòng)春半的柳絮,卻凝在?那里,久久未動(dòng),像是在?等誰。

    纖細(xì)堅(jiān)冷的觸手從她指間蜿蜒而生?, 攀著她的手背一路向上,如同虬枝般, 將她的半只手都包裹在?其中。

    乍一看, 幽黑的觸手密密地?覆蓋她的手, 莫名吊詭,讓人輕易便聯(lián)想到那些古老而恐怖的傳說。

    曲硯濃指尖微微用?力, 將帷幕的一角攥緊,任由那幽黑觸手交錯(cuò),在?她掌心寫?下荒疏語句。

    “別?看?!?/br>
    他說,別?看。

    曲硯濃垂眸望向她的掌心,堅(jiān)冷幽黑的觸手泛著淡淡的光澤,有著逾越金鐵的冷凝,透過這冰冷的觸手,望不見背后?那個(gè)人殘留的溫存。

    “為什么?”她單刀直入。

    觸手微微地?顫動(dòng)了一下,像是連風(fēng)都能將它帶起,這堅(jiān)逾金鐵的質(zhì)地?也無用?,可到落筆,又有錚然,“我怕你會(huì)后?悔。”

    曲硯濃既明?白他,又不明?白他。

    怎么情?到濃時(shí)生?死相?隨,過盡千帆以后?,卻又收了最后?一帆,佇立在?渡口之外,遙遙悵望起來了呢?

    若是她,哪管什么朝生?暮死、蕓蕓眾生?,有一分愛恨也要燒盡,還不到生?關(guān)死劫前就已如飛蛾撲火了。

    “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問,語氣淡淡的,像一捧一觸即化的雪。

    觸手纏繞著她的掌心,冷冰冰的,“也許等你真的看清我的模樣,就會(huì)后?悔為什么要站到這尊忘川石前?!?/br>
    曲硯濃漫無邊際地?浮想,隨口問,“為什么?難道你長得很?丑,不敢讓我看見嗎?”

    其實(shí)都是瞎話,她最清楚衛(wèi)朝榮究竟長什么樣,哪怕千年彈指如飛沙,她也半點(diǎn)?不會(huì)忘。

    幽黑觸手在?她的掌心微微用?了點(diǎn)?力,很?平靜,“也許是吧?!?/br>
    曲硯濃的手倏然停頓。

    其實(shí)這樣的話他們從前也說過很?多回,其實(shí)她對?他的興趣最初也來自?容貌,在?漫長的歡愛纏綿里,她也說過無數(shù)次她只是見色起意……

    可他要是改換了模樣,變了容顏,她其實(shí)也不會(huì)翻臉無情?。

    那樣漫長的歲月,她用?冷冰冰的戲謔包裹內(nèi)心的惶惑和真情?,有多少她不自?知的怯懦主?宰了歸路,帶他與?她兩處飄萍,掙扎隨流水,越行越遠(yuǎn)。

    “我不在?乎?!彼摽诙鍪菦Q然,連自?己也一怔,“不管你長成什么樣子,我都不在?乎。”

    如果?讓一千年前的曲硯濃聽見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一定以為一千年后?的自?己是瘋了。她一路奔奔忙忙追逐朝夕歡愉,到最后?居然說“不管你長什么樣我都不在?乎”?

    那這精挑細(xì)選、誰也看不上的脾氣,難道都是她自?己裝出來的?

    她又怎么會(huì)為了一份消遣般的喜歡,做到這種地?步?

    曲硯濃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不缺旁人的追逐和追捧,也不缺任何人的愛慕,愿意為她而死的人如過江之鯽,少了一個(gè),轉(zhuǎn)眼便能補(bǔ)上一個(gè),尋常人也許會(huì)因?yàn)樗藠^不顧身的愛慕而感動(dòng)至深,她怎么會(huì)?

    可在?漫長的詰問里,她早已不去想了,沒有必要。

    “無論你是什么模樣,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曲硯濃慢慢地?說。

    就算衛(wèi)朝榮變成魔后?形容詭譎,在?她心里也還是很?多年前的沉逸刀修,輕易便能撥動(dòng)她的心弦。

    漆黑的觸手沉沉地?向下滑墜了一瞬。

    雜陳五味雖藏在?妄誕軀體的心口,卻好似能通過這堅(jiān)冷的觸手傳遞過來,默默無言地?垂落在?她的掌心,如潮洶涌。

    這一份愛恨如最烈的燒酒,哪怕密閉封存,也有余韻裊裊,順著細(xì)碎輕風(fēng)轉(zhuǎn)入心腔,不醉人,人已醉。

    曲硯濃驀然抬起垂在?身側(cè)的手,神色幾分茫然,掌心與?心口相?貼,聽見胸腔里奔涌的情?潮。

    心口一點(diǎn)?熱血,流過奇經(jīng)?八脈,分明?只有淺淺的一股,卻好似大江大河解凍,春水濤浪,聲聲洶涌。

    那過去荒誕灰敗的歲月,像是墻角結(jié)了塊的灰堆,倏然崩解,露出曾經(jīng)?的鮮麗。

    她驀然攥緊了掌心的帷幕,向下用?力一拽——

    厚重的絨布倏然滑落,無聲地?墜落在?地?,巨大方石于晦暗中靜靜佇立,清明?如鏡的石面映照出她模樣。

    屋室幽晦,不曾點(diǎn)?起燈火,只有寒窗外隱約的日光透過窗縫,環(huán)游泡影一般輾轉(zhuǎn)過她衣袂,只有一縷淺淡幽光映照她眉眼,在?石上映照分明?:

