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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 第37節(jié)

    “你當(dāng)初就是從這個缺口?進(jìn)來的?”她垂下頭,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在她的手中,一個竹籃搖搖晃晃,縮小到錦鯉般大小的鯨鯢擺著尾巴,無?比乖巧地應(yīng)答。

    曲硯濃可有可無?地點頭。

    她細(xì)細(xì)地打量著青穹屏障的缺口?。

    原本猙獰的缺口?,不知何時長?滿了爛漫的花,如同翻涌的云墨開遍曠野,竟將青穹屏障的缺口?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怪了?!鼻帩忄卣f,“怎么會有花開在青穹屏障的缺口?,而?且居然不畏虛空侵蝕?”

    上次她來查探的時候,這里還沒開出花。

    “難道這世上還有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主動來幫我?堵住缺口??”她玩笑。

    第30章 閬苑曲(四)

    開在青穹屏障前的花, 不是五域所知的任意一種。

    花繁勝錦,朵朵綻若珍珠,色澤奇異, 并不嬌艷,反倒沉冷凝肅, 標(biāo)格殊異,從?百里外看去, 仿佛云墨瀲滟翻涌。

    尤為奇異的是,這些云墨般的花仿佛從磐石中突兀生長而出,四?周沒有任何活物, 一片空曠冷寂, 就連青穹屏障外的虛空也被密密麻麻的繁花隔絕了,只透來一星半點虛空的氣息,證明這里確實是青穹屏障的缺口。

    明明是繁花錦繡的模樣,卻莫名叫人生出森然寒意。

    曲硯濃朝那?簇簇繁花伸出手。

    珍珠般凝圓飽滿的花朵靜靜堆疊在一起,遠(yuǎn)遠(yuǎn)看去分外沉靜端莊, 然而就在曲硯濃的手伸到花枝前的那?一刻,細(xì)密的花瓣驟然向?四?周張開,露出花芯蘊(yùn)藏的一汪如墨水露,化為霧網(wǎng),朝她兜了過來。

    曲硯濃面無表情地翻手, 一巴掌將那?墨色水霧拍散在半空中。

    她不認(rèn)得這種花,但卻知道它的來歷。

    “噬靈植?!鼻帩獍欀碱^, “沒有人培育, 哪來的噬靈植?難道現(xiàn)在五域中真的有化神?魔修藏在陰溝里不敢露頭?”

    仙修所常見的靈植, 大多都是天生地養(yǎng),被仙修發(fā)現(xiàn)后集中培育, 延傳到如今,但很多五域修士都不知道,在靈植之外,還?有另一種植物,在仙魔對立時被稱作噬靈植。

    噬靈植的生長方式和魔修的修煉方式相同,都是奪取天地靈氣精華為自己所用,因此噬靈植生長之處,總是一片荒蕪,恰如魔修所過之處,往往生機(jī)湮滅。

    這世?上的所有噬靈植,都不是天地自然生長出來的,而是魔修催生栽培出的,因此有噬靈植,背后就一定隱藏著一個培育它的魔修。

    曲硯濃站在缺口前沉吟。

    從?不凍海上垂釣至今,大約過了兩三個月,從?初春冰河解凍,到初夏梅子黃時雨,閬風(fēng)之會從?前六十四?名淘汰到只剩三人,對于這一屆的應(yīng)賽者來說,確然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時光,但對于她這樣的層次、對于青穹屏障,卻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早兩個月、晚兩個月,對于修復(fù)青穹屏障來說無傷大雅。

    可她卻沒想到,就是這段短暫到不值一提的時光,竟會讓青穹屏障的缺口處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

    以?面前這片噬靈植的繁盛程度,至少得是化神?期的魔修才有這么大本?事,在兩三個月里催生出一片龐然繁茂。

    但要說這些噬靈植的存在導(dǎo)致了什么負(fù)面的后果,倒也實在說不上,反倒是隔絕了缺口后的虛空侵蝕,保護(hù)了山海域的生機(jī)。

    曲硯濃凝神?,拈下其中一朵。

    怪了,難道真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化神?魔修,甘愿默默保護(hù)山海域,卻根本?不打?算以?此博得好名聲?

