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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蘭澈溪手中的指揮棒揮起,雙簧管吹起夢幻的主旋律,低柔的小提琴聲盤旋而起。 極富光澤的鋁板鐘琴如同仙鈴一般低低顫顫地響起,明快悅耳,奏起輕松而夢幻的旋律。 幾乎是瞬間,在場的觀眾和評委的心神被牽引起來,淡淡的愛意從樂曲中暈染開來,絲絲縷縷纏繞在心間,幸福美好地如同夢境一般。 清脆悅耳的三角鐵加入到其中,銀鈴般的顫音有著特殊的美妙,讓樂曲得到升華。 短笛、小號、大提琴、倍大提琴、英國管、小提琴……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樂器加入到其中,融合成壯麗而夢幻的樂曲,讓聽眾不由自主沉浸于其中,身心陶醉。 不知何時,所有樂聲都一點一點低緩下來,最后低不可聞,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沉默中的危險。 暗淡的低音大管聲緩緩響起,如同黑暗的預言,帶來一切災難和痛苦,讓人惶惶不知所以然。 定音鼓聲驀然敲響,如同丟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所有平靜,隱隱的,風起了…… 咚、咚、咚……定音鼓一聲比一聲敲得響,而且沉重。 如同有什么在接近,讓人無法呼吸。 驀地,整個樂隊的樂聲都變了,小提琴的輕顫、大提琴的低迷、短笛如同風聲呼嘯起來、鋁板鐘琴聲的消隱…… 耳邊仿佛有絕望的嘶喊聲傳來,彷如實質的痛苦壓在人的心上。 一直安靜的塤也加入了進來。低沉悲壯,如同幸存者的嗚咽,滿是悲痛和茫然。 塤聲漸漸低下去,斷斷續(xù)續(xù)的,如同無助的哭泣。 小提琴聲突然拔高。如同沖天的火焰,讓仇恨的心靈煎熬不已。 痛苦和仇恨摻雜在一起,讓人找不到方向,心靈的煎熬急于找到發(fā)泄。 樂聲再次平靜下來,只是平靜中透著壓抑,再沒有以往的幸福美好,原本包圍著的愛意也消失無蹤,只留下沉重的悲傷和隱藏的恨意。 深深的隱忍在樂曲中展現(xiàn),有什么在沉默中謀劃,平靜的眼底深藏著毒蛇一般的怨毒,等待著將仇人一擊斃命的機會。 漸漸地。樂曲中開始透出一種即將得償所愿的興奮、期待,驀地,單簧管的聲音尖銳起來。如同利器劃開了血rou,讓人心生寒意。 一聲又一聲,帶著大仇得報的興奮??斩吹男撵`滴著血淚,仿佛在述說著什么。 這樣的興奮并沒有維持太久,樂曲的旋律依舊優(yōu)美,卻透著一種蒼白,如同心中被挖走了一塊,茫茫然找不到前路的方向。 一直走、一直走…… 五感是那樣微弱,世界一下子褪去的顏色,眼睛越來越暗淡,心中的生氣在無聲無息的溜走。 即便如此,也沒有停下腳步,然后有一天,眼前看到了不同的景色。 評委和觀眾們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蘭澈溪走下了指揮臺,跪坐到了交響樂隊前那張古琴前,而指揮臺上站著的已經(jīng)變成了原本的首席小提琴樂手金霖。 蘭澈溪左手按弦,右手撫過琴弦,霎時間,悠遠韻長的琴音如同叮咚溪水,從她指尖流瀉而出。 明明是穿透力極強的音色,卻婉轉而靜謐,散音松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如同置身于太古天地。 和西方樂器的個性鮮明不同,東方樂器有著更深的內(nèi)涵,往往變幻無方,不可一語而概,作為中國古老樂器中的精華,古琴更是其中之最,天地萬物之音盡在其中。 蘭澈溪前世五歲便在身為古琴名家的奶奶的指導下開始學琴,數(shù)十年不輟,本身又是天縱奇才的音樂人,造詣可以說是無出其右。 而在大聯(lián)盟,真正大師級別的演奏家蘭澈溪只見過一個吉龍,還是初窺其境,并且境界搖搖欲墜。而古琴原本就是不易學習的樂器,工作室兩個古琴演奏者雖然技巧過關,意境卻差強人意,蘭澈溪無奈之下,才只能自己上。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的人能夠看到大師級音樂家演奏的機會微乎其微,古琴就更是如此,更別說是出自蘭澈溪之手的優(yōu)質樂器。 此時此刻聽到,真要形容他們的心情的話,只有一個詞:震撼。 是的,震撼。 他們難以想象,居然還有人能將樂器演奏到這樣的程度,讓人根本無法相信這是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如同天籟一般,他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感覺那已經(jīng)不僅僅是樂器演奏了,而是……而是藝術! 他們生平第一次清晰感覺到了“藝術”兩個字的存在,而非是形式化地追尋祖先的腳步。 淺淺的泛音柔散開來,寧靜致遠,給人一種心靈的安寧,如同一種禪意,讓人釋然。 驀然地,他們想到了一個詞:放下。 這首交響樂雖然名字叫《復仇者的怒濤》,內(nèi)容卻并不是一味的負面情感表達,蘭澈溪性情使然,極少會創(chuàng)作一味悲情或一味夢幻的樂器,尤其是交響樂這種大型、能夠給人更大發(fā)揮余地、表現(xiàn)力強大的樂曲。 貴族包廂內(nèi),云蒂拉死死咬著下唇,一眨不眨地看著臺上那個散發(fā)著耀眼光芒的身影,耳邊的天籟樂聲一波一波撞擊著她的內(nèi)心,給予她巨大的壓迫力,讓她的呼吸都變得壓抑。 明明貴族包廂位于舞臺上方,她卻覺得自己在仰望她。 那樣讓人無力…… 手臂一陣刺痛,云蒂拉低頭看去,因為肌rou繃緊,襯衫上已經(jīng)印出了濕痕,好在她今天穿的是黑色,不會被人看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