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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74節(jié)

    為什?么他不愿意和?她相認,為什?么他要一拖再拖,假裝是另一個人,又要若無其事地湊到她的面?前,仿若不經(jīng)意般提起他自己?

    如?果一千年?過去,他已后悔了當?初的奮不顧身,把他們?的過往情意都放下,又何必來她面?前走一遭呢?

    一千年?苦苦追索又不得不淡忘,她在道心劫里沉沉浮浮,她從?來不覺得后悔,也從?來沒為此惱火怨憤,孤身一人的奔赴固然寂寞,可她也有?那么多點點滴滴,足夠她珍重地摩挲著細數(shù)。

    其實不需要衛(wèi)朝榮再為她做什?么,他所做的已經(jīng)夠多,多到她這?樣多疑不安的人也學會了滿心安定,往后的漫長歲月,她光是回想點滴就時常情不自禁地微笑。

    可為什?么衛(wèi)朝榮不愿意和?她相認?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一千年?前他甘愿為了她而死,卻在一千年?的苦守后決意放下了嗎?

    憑什?么呢?

    曲硯濃用力攥緊了那枚戒指。

    漆黑的戒指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像是不懂她的憤懣不甘、胸臆難抒,只是微微地震動著,一時冷,一時又熱,而那曾經(jīng)殷勤相握她的觸手也再沒有?出現(xiàn)。

    曲硯濃在靜默里也無言。

    胸腔里洶涌的狂潮幾乎要將她淹沒,成為更深的荒涼。

    原來一千年?的道心劫、一千年?的無悲無喜,并沒有?讓她淡忘愛恨憂苦,只是把它們?藏了起來,深埋在心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盤根錯覺,肆意瘋長,奪走這?片荒蕪之地的寥寥生機,終有?一日?破土而出,漫山遍野,再也沒有?人能將它們?壓抑。

    在寥寥的十幾個呼吸里,她什?么都沒想,又好像什?么都想過了。

    “我要你一句準話?!彼ǘǖ貑枺澳愀嬖V我,你是衛(wèi)朝榮嗎?”

    漆黑戒指在guntang中劇烈地震顫。

    下一瞬,銀脊艦船突兀地震蕩,艦船上的所有?修士都感受到腳面?下的甲板劇烈地搖撼,像是天地翻覆,要將甲板上的一切都拼命地從?艦船上拋擲出去。

    修為不高的修士沒能控制住身形,從?艦船上飛了出去,一頭栽進冰冷幽晦的海水。尖叫聲、驚呼聲和?求助聲響作一片,坐鎮(zhèn)銀脊艦船的元嬰修士也沒法穩(wěn)坐高臺之上,露出身形來,手忙腳亂地救人。

    而那些不曾墜入海水中的修士們?牢牢地扒著艦船,一只手死命攥著能固定自己身形的欄桿,還有?一只手卻怎么也收不住,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驚愕之極地指著艦船外的海面?,“冥淵、冥淵怎么了?”

    曲硯濃緊緊抿著唇。

    在她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之前,她根本不想去管、也根本不在乎這?世上的一切,就算山海域崩碎在她的面?前,她也根本無所謂。

    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又不在乎!

    可此起彼伏的驚呼里,她聽見?冥淵的名字。

    抬起頭,她望見?,海面?的盡頭,那如?同白夜的光輝在這?一刻竟如?同跳動的烈火,灼灼盛放的光芒將整片長空都映照如?白晝,一下又一下地閃動,明明暗暗,籠罩四方,說不出的詭譎壓抑。

    自從?五域分定后,南溟從?未有?過如?此明亮清楚的一刻,白光映照下,一切無所遁形,明明昧昧的輝光傾灑在海面?上,照亮了那棵巨大如?擎天之柱的古怪巨樹,將那一根根如?猙獰龍齒的枝干、精致纖巧的黑珍珠般的花朵全?都照得明明白白。

    詭譎的、時亮時暗的白光下,古怪的、外觀猙獰的巨樹參天,震蕩的海潮,兇猛狡詐的妖獸……

    這?一刻的南溟,竟隱約有?種怪誕吊詭的陰森之感。

    也不知有?多少船客在這?一刻明里暗里地懊悔,倘若沒有?坐上這?一艘銀脊艦船該有?多好?怎么千年?不見?的冥淵異動,就偏偏被?他們?撞上了呢?

    唯有?曲硯濃站在甲板上,遙遙地望著天盡頭的耀眼光輝,腳下風浪顛簸對她來說沒有?一點影響,只讓她驚疑。

    這?異動是從?冥淵傳來的?

