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著雪花的寒風好似隨人灌入了這狹小的甬道。涼意從腳面開始向上彌漫，直至侵入李攸的意識。他削瘦的身子一顫。周襄……周襄為何會來？

    他驟然抬頭，盯著眼前魁梧之人的后背。莫非……晏云羲背叛了他？晏云羲是周襄的人？

    那侍衛(wèi)橫劍攔住了前面的一眾人，如高山般巋然不動。

    火光大盛，將周襄的面容照得愈發(fā)清晰。養(yǎng)好傷后的她，依舊美艷動人。鬢發(fā)如漆，眉若遠山，柳腰裊娜。她穿著大紅色的宮裝，更襯得肌膚盛雪。

    周襄美得張揚?？衫钬缫芽床贿M這等容顏了。見識過周襄險惡的內(nèi)心，誰還能喜歡這張浮于表層的皮囊呢？

    “李攸，你我相處多年，我已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敝芟彘_口道。

    李攸擰起了眉頭。真是惡心至極。有哪個母親會去覬覦自己孩子的身子？

    “以前你那么對我。我只當是孩子長大了，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孩子與父母吵架，也是在所難免的?！敝芟逄鹗?，纖細長指撥弄自己胭脂紅的指甲。

    李攸不禁想鼓掌喊好。這世上也只有她能如此厚顏無恥，將腌臜之事粉飾成父母與孩子的口角之爭。

    “為人長輩，自然要寬容些。”周襄緩緩開口，神色之間頗為倨傲。

    “呵?！崩钬僖猜牪幌氯チ?，嗤笑出聲。

    這一聲笑極輕，卻如一顆丟入幽潭的石子，濺起劇烈水花。

    周襄神色驟變，厲聲道：“李攸，為臣為子，你為何要我命！”

    李攸凄然一笑。時至今日，她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錯，還在斥責他。也是，這些人從來不知道反省。只有將他們打疼了，抽去筋骨，拔去爪牙，他們才會假惺惺地說句對不住。這又有何用？

    他真的怕死?？僧斔劳稣嬲蹬R之時，他卻不懼了。就恍若早已在等待這一刻。

    他長身玉立，緩緩地閉上了雙眸。灰黃的僧袍在亮如白晝的燈火之下，更加慘淡。

    “拿下這兩人！”周襄下令道。身后的侍衛(wèi)越過她，對上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劍墻。

    晏云羲的手下?lián)]舞長劍，生出寒涼的劍風，與數(shù)道劍光相碰，濺起明亮火花。

    刀光劍影之間，李攸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他回首，晃眼的燈火下，一隊守衛(wèi)從他們來時之路而來。

    前后夾擊，進退維谷。

    李攸長嘆一聲，寒劍就橫上了他的脖頸。

    “放下武器，否則就殺了瑞王！”有人大呵。

    那人身形一頓，手中的劍落地，發(fā)出清寒的聲響。幾個侍衛(wèi)將劍抵住了他頸子。

    周襄走上前來，仰起首，看向李攸。她抬手，玉指掐住李攸的下顎，細細端詳。李攸那雙如同夜幕的烏眸布滿了厭惡。他之前從來不敢對著她露出這種目光。原來表達心中的憎惡并沒有那么難。周襄并不可怕，是他懦弱的心更為可怕。

    “你看看你，哪怕剃光了發(fā)，這張皮囊依舊好看?！彼坪跤袔追植簧幔瑤追至魬?。

    李攸直勾勾地盯著她，他恨極了這種貪婪的目光。

    “以前的你，也算是長安城最好看的人?？上x王來了之后……”她柳眉一挑，略有遺憾和懊惱。

    她素手收攏，掐住了他的脖頸，壓低了聲音道：“你且放心。我不會殺了你。我會讓你帶著引以為傲的皮囊，好好活下去?！?/br>
    李攸的目光銳如利刃，似要生生地剜下周襄身上的嬌rou。

    周襄側(cè)首，對著身邊的守衛(wèi)低語幾句。

    守衛(wèi)頷首，拔劍抵住了晏云羲手下的腹部：“jian了瑞王，饒你不死?！?/br>
    李攸瞳孔驟縮，怒斥道：“賤婦！你好歹毒！”周遭的侍衛(wèi)狠狠地鉗制他，令他動彈不得。

    那被擒住的侍衛(wèi)閉上了雙目，視死如歸地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李攸眼眶微潤。晏云羲的人至死也不愿意背叛他……

    周襄的侍衛(wèi)收了劍，轉(zhuǎn)身抵住李攸的腹部。李攸身子一震，聽那人冷聲道：“不照做的話，就給瑞王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