    她凝神?想了片刻,抬步,向?前跨出一步,向?黑沉如墨的花海傾身一躍。

    急速下墜時的狂風(fēng)響在耳畔,她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翼,翩然飛入云墨間。

    數(shù)不清的花瓣張開,傾吐出一道又?一道的墨色水霧,融匯在一起,仿佛一場淅淅瀝瀝的雨。

    曲硯濃穿行在墨色水霧間,水氣觸碰到她的發(fā)梢,像是被一層很薄的絲緞?chuàng)踝×?,微微顫了顫,就如露水?花瓣上一般輕輕地滑落了。

    在花海的最深處,她看清了這片云墨的全貌。

    原來那?千萬朵繁茂的花,并不是各自盛開,而是從?同一株母樹上生長出來的,只是母樹太?高?大,深埋在花海最底端,一眼?望不到它粗大的枝干,只能望見繁茂的花海。

    直到她站在最深處,才發(fā)現(xiàn)原來母樹的枝干猙獰,張牙舞爪,像是龐然妖獸張開了巨口,露出一排排森寒的利齒。

    就在這樣猙獰的枝干上,開出一簇又?一簇黑珍珠般靜美的花。

    她不知怎么的出了神?,向?后仰靠在母樹的虬干上,仰起頭,凝望頭頂在風(fēng)中翻涌的云墨。

    曲硯濃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也從?沒聽誰提起,可是望見這株怪異而突兀的母樹,她一瞬間便?想起了從?前衛(wèi)朝榮和她提起過的傳說。

    “傳聞中,黑珍珠鑲在龍齒間,凡人可望而不可得?!毙l(wèi)朝榮坐在尸山血海間,指尖拈著一枚圓潤光澤的黑珍珠,神?情認(rèn)真地像是仙修在開壇論道,“這個傳說不太?靠譜,黑珍珠其實不罕有,反倒是真正的神?龍難覓蹤影,可見編出這個傳說的人思緒并不多么嚴(yán)謹(jǐn)。”

    曲硯濃也同他?一樣,沒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周遭都是累累白骨,她像是撿柴火似的,一根一根地拿起,細(xì)細(xì)打?量兩眼?,又?放下,還?伴著幾句點評,“這人的頭有點大、這人的腰有點長、這人的脛骨磨損太?甚……”

    聽見他?的話,她把頭抬起來看他?,“你在魔門待了這么多年,梟岳又?不是真的栽培你,你從?哪看來這么多傳聞典故?”

    衛(wèi)朝榮把黑珍珠托在掌心。

    “我總是有很多閑暇,在宗門內(nèi)沒什么事情可做,就去藏書閣借一兩本?典籍,聊以?解悶?!彼?平靜地看著她,眼?神?凝定,“看的多了,多少記得一些?!?/br>
    曲硯濃挑眉,不相信他?的話,“你可是在魔域潛伏了數(shù)十年的精英弟子,如今回到仙域,上清宗還?不上趕著栽培你?你哪來那?么多閑暇?”

    衛(wèi)朝榮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輕地笑了一聲。

    “被你發(fā)現(xiàn)了。”他?說,語氣沉冽平和,“是,我在上清宗很受重視,平時有忙不完的事,偶爾才會去藏書閣看一看?!?/br>
    “我一共也只知道寥寥幾個典故,有一個算一個,都想賣弄出來?!彼?說,“也許有一天,你會聽完我全部的故事?!?/br>
    曲硯濃拿腳尖踢了他?一下,故意頤指氣使,“那?你還?知道什么,現(xiàn)在就全都說出來吧,我來給你數(shù),看看上清宗的天才大忙人究竟知道幾個典故?!?/br>
    衛(wèi)朝榮不應(yīng)。

    他?搖搖頭,平心靜氣地說,“不是現(xiàn)在?!?/br>
    他?倒拿起喬了,她還?不愛聽了呢。

    曲硯濃不再搭理他?。

    她板著臉,重新?lián)炱鸬厣系陌坠?,再也不看?。

    她那?時以?為他?在故意賣弄,她總以?為以?他?的本?事,回了仙門一定大有可為,她以?為他?在魔域是過客,回了仙域總該是歸鄉(xiāng)。

    有人在等他?回家的呀!

    他?在仙域是有人期待和思念的呀!