    她目光倏然落在掌心的靈識戒上。

    *

    遙遠穹蒼下,天河倒懸。

    曾靜寂奔涌了數(shù)千年?的冥淵以前所未有?的態(tài)勢沸涌著,不盡揮灑,肆無忌憚地向?外延伸,死寂的天河水在滾沸中蒸騰著,將周遭的一切山川河海都吞噬。

    那原本就因毗鄰冥淵而被?修士們?所舍棄不居的山河,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已染上冥淵的氣息,轉(zhuǎn)眼便令冥淵向?外擴大了整整一半,其中蘊含的稀疏靈氣生機,就在一瞬間被?全?部奪走,融進了冥淵水,再也不能蘊育生靈。

    倘若有?不幸的修士還停留在這?樣的人間絕地,如?果他們?沒有?倒霉地覆滅在冥淵蒸騰的浪潮下,那么他們?便能感受到腳下這?片大地的劇烈震顫,一聲又一聲,仿佛是君王加冕歸來的鼓聲,從?遠天晦冥中傳來,越來越急。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恐怖詭譎的存在即將從?冥淵下出來,分開這?沸涌擴張的天河水,來到這?明麗繁盛的人間世界。

    但凡是有?一點常識的修士就能意識到,這?個恐怖詭譎的存在倘若來到人世間,顯然不是單純地看一看這?人間,帶給這?個世界的,也絕不會是生機和?靈氣。

    冥淵下,妄誕不滅的魔主如?有?實質(zhì),高大的身軀幾乎被?洶涌的魔元撐得凝實如?真?,他如?狂風巨潮,瞬息越過乾坤冢,奔赴向?這?人間。

    冥淵轟隆隆地嘶鳴沸涌,隨著他的靠近而更加洶涌,一陣又一陣地向?外吞噬,猙獰的嘶鳴和?緊繃的聲息中,宣告著這?人世覆滅的時間將近。

    當?距離冥淵只剩一線之隔,當?那道虛妄詭異的身影已到了乾坤冢的邊緣,他忽而停下了腳步。

    一條玄金索橫穿過虛妄魔元凝成的寬闊胸膛。

    衛(wèi)朝榮身形明明滅滅,虛虛實實。

    玄金索橫穿過他的心口,沒過他的胸膛,傷口處的魔元劇烈地蒸騰著化為煙霧,汩汩的黑色血水流落,將他牢牢地定在原地,寸步難移。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緩緩低下頭。

    冰冷赤金的鐵索上涌動著詭譎的暗紋,多看一眼都叫人生出一種頭暈目眩之感,堅冷之極,穿過他的胸膛,牢牢地扣住虛妄胸膛下的心臟。

    他向?前一步,玄金索深深扣進心臟,洶涌的黑色血水順著鐵索涌出,將虛妄的身軀沾染斑駁。

    衛(wèi)朝榮低低地悶哼了一聲。

    他抬起手,握住那根沒過胸膛的玄金索,微微用力,鉆心的痛楚如?漫涌的潮水,而他神色冷凝漠然,好似根本感覺不到這?痛楚,只有?額角青筋猙獰地跳動,敘說一切無聲隱秘。

    玄金索像是已和?他的心臟牢牢相連,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也不曾將之分開,稍稍用力試圖擰斷,漫涌的血水便從?心臟汩汩流出,將他滿手滿身沾染。

    他就站在那里,一步也不能進,一步也不愿退。

    晦暗乏味的記憶都游來又溜走。

    回憶順著時光穿越千年?,又回到這?無光日?夜的起點:他蘇醒于荒蕪冰冷的枯冢,在日?積月累的欲望里幾經(jīng)瘋魔失控。

    原本靜謐流淌的冥淵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里吞噬了一重又一重的山海,化作奔涌的冥淵水,融進他的骨血,成為他桀驁澎湃的魔元。

    在魔門的傳說中,魔主誕生于冥淵之下,終有?一日?離開冥淵,降臨人世,屆時祂魔元所過之處皆為魔物,祂將率億萬魔眾,啖山噬海,直到吞食一切靈氣和?生機,淪入崩毀的天地,與這?世界一同走向?毀滅。

    一次次從?失控中精疲力盡地醒來,傳說成為了他的宿命,他終于幡然醒悟:

    他就是魔主。

    啖山噬海、毀天滅地的魔。

    當?他最后一次止步冥淵前,與滾滾紅塵一步之遙,瘋狂從?他的眼底褪去,眼神重又變回枯冷的清明,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慢慢地抬起手,指天劃地發(fā)下恒久不滅的誓言:

