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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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搭在輪椅的把手上,也虧得他在這么冷的冬夜臉上還一派怡然自得,“最近都在沖業(yè)績,前幾天就有行人包被搶了。” 這算是解釋了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阮素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大衣口袋,笑了笑,“手機還在?!?/br> “人也還在?!奔久鞒缧Φ?。 阮素要去推季明崇的輪椅,卻被制止了,“你就走在我旁邊吧?!?/br> “唔,好?!?/br> 阮素今天穿的也是黑色的大衣。 兩人往家里方向走著,季明崇不知道說了什么,阮素被逗笑了,笑聲都被寒風(fēng)吹得很遠很遠。 冬天也許真的很冷,但春天一定會來的。 第40章 阮素跟季明崇快到家門口時,就看到了季母跟毛豆坐在屋檐下烤火。 隔著一定距離,就看到了爐子有點點火星。 阮素快步推著季明崇進了院子,看這一老一小都在外面等著,便道:“怎么在外面,天氣這樣冷,小心著涼了。” 毛豆正愁沒地方告狀了,一聽這話,也不坐小板凳了,紅著鼻頭跟阮素大聲指責(zé)季明崇,“叔叔太過分了,他不讓我跟著一塊兒去地鐵站接你!” 他今天從幼兒園放學(xué)回來,喜滋滋的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嬸嬸回家,問了叔叔,叔叔說嬸嬸有事。 哪知道后來叔叔自己要去地鐵站接嬸嬸,居然還不讓他跟著一塊兒去? 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叔叔一定偷偷帶著嬸嬸買了好吃的! 阮素回過頭看了一眼季明崇。 季母用火剪在爐子里夾起了烤好的紅薯,用棉布包著遞給阮素,“暖和暖和,這是紅心薯?!?/br> 阮素接過,“怎么在外面烤火?” 季母瞥了孫子一眼,“有人燒得慌,非要在外面等著?!?/br> 毛豆訥訥的,“……我還不是擔(dān)心嬸嬸?!?/br> 季明崇過來了,“擔(dān)心什么?” 毛豆不是一般的激靈,“叔叔擔(dān)心什么,我就擔(dān)心什么?!?/br> 阮素笑了,手里捧著熱乎乎的紅薯,毛豆又像是示威一樣,挽著她的胳膊,這個冬夜里,心也是暖和的。 離過年越來越近,這邊有過小年夜的習(xí)俗。 在家的都會聚在一起提前吃一頓團圓飯。 這天正好是周日,體檢中心也放假,一大早阮素就起床跟季母出去買菜了,不管是菜市場還是超市,都特別熱鬧。 從超市回來,兩人都是大包小包的,還沒走到院子,阮素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來一看,是阮母打來的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 有些事情得說清楚了,不然一直這么不明不白的,她心里也膈應(yīng)得慌。 “媽,您先進去,我接個電話馬上就來?!?/br> 季母猜到是阮家那邊打來的電話,點頭說好,往前走了幾步后,她又低聲道:“總歸不要讓自己委屈。” 阮素笑,“知道啦?!?/br> 季母這才往屋子里走去,等看著她進去后,阮素這才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這次她沒叫媽。 阮母正在家里安排小年夜的飯菜,特意叮囑廚房多準備阮素愛吃的菜,她想著女兒今天肯定是要回來的,心情不免大好:“素素,你什么時候回來?要不要我讓司機去接你?” 阮素站在寒風(fēng)中。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她剛剛知道自己是阮家的女兒,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從養(yǎng)母那里聽說,她是被人丟棄在醫(yī)院門口。二十年里,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去找尋自己的親人,她一直覺得,從丟了她的那一刻開始,這輩子都不必再有什么關(guān)系了。 可是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她的親生父母沒有故意丟棄她。 養(yǎng)母走后,整整十年里,她都是一個人,突然知道自己有了親生父母,有了一個家,要說心里一點兒都不開心,對家人一點兒都不向往那是不可能的。 那是她一次來到阮家,她站在玄關(guān)處,阮母也是小心謹慎,從鞋柜里給她拿了一雙客人拖鞋。 明顯大了好幾碼。 她注意到,一旁的鞋柜上有著四雙拖鞋,款式一樣,只是顏色不同,一看就是一家人。 她在這個家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從餐桌上的碗筷、喝水的杯子、拖鞋都能看得出來。 晚上,她住在阮家的客房里,她有點認床,口渴了想起來倒水喝,從房間到客廳有一條走廊,她還沒走到客廳,只在走廊的拐角,便聽到了女孩的啜泣聲。 她仔細辨別,發(fā)現(xiàn)那是阮蔓的聲音。 阮蔓哭著說:“mama,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知道我不是親生的,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阮母心疼得不行,連忙抱著她在懷里安慰,“怎么會,你永遠是mama的寶貝,怎么會不愛你呢。” “可是家里的臥室就這么多,以后我的臥室是不是要讓給她?”