    可是她不知道,原來衛(wèi)朝榮回了上清宗,并沒有被仙修同門接納,也并沒有很多長老前輩看重他?。

    他?在上清宗的日?子,真的就如他?所告訴她的那?樣,總是被無盡的空閑所包裹。

    牧山宗的同門仰仗他?提攜,但又?都和他?不熟,畏懼他?在魔門的經(jīng)歷,認(rèn)定一個仙修若能在魔域從?容甚至風(fēng)生水起地過上幾十年,那?么他?一定和魔修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了。

    上清宗不是他?的家,仙域也不是,他?和她一樣,他?們沒有家。

    如果那?天衛(wèi)朝榮真的從?頭給她講起他?所讀過的典故和故事,那?么她從?日?升聽到月落,往復(fù)幾天也聽不完。

    他?騙她說他?在上清宗過得很好,她不明白為什么。

    她又?不會笑他?的——也許會笑一兩句,可是她沒有一點惡意,她只會感同身受,和他?站在一起痛斥上清宗的弟子鼠目寸光。

    可他?不說。

    她那?樣又?愛又?恨地嫉妒了他?很多年,羨慕了他?很多年,有時候恨不得能回仙域的人是她,可到最后才知道,原來她嫉妒錯了人。

    衛(wèi)朝榮過去、當(dāng)時、未來的,一直一直和她重疊在一起,沒有片刻分歧。

    曲硯濃拈著掌心的花,望著龐然的母樹,怎么看怎么像是他?講過的荒誕不經(jīng)的傳說,那?猙獰的虬干,分明就像是龍齒嵌著黑珍珠。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多了,也許她是瘋了,把一個離奇的巧合當(dāng)作是命中注定的線索。

    先是鯨鯢,再是龍齒黑珍珠,短短的兩三個月,她又?想起了那?么多和他?有關(guān)的回憶,這樣純粹的愛和恨。

    憑什么她等不到一個奇跡呢?

    “你總會回來的吧?”她喃喃地說,“你的故事我還?沒有聽完呢?!?/br>
    *

    閬風(fēng)苑里,申少揚(yáng)舉棋不定,在竹軒的長廊里來來回回地溜達(dá)。

    “唉!”他?用力一跺腳,咬咬牙,徑直朝走廊盡頭的竹門走去。

    深吸一口氣,他?推開了竹門。

    祝靈犀和富泱從?靈泉池里回過頭看他?。

    望見他?的那?一刻,富泱長嘆一口氣。

    申少揚(yáng)本?來心懷尷尬,被他?這口氣嘆得不明所以?,“干嘛?”

    富泱一邊嘆著氣,一邊搖頭,“你居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就這么溜走,不會回來了?!?/br>
    申少揚(yáng)更莫名其妙了,“你就這么不希望我回來?”

    他?看看空曠的靈泉池,怎么看都覺得不差自己一個位置,左看看富泱,右看看祝靈犀,自覺恍然大悟,“我打?擾你們倆了?”

    祝靈犀從?溫?zé)岬乃刑痤^,指尖成符,一個水彈崩在申少揚(yáng)腦門上,她冷冷淡淡的,“說話靠譜一點?!?/br>
    申少揚(yáng)沒想到她忽然動手,也沒從?中感受到惡意,站在原地被水彈崩了一頭一臉,水珠從?面具的縫隙流了下來,他?本?來要生氣,再一細(xì)細(xì)感受,又?有點驚喜,“是靈泉水做的水彈——你的符箓原來是就地取材的。”

    祝靈犀古井無波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yīng)。

    申少揚(yáng)在興頭上,接著分析起來,“再細(xì)究一下,這個水彈比普通水彈的威力更大,說明你的符箓也會受到周遭環(huán)境的制約,這其中的影響,大概在二到四?成左右。”

    祝靈犀還?是沒有說話。

    她盯著申少揚(yáng),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十分認(rèn)真,顯然在專注聽他?分析。

    “還?有,還?有……”申少揚(yáng)更起勁了。

    “呃,打?擾一下?!备汇笤谶吷虾鋈婚_口,“在你絞盡腦汁分析這份水彈的時候,我覺得我應(yīng)該有義務(wù)提醒你們一下,這是靈泉水?!?/br>
    申少揚(yáng)不明所以?,“然后?”

    富泱微妙地沉默了。

    “理論上來說,”他?不忍直視地說,“這也算是我們的洗澡水吧?”

    申少揚(yáng)木然呆住。

    “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捂住面具,轉(zhuǎn)過身。

    再一次的,他?落荒而逃,逃跑時的背影,比上一次還?要狼狽。

    “你把他?嚇跑了。”祝靈犀在靈泉池里看了看申少揚(yáng)的背影,“你想作弊?愿意賭,不愿意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