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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把烤好的蘑菇遞給凝羽,“嘗嘗味道怎么樣?” 凝羽嘗了一口,然后點了點頭。程宗揚拍了拍手上的鑒末,笑道:“等有了調料,我給你烤雞翅?!?/br> 說著他心里一沉。紫玫最喜歡的,就是烤雞翅。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過得還好嗎?程宗揚連忙搖了搖頭,讓紫玫的身影在腦中消失掉。 門口傳來祁遠的笑聲,“下次我們再來,給你帶點臘燭。那東西只有手指那么粗,比火把可亮多了,點起來還有股香味?!?/br> 姓葉的老媼在外面說了幾句,然后祁遠和云蒼峰笑著進來,暗暗朝程宗揚施了個眼色。 三人走到角落里,祁遠笑著說:“程頭兒,咱們這次恐怕惹上麻煩了?!?/br> “怎么了?” 云蒼峰背著手踱了幾步,像看風景一樣看著屋外,低聲道:“程小哥,看出來了嗎?這院子跟別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程宗揚朝四周看了看,沒看出什么異樣。 “沒有啊,這院子收拾得挺干凈?!?/br> 那老媼在門口晃了一下,沒有進來。祁遠早已收起笑容,咬著牙絲絲吸著涼氣,“是太干凈了?!?/br> “我跟云老哥前后看過,這院子凈得很,地上沒有雜草,鳥雀只在別處轉,沒有一只飛過來的。而且整個院子里,連一只蟲蟻都沒有。嘿嘿,程頭兒,你見過這么干凈的院子嗎?” 程宗揚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祁遠是說,這個院子里,除了他們一行,再沒有任何有生命的物體。 云蒼峰緩緩道:“南荒只有一種人家會這么干凈?!?/br> “是養(yǎng)蠱的人家。” 祁遠道:“看到她的房子,我就起了疑心。如果是村里人,誰好端端的,會住的離村子這么遠?” 云蒼峰解釋道:“南荒也不是家家養(yǎng)蠱的。蠱那東西最是陰毒,害起人來連南荒人也怕。有些地方,誰家養(yǎng)了蠱,就會被村里人趕出去。這位葉媼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屋子,又遠離村寨……” 云蒼峰沒有再說下去。 程宗揚道:“也許她不是因為養(yǎng)蠱被趕出來的。別忘了,她不是南荒人,也可能因為這個沒辦法在村里住。況且她一個六朝人,怎么會養(yǎng)蠱?” “南荒有一種蠱民,是師徒相傳?!?/br> 謝藝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緩緩道:“提到,這種師徒相傳的蠱民都是女子,她們終生未嫁,過了三十歲,就會從外面抱來幼女撫養(yǎng)。那些幼女從小就不剪頭發(fā),當母親的蠱女每天用梳子含上口水,幫她梳頭。這些女孩長大后不能動情,一旦有了相好的,就會被她們養(yǎng)的蠱反噬。等這些蠱女也老了,又從外面抱來幼女撫養(yǎng)。就這樣代代相傳?!?/br> 程宗揚道:“她們養(yǎng)的什么蠱?” “頭發(fā)蠱。她們全身的精華都在頭發(fā)里。有頭發(fā)脫落,就拾起來裝進籃子,用桑葉包起來,埋在屋子里。” 程宗揚想起葉媼提的籃子,心里隱隱發(fā)寒。 “那些蠱女一直到死,頭發(fā)都不會變白。有的長到比身體還長,仍像年輕時一樣黑一兄?!?/br> “難怪花苗人寧愿在外面過夜,也不肯進村?!?