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羲知曉姜璃身邊有這么一群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wèi)，他們常年蒙面，被她喚作“無面”。他們可以殺人于無形，一人千面，可以混在茫茫人海之中。而眼前這個人，竟然沒有蒙面。他頜廓若削，薄唇輕抿，是個風姿挺秀的少年！

    “公主她……”晏云羲心中還抱有僥幸。

    “殿下不幸遇害?！?/br>
    晏云羲身形一晃，到底是來遲了……

    “在下徐霈，奉大皇子命接晉王入城?！?/br>
    “嗯?！彼h首，正好他也有話要問姜珟。

    晏云羲被領(lǐng)到了軍中的營帳內(nèi)。幾日前的大火留下滿目瘡痍，空中還飄著淺淡的焦糊味。

    他等了片刻，一只纏滿紗布的手撩開厚簾，寒風倒灌，割過他的面頰。

    徐霈推著四輪車，中央端坐一人，全身裹于紗布之中，面覆青面獠牙面具，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晏云羲詫然。姜璃的死已經(jīng)讓他痛心不已，而姜珟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更是令人悲憤。

    他走上前來，俯身而下，白皙的長指扣在青銅面具上。

    纏著紗布的手壓上他的手背，用了幾分力道，止住了他掀開面具的舉動，烏潤的眸子沉沉地看向他。

    這雙眼眸，同宮宴上的那雙杏眸一模一樣。一寸秋波，凈若琉璃。他微怔，又隨即壓下了心里的不安。畢竟姜珟同姜璃是龍鳳胎，長相極為相似，他有錯覺也是無可厚非的。

    晏云羲收回了手，低聲道：“是臣逾矩了。”

    他退至一旁，神色黯然地坐于木椅上。椅子扶手漆色斑駁，曾有人經(jīng)年累月地摩挲過。姜璃想必是坐過這把椅子吧。玉門關(guān)苦寒，她睡不著之時，會不會坐在這個椅子上出神？

    “姜璃……是怎么死的？”他聲色凄然地問。

    “周襄擬假詔殺我，被阿姐識破。陳沭殺人滅口?！彼_口道，聲音嘶啞，似被煙熏啞了嗓子。

    “陳沭呢？”晏云羲的手緊捏椅子扶手，關(guān)節(jié)泛白。

    “已伏誅?！?/br>
    “可惜了……”晏云羲輕嘆。害了姜璃的人，怎么能這么輕易死去，太過便宜了。

    “周襄已經(jīng)喪心病狂，千方百計要殺了我，立姜晟為帝。望……咳咳……晉王考慮江山社稷的安?！?/br>
    “姜璃葬在何處？”晏云羲打斷了他的話，對上他的目光道。

    姜珟微訝。

    “殿下與臣皆痛失所愛，殿下定能理解臣現(xiàn)在的心情。此事日后再談吧?！彼麄?cè)過臉，以袖掩臉，淚出痛腸。

    “西出玉門，十里黃沙地。”姜珟漠然道。

    晏云羲猝然回過臉，不敢置信地道：“你竟將她葬在關(guān)外？”

    “是?！辈贿^是青荷的尸身，顧及他自己的名聲，沒有丟到亂葬崗已經(jīng)算是優(yōu)待了。

    “那是姜璃，是你親姐！姜璃在長安城，也是眾星捧月，你怎能……”他哽咽難言，如疾風般地沖出了帳。他奪過一匹駿馬，翻身而上，縱馬疾馳出關(guān)。

    姜璃，是長安城的明珠，是民眾心中的皓月，卻在死后，只有他一個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