    瑰姿艷逸神容,明?明?赫赫,一眼如寒秋。

    不再是萬般皆無謂、世事?不關(guān)心的靜寂,她目光灼灼,像燒不盡的野火,用?盡氣力燃盡周天四野。

    身形高大英挺的男人靜靜地?佇立在?她身后?。

    模糊的倒影映不出她唇邊浮泛純?nèi)坏奈⑿?,也沒能映照出他眼底洶涌的波瀾,可她已不需要。

    她默然無言,像是忘了聲息,沉默地?與?他對?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曲硯濃不說話,石中人說不出話,他們在?石中緊密依偎,靠得那么近,好似伸手就能將彼此緊緊相?擁,可鏡中花、水中月、夢中身。

    “原來……”她終于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還有點(diǎn)?陌生?,像是在?千年時(shí)光里暫寄過,今又解封,“你是真的?!?/br>
    妄誕幽晦的身影筆直地?佇立,在?石面上如此模糊,就像是越過歲月的一段幽影,讓人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觸碰他究竟是否真實(shí)。

    曲硯濃的手指輕輕地?點(diǎn)?在?忘川石的石面上。

    指尖的觸碰最敏感,一點(diǎn)?摩挲也似直通心竅,指腹下的石面不知是多少年前形成的,無人打磨,些微的毛糙,不輕不重的癢意。

    隔著一方青石,她指尖落在?他眉眼。

    “什么真的?”他問。

    曲硯濃的手指在?石面上輕輕地?打旋。

    無論怎么觸碰,都只能觸及冰冷平板的石面,沒有一點(diǎn)?溫度,“真的是他?!?/br>
    幽晦的虛影身形筆挺,隔著忘川石,神情?都模糊不清,只有目光像是不熄的光,凌然銳利地?落在?她身上。

    漆黑觸手一筆一劃,淺淡的魔氣在?她掌心凝成字跡,“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嗎?”

    曲硯濃微微蹙眉。

    “當(dāng)然?!彼患偎妓鞯?回答,有點(diǎn)?疑惑,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問。

    高大筆挺的虛影動(dòng)也不動(dòng),仍然佇立在?原地?,雖然看不清神色,卻好似能透過石面?zhèn)鬟f他灼灼欲燃的目光。

    幽黑觸手在?她掌心寫?:“戚長羽?!?/br>
    曲硯濃微怔,沒反應(yīng)過來——他忽然提起戚長羽做什么?

    “戚楓?!彼致涔P。

    曲硯濃的猶疑藏也藏不住,她總覺得讀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又好像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

    “碧峽,申少揚(yáng)?!庇|手微微用?了點(diǎn)?力,敲了敲她的手心。

    曲硯濃一腔的酸澀忐忑全都被他這寥寥幾筆沖淡了,她啼笑皆非,還有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明?明?是荒唐好笑,可到唇邊,脫口而出是嗔怒,“你是不是笨?。俊?/br>
    一千年過去,好不容易再相?見,他問的第一句,居然是舊賬。

    他竟真的以為她會(huì)找人替代他,以為她對?他的情?誼薄如紙,只會(huì)虛渺地?在?旁人身上找尋他的一點(diǎn)?影子,滿足她求而不得的愛欲。

    原來為她闖生?關(guān)死劫也不眨眼的一個(gè)人、刀山火海也面不改色的那個(gè)人,居然也會(huì)把這種事?放在?心里念念不忘,他是耿耿于懷了多久,又為什么到如今藏不???

    那神容都似衛(wèi)朝榮的幽晦虛影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沒說這樣不好?!彼?cao縱著漆黑觸手寫?著,其實(shí)憑借一枚靈識(shí)戒跨越山海寫?下文字是很?累的事?,耗費(fèi)的靈識(shí)足以攪動(dòng)冥淵數(shù)次濤浪,可觸手落筆很?穩(wěn),他以近乎無限的耐心,很?慢很?慢地?寫?,“世事?本已很?苦,前路總是荊棘叢生?,做些能讓自?己心情?歡悅的事?,很?好?!?/br>
    曲硯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都站在?忘川石前了,他居然和她說找些替身也很?好?

    這么灑脫,這么豁達(dá),他還質(zhì)問什么?又何必隔了一千年再來找她,直接在?冥淵下孤獨(dú)終老不就得了?

    漆黑觸手仍然不知疲倦地?寫?就:“只是,不必糾纏于過去,不要為了追逐已逝之時(shí),而放棄現(xiàn)在?和將來?!?/br>
    曲硯濃沉默。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千辛萬苦找到她,好不容易和她相?見一面,居然叫她放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