    “我以魔心為誓,拋卻過往、忘記名姓,換靈識一線清明、永不淪陷,從?此不再有?愛欲貪妄,千年?萬歲永鎮(zhèn)冥淵?!?/br>
    在誓言的最后,他孤注一擲,傾盡他所有?去做砝碼,壓住誓言天平另一頭的磅礴魔元和?他的宿命——

    “往后余生,與前塵往事一刀兩斷,以我名姓為鎖,畫地為牢?!?/br>
    心誓立成。

    他成了磅礴魔元真?正的主人,掌控了暴動的力量,重獲恒久的清明理智,荒疏了記憶,淡忘了愛欲貪妄,心甘情愿地沉寂在無人問津的荒冢中,成為沒有?名姓、沒有?前塵的魔。

    曾經(jīng)幾度暴漲擴張的冥淵重新靜寂,一千年?靜靜奔涌流淌,好似從?開天辟地就流過這?些地域,除了默默吞噬的靈氣和?生機,與世無爭。

    直到一千年?后,妄誕不滅的魔淡忘了自己的名姓和?過往,淡忘了欲望和?貪妄,淡忘了曾經(jīng)的瘋魔和?最后的心誓,渾渾噩噩,在乏味枯寂、一成不變的日?夜中醒來,一縷靈識鉆入硌手的石子,徹底改變了石子的形態(tài)和?材質(zhì),結(jié)成了一枚漆黑的戒指。

    祂在百無聊賴中,信手將戒指拋向?洶涌的冥淵,帶著那一縷靈識飄洋過海、翻山越嶺,在幾十個春去秋來后流入一段有?去無回的深湖,撞上從?高崖上墜落的少年?修士,順手給了奄奄一息的后者一身魔骨。

    又過了幾次霜凋夏綠,小修士走出茫茫的莽蒼山脈,搭上全?部身家換來一張船票,來到一海相隔的山海域,參加了三十年?一度的閬風之會,闖過一次又一次的比試,在不凍海上迎來了她茫茫的回身一望。

    千年?一望,一眼千年?。

    荒疏記憶、忘卻姓名的魔又生了執(zhí)迷,已棄置的名姓被?找回,神智和?清明都敗給愛欲貪妄,他忘了曾發(fā)下的誓言,忘了他的身不由己,一門心思只有?靠近她。

    再靠近她一點,就一點。

    妄誕不滅的魔忘卻了祂的誓言,但祂的誓言從?未離開過祂,如?影隨形,終生不滅。

    一道玄金心鎖,牢牢鎖住魔心,畫地為牢。

    他無法提及他的姓名,因為他早已拋擲了它,用作籌碼去封印他自己,鎖住他的魔心。

    衛(wèi)朝榮站在乾坤冢的邊緣。

    他慢慢地攤開手,松開沉冷堅硬的玄金索,掌心魔血滑落,將地面?侵蝕了一重重。

    難道這?一生就這?樣渾渾噩噩、身不由己,不明不白地分離陌路,又或者一起在瘋狂中走向?毀滅?

    一千年?前不可以,一千年?后也不愿意。

    就算是死路,他也會走到盡頭。

    曲硯濃掌心微癢。

    她攤開手掌,看見?漆黑戒指中浮現(xiàn)出的纖細觸手。

    “我是魔。”漆黑的觸手在她掌心出現(xiàn),一筆一劃地書寫,“或者說,那個注定要毀天滅地的魔主?!?/br>
    他是魔。

    曲硯濃微怔。

    她能感受到觸手上的魔氣,也早就猜測戒指里的人是魔修,可從?沒想過他會是傳說中的魔主。

    他就這?么直白地承認了。

    “……衛(wèi)朝榮?”她猶然不信。

    就算衛(wèi)朝榮沾染上的魔氣,又怎么會變成魔主呢?

    他真?的是衛(wèi)朝榮嗎?

    她心亂如?麻,思緒亂七八糟,這?一刻竟說不清她希望戒指里的這?道殘魂是衛(wèi)朝榮,還是希望他不是。

    衛(wèi)朝榮神色冷淡,目光卻深篤。

    他cao縱著堅冷的觸手在她的掌心書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顧自說,“聽說你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保護了五域一千年?。”

    “我很好奇,”他說,“我現(xiàn)在就在冥淵下,離人世一步之遙,如?果我出來,你能怎么辦?”

    第58章 子規(guī)渡(八)

    南溟的風浪一重重地拍打在銀脊艦船的舷窗上。

    申少?揚坐在舷窗邊, 一手牢牢地握著舷窗邊的扶手,憂慮重重地望著浪花猛烈地撞擊在舷窗上,濺起白色的飛沫, 順著琉璃窗重新落回海面。

    透過琉璃舷窗,隱約能看到被洶涌浪潮后晦冥變化的天空, 遙遠海平面?一閃一閃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