/br> 程宗揚明白過來,“既然這樣,咱們也不再待了。這會兒立刻就走,跟蘇荔她們會合?!?/br> 祁遠搖了搖頭,“養(yǎng)蠱的人心思跟咱們不一樣,如果咱們這么走了,就是跟她結了仇。原本沒有害人的心思,有了怨氣也不會輕易放過咱們?!?/br> “老四的意思是穩(wěn)住她?” “對!穩(wěn)住她。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br> 祁遠道:“咱們只是住一夜,再多給她點東西。只要別惹她,她也沒道理害咱們?!?/br> 云蒼峰嘆道:“祁老哥,你常走的是北邊那條線,花苗、獠寨那邊的人還好一些,講情義。往南走,這邊的人就沒那么好心了。剛才你許她襲巴的時候,我沒來得及攔你。常言道:一斗米養(yǎng)個恩人,一擔米養(yǎng)個仇人。有些人你幫了他,他感恩戴德;有些人拿了好處,反而生了怨心,認為你幫他是理所當然,給得少了、慢了、不合心意了,便心生不滿。像這個,你給她火石火鐮已經(jīng)足夠,再給鱸巴便多了。她拿了火石火鐮已經(jīng)滿意,你再許她半斤墮巴,她少不了會想為何不是一斤?一斤又想兩斤,兩斤又想十斤。人心苦不足?!?/br> 一席話說得祁遠紅了臉,“云老哥教訓的是。是我孟浪了?!?/br> “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zhàn);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br> 謝藝漫聲吟道:“云執(zhí)事這一番話可為武鄉(xiāng)侯此聯(lián)腳注?!?/br> 程宗揚笑道:“謝兄說的多半也就云老哥能聽懂。老四,那姓葉的老太婆住在哪兒?” “后面有間小屋,她自己一個人,平常就住在那里?!?/br> “那好,咱們就在這里住一夜。告訴兄弟們,沒事兒都留在屋里,別出去。 再留兩個機警的兄弟說是看馬,在外面守著,有動靜趕緊喊人?!?/br> “成?!?/br> 祁遠答應道:“小魏算一個。云老哥,你們再挑一個人?!?/br> 雙方商議停當,眾人便在石屋安頓下來。 程宗揚昨天一晚沒睡,今天揮刀開了半天路,這會兒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 感覺心里隱隱有件事,認真去想又想不起來。 程宗揚索性閉上眼,把事情在腦中一件一件過著。 一樁是霓龍絲?,F(xiàn)在還離得遠,等到了碧鯪族再考慮不遲;一樁是跟云蒼峰合作。這個也是后話,能活著從南荒出去再說;再一樁是凝羽的傷。嗯,等回到五原城,第一件事就是跟武二一起去找西門慶,先打他個滿臉開花;還有謝藝的身分,云氏商會來南荒的目的,被滅族的蛇彝人, 花苗人刺殺鬼巫王的行動,光明觀堂的樂明珠,怎么跑到南荒來…… 程宗揚越想越亂,忽然腦中一閃,想起那件事。 祁遠扭過頭,“睡不著?” 程宗揚坐起來,低聲道:“蠱是怎么回事?” 祁遠咧了咧嘴,“這個我也說不準。多半跟南荒的巫術有關系吧。只聽說南荒有人養(yǎng)蠱,種類也多。有些是防人的,有些是害人的。有的是喂養(yǎng)毒蟲,有的是用邪術作法。中了蠱的什么樣都有,反正都是不得好死。傳說最多的是情蠱。 姑娘和小伙好上了,怕男的變心,下了蠱。每年都能聽說幾起??勺顓柡Φ倪€不是這些。” 祁遠也提著心睡不安穩(wěn),干脆跟程宗揚一樣坐起來,摸出酒葫蘆抿了一口。 “南荒有的地方仇殺厲害,為爭一塊地、一道水源,你給我下蠱,我給你下蠱。開始是一個兩個,怨氣上來了,能牽扯到幾個村子,大伙不死不休。