阮蔓嗚咽。 阮母立馬安慰:“不會不會!你的房間還是你的!” “那她住哪?” 阮母想了想:“我會讓人把那間客房收拾好的。” 阮蔓又問:“mama,在你心里是我重要,還是她重要……” 這個問題似乎難到阮母了,可養(yǎng)了二十年的女兒哭成了淚人,她實在不忍心,便道:“當(dāng)然是你重要。” …… 這只是一樁小事,后來,阮素便不在阮家過夜了。 她寧愿畢業(yè)后自己租一個小單間,也不會留在這里。 太多太多的小事,阮素從原本心里像是揣著一個火團,到了后來的平靜無波。 她這輩子,可能真的沒有親人緣,她想。 她一直覺得,自己能夠跟阮家保持普通的親戚關(guān)系,直到阮父的話點醒了她。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為難自己呢? 說到底,她也是個俗人。 “你讓司機來接我,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嗎?”阮素輕聲問。 阮母一怔:“不是那個小區(qū)嗎?” 阮素笑,“托阮蔓的福,我早就搬了?!?/br> “素素,你這是什么意思?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阮母心下一緊。 “能有什么事,之前我沒說,實在是不想說,現(xiàn)在想想也沒什么意思了,她大概是看我不慣,可能是有意的,也有可能是無意的,總之給我還有季家都帶來了災(zāi)難,她的那個弟弟先是破壞了樓道里的燈,讓我婆婆從樓上摔下來,不幸中的萬幸,她只是骨折了,后來,她那個弟弟又買通了我們請來的護工,跟我婆婆暗示,燈是我弄壞的?!?/br> 這一樁樁,一件件,阮素說的時候表情意外的平靜,“我已經(jīng)如你們所愿來了季家,有人還是不滿意,是不是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才能放心?” 阮母嚇壞了,卻下意識地為阮蔓辯解,“這里面一定有誤會,素素,事情肯定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等她話說完,阮素就輕笑,“我有視頻有證據(jù),您要不要看看?” 阮母呆住了。握著手機一臉呆滯。 “這個無所謂了,今天您打電話來,我也就順道跟您說了,對了,小年夜我不回去,以后也不回去了?!比钏卣f,“您如果真的有那么一點點心疼我的話,就不要再來干涉我的生活,您也想通一點吧,不是mama就一定得愛女兒,也不一定母女就得很親近,就算是至親血緣,有時候也處不到一塊兒去的,為了各自舒服,就不用勉強了,還有,麻煩您轉(zhuǎn)告爸爸,我不會去公司,也不用他給我安排什么,真的——看在這一點的血緣關(guān)系的份上,放過我?!?/br> 她已經(jīng)想好了。 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她知道,阮母對她是有感情的,也是有愛的。所以當(dāng)初就算她覺得跟阮家不合,她也還是決定當(dāng)成普通親戚來相處,未嘗不也是在眷念這一份微薄的母愛。 她跟阮家的問題,不是說要在她跟阮蔓之間選擇一個。 根源不是阮蔓。 她后來回憶過,那天在停車場按喇叭的車,就是阮父的車,她只是不太記得車牌號了,為了證實這一點,她又去保安那里查過那天進出的車輛,果然就有他的車。 所以他應(yīng)該是看到了她跟盛遠在一起,誤會了什么吧。 誤會盛遠跟她有那種關(guān)系,誤會她這個女兒有一些利用價值。 這樣的親子關(guān)系,這樣的親生父親,令她齒冷。也讓她徹底明白了,如果不跟阮家劃清界限,恐怕以后這種事也不會少。 比起阮父,阮母可能是真的想補償她,但她同時也知道,比起她,阮母更聽阮父的話。 “mama,再見?!比钏睾傲诉@一聲mama,眼眶微紅,也許是被冷風(fēng)吹的。 掛了電話后,阮素將手機調(diào)成了飛行模式進了屋子,屋子里很溫暖,季明崇聽到動靜從臥室出來,看她凍得眼睛鼻頭都紅了。 - 阮宅。 阮母握著手機失態(tài)的大喊:“素素——不要這樣!” 可是回應(yīng)她的是嘟嘟嘟的忙音,等她再顫抖著手撥了電話過去,已經(jīng)顯示手機關(guān)機。 她茫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在電話里聽到的事,更不敢相信素素有跟家里斷了關(guān)系的意思。 阮父從書房出來,來到臥室,見妻子在出神,走過去一瞧,她竟然在發(fā)抖,他一臉狐疑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像是被觸電了一樣,飛快地后退一步,見是丈夫,這才眼眶一紅,探出手抓著他的手,哭著說:“怎么辦啊,素素,素素生氣了,還說以后都不要再來往了……” 阮父皺眉:“什么,你說什么?” 阮母害怕極了,將電話里阮素說的事情都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出來。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怎么可能呢,蔓蔓沒可能那樣做啊,什么破壞樓道里的燈,什么找人離間關(guān)系……素素肯定是誤會了,可是她又說有證據(jù),到底怎么回事???” 阮父一聽這來龍去脈,當(dāng)即臉色就嚴肅起來。 這么大的事,他怎么都不知道? “素素說她有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