那下的蠱才是千奇百怪。養(yǎng)蠱的都是心里有怨氣,不是恨得厲害,誰會拿自己的血rou去養(yǎng)蠱?有的是全家人每人滴一滴血,養(yǎng)出滅門蠱。只要能報仇,哪怕全家都死完呢。唉,這些事兒咱們外人聽聽也就罷了。” 程宗揚心里卻想著一件要命的事──臨走時,蘇妲己給自己下了冰蠱! 進了南荒,一件事接一件事,早把這事給丟到了腦后。自己的初衷本來是到了南荒找個機會走人,等有了實力再回去找蘇妲己算帳,可這些天走下來,他越來越想去碧鰭族,看看是否真有傳說中的霓龍絲。 程宗揚以前也聽過一些下蠱的傳說,多半都當故事看了。這會兒想想,如果真的有蠱,那多半是一種人們還不熟知的微生物與生物毒素的混合體。處于原始社會的人們通過經(jīng)驗找到養(yǎng)育這些微生物的方法,由于它的詭異和兇險,而伴隨著種種禁忌和令人恐懼的傳說。 可這樣的解釋即使沒錯,對自己目前的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老四,中了蠱要怎么解?” “蠱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中了也不知道。既然外人看不出來,只有下蠱的人能解了?!?/br> 那豈不是要讓蘇妲己給自己解蠱?程宗揚對那妖婦充滿了不信任。用腳后跟都能想到,即使自己找到霓龍絲,千里迢迢給她送去,耶妖婦再大發(fā)善心,給自己解了蠱,多半一轉手又重新下蠱,怎么也不會讓自己逃出她的手掌心。 程宗揚嘆了口氣,重又躺下。 祁遠卻上了心,“程頭兒,你是嘆的哪門子氣?” “我在想咱們商隊。離開五原城的時候,咱們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人吧?” “二十五個?!?/br> “現(xiàn)在咱們帶奴隸是十一個人。這還沒到白夷族呢?!?/br> “還有七八個人在白龍江口等咱們?!?/br> 祁遠也嘆了口氣,“這一趟走到現(xiàn)在,咱們人手少了六個。回去的時候能少死兩人,老祁就燒高香了?!?/br> 程宗揚想了想,“倒是護衛(wèi)傷亡得多。” 八名護衛(wèi)只剩四個,還有一個回了白龍江口。奴隸只少了兩人,一個被蛇纏死,一個失了蹤。 “那是。遇到陣仗,都是護衛(wèi)們沖在前面,奴隸們只會找地方躲?!?/br> 說著祁遠忍不住埋怨一句,“程頭兒,你挑的這些也太那個了吧?往常我們走南荒,都是奴隸干活,可這幾個連走路都吃力?!?/br> 程宗揚尷尬地笑了笑。 “以前走南荒,只要說干得好了,給他們脫了奴籍。那些奴隸就拼命干活。 這幾個……嘿,只要他們能跟上,我給他們磕頭都行。那天大霧的時候,我攔著不讓你回去找,其實老祁那會兒就在旁邊,眼看著他被一頭老虎拖走。老祁那會兒要是一叫,隊伍當時就要亂。那么大的霧,人一散就全完了。所以老祁才沒聲張?!?/br> 祁遠使勁灌了口酒,咧嘴說:“這事兒我也憋了兩天了,說出來好受些。咱們走南荒,一是求財,二是平安。冒險的事還是少干。” 程宗揚笑道:“說是這么說,咱們不是又住到養(yǎng)蠱人家了?” 祁遠忽然跳了起來,獵豹一樣沖向門口。 房門緊閉著,一叢烏黑的發(fā)絲從門縫中緩緩伸出。火塘昏暗的火光搖動著,那發(fā)絲仿佛一叢漆黑的鋼針在門上生長著,放射狀一絲絲散開,越來越長。 祁遠青黃的臉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緊緊握著刀柄,手指不停發(fā)抖。在他身后,同伴的打呼聲不斷傳來。 忽然,那些發(fā)絲游動起來,每一根都指向不同方位,蜿蜒扭動,仿佛在尋找房間里每一個人的位置。 祁遠手臂的肌rou越繃越緊,忽然他一咬牙,奮力拔刀。 兩只手掌同時按住祁遠的肩膀,祁遠一驚,張口想喊,又被一只手掩住嘴巴。 請續(xù)看六 第六集 內容簡介: 一只仿制遙控器引起程宗揚注意,再向云蒼峰詳細探問六朝歷史后,他赫然醒悟,這世界似是而非的怪異景象,根本就是眾多穿越者造成的,這邊一個岳武穆,那廂一個趙鹿侯,這些不道德的穿越者把歷史弄得亂七八糟,害他這個晚到的人想混點好日子都沒處著手! 性情溫順的白夷人原來是兔子的后裔,這些兔子美是很美但中間卻很多兔兒爺,攪得初來白夷的一行人都要吐了!藉著云氏商會與白夷的交情,蘇荔準備聯(lián)合白夷對抗鬼王峒…… 第一章 異物 一只手緩慢而堅決地按在祁遠嘴上,將他的呼叫堵在口中。 那只手很干凈,皮膚上有著陽光的味道,手指結實而靈敏。 祁遠強忍著心底的恐懼轉過眼睛。云蒼峰和謝 藝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云蒼峰長袍下擺卷起,掖在腰間,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刀。掩住他嘴巴的是謝藝,那個溫和的男子神態(tài)依然從容,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祁遠狂跳的心臟莫名地安靜下來,他慢慢呼了口氣,控制住身體的戰(zhàn)栗。 三個人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住房門。 烏黑的發(fā)絲仿佛無數(shù)毒蛇,在門上蜿蜒著越伸越長。它們游動著無聲地攀住石壁上一枝火把,發(fā)絲煙霧般纏住火炬,火焰隨之黯淡,悄無聲息地熄滅下來。 沉寂中,忽然傳來“噗”的一聲怪響。在火把上游弋的發(fā)絲猛然張開,然后快速擰成一束,朝聲音傳來處掠去。 聲音傳來的地方,朱老頭趴在地上,用衣服蒙著頭,屁股翹得老高,扯著呼嚕睡得正熟。剛才那聲怪響,卻是他放了個屁。 這會兒誰也笑不出來。那發(fā)絲長得仿佛沒有盡頭一樣,從門上一直延伸到朱老頭身邊。沉睡中的朱老頭對即將來臨的危險懵然無知,他在衣服里哼唧兩聲,咂了咂嘴,舒服地拱了拱屁股,接著又鼾聲大作。 謝藝手指一根一根握住刀柄,整個人仿佛繃緊的弓弦,隨時準備暴起發(fā)難。 就在這時,那些發(fā)絲卻在離朱老頭數(shù)寸的地方停下來,在空中停了片刻,然后慢慢退開。 祁遠汗透重衣。旁邊,云蒼峰細緩悠長的呼吸一絲不亂,他一手按在祁遠肩頭,干瘦的手掌并沒有多少力量,但那分鎮(zhèn)定卻讓祁遠不能不佩服。 另一邊,謝藝黑色的瞳孔越來越亮,緊盯著發(fā)絲妖異的鋒芒。 那些發(fā)絲纖細之極,仿佛一團朦朧的煙霧在半空浮動著。發(fā)悄悄無聲息地微微旋轉,似乎在搜索每個人的方位。祁遠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像鼓點一樣強烈。 沉寂中,一顆石塊忽然呼嘯著飛來,發(fā)絲靈蛇般昂起,發(fā)槍向前一探,纏住石塊,其余的發(fā)絲受到驚動,波浪般同時舞動起來。 接著又是兩顆石塊飛來,發(fā)絲無聲地分出兩縷,將兩塊石頭分別纏住。緊接著,一道身影呼的飛過,毫無顧忌地投入到潮水般滾滾浮動的發(fā)絲中。 祁遠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