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如同“吃飯呢”一般的打招呼方式。 ☆、第48章 封嘉雪人至涼州, 還未進城,便見木措兵臨城下。 為了進程,封嘉雪便在敵人夜巡時宰了一漠狄人, 穿上敵人的戎裝。方才封嘉雪攀沿鐵‘鎖登城, 連木措都以為她是己方威猛的武士,為她提供助力。 錯誤具有迷惑性。 想來木措此時后悔得正在城下大罵, 質(zhì)問那個攀上城墻的武士是誰, 為何沒了動靜。 想到這里, 城中守城的將士們皆感到振奮。眾人傳話著,鼓舞著—— “封將軍到了!我們有救了!” 趙江河亦滿腔激動地跟隨在封嘉雪身后。封嘉雪視察他們的城防, 趙江河便問道:“將軍, 您的名氣如雷貫耳!雖然從未見面,但我仰慕將軍已久!” 封嘉雪隨口:“好說, 好說?!?/br> 金鈴兒跟隨在后, 悄悄觀察封嘉雪。見此女脫下戎裝, 穿的也是便于行走的窄袖武袍。此女身量高瘦,長發(fā)束成馬尾。她與趙江河一前一后地走,身形挺拔而衣袖飛揚,颯然之氣, 比金鈴兒見過的所有涼州女郎更為勃發(fā)。 這是一個英秀得足以讓女郎臉紅的女郎。 趙江河介紹了許久武威如今的狀況,謙卑問道:“敢問將軍, 您此行,可是帶了益州軍來?多少人馬, 為何未曾見到?” 趙江河翹首以盼,好奇益州軍的風采, 和涼州軍有何不同。 封嘉雪道:“我只身前來?!?/br> 趙江河:“……” 封嘉雪手扶著城墻, 瞇眼逆著雪看下方的戰(zhàn)壕。她說:“你們這河都被別人控住了, 仗有點難打啊?!?/br> 趙江河沮喪:“是?!?/br> 封嘉雪:“原二哥呢?” 她理所當然、壓迫性的問話方式,讓趙江河不自覺把自己位子擺得低微,誠實回答:“大雪連天,玉廷關(guān)破,元帥失去蹤跡,我等不知?!?/br> 封嘉雪挑一下眉。 她說:“看你的樣子,是留下守城的吧。這樣,統(tǒng)帥權(quán)給我,我來替你守這城。但我只幫三日,要是三日后涼州援軍都不到,說明你們涼州沒希望了。大家不必凄哀,各自逃亡便好。” 封嘉雪回頭,對身后跟隨的神色各異的將士們微微一笑:“大家若是逃亡時沒有去處,可隨我去益州。益州軍足夠撐起這般胃口?!?/br> 趙江河一聽就急了:“封將軍,敵我當前,怎能開如此玩笑?不是讓人徒增喪氣嗎?” 封嘉雪漫聲:“打仗嘛,今日生明日死,看淡一點,誰都好?!?/br> 言罷,她神色忽地一肅,轉(zhuǎn)身面對身后將士,發(fā)出命令:“調(diào)出二百精兵給我,夜里我親領(lǐng)兵出城,解河道之困。” 她再道:“其他人打起精神,明日早上,我們開城門應(yīng)戰(zhàn)。城中將領(lǐng)都來見我,聽我布兵排陣?!?/br> 趙江河愕然,他身后的其他人一同竊竊私語。趙江河見封嘉雪轉(zhuǎn)身便走,不禁追上去:“封將軍,封將軍!如此是否冒險?我們只要守住城……” 封嘉雪打斷:“防守的最佳方式便是進攻。我的行軍風格與你們涼州不同,但既然我在,原二哥不在,那便聽我布陣,爾等不必多言,只管照做?!?/br> 趙江河:“你不了解我們涼州兵情況……” 封嘉雪:“我不需要了解。我并非在此常駐,我只臨時用兵,爾等只需聽話。” 趙江河:“可是……” 封嘉雪猛地立住,一個猝然轉(zhuǎn)身逼得趙江河剎步。封嘉雪鋒利的眉目下蘊著風雪,她收了之前無所謂的態(tài)度后,便是一個冷酷不留情面的將軍。 封嘉雪問:“我是何軍銜,你們又是什么軍職?” 趙江河:“將軍是朝廷親封的云麾將軍……” 封嘉雪:“此處有軍銜高于我的人么?” 趙江河:“無,但是元帥……” 封嘉雪:“沒有軍銜高于我的人,便聽我調(diào)兵遣將。等軍銜高于我的人回來……” 封嘉雪神色一頓后,將那后半句壓回去了—— 仗打成這樣,原讓是會讓長安治罪的。 封嘉雪抬手揩去自己肩頭的雪,收斂情緒,回去研究武威郡的守城戰(zhàn)如何撐過三日。 涼州的情況,她能幫則幫;幫不了的地方,也得請他們涼州自救了。 — 整整十二個時辰,原霽的不斷獵殺,每隔一個時辰,都會帶走外圍的一批漠狄軍士。漠狄人想法子應(yīng)對這種隨機的獵殺—— 無解。 漠狄人進,原霽便退;漠狄人退,原霽便進。 原霽所用的這種“sao擾”一般的獵殺方式,是以往漠狄人用來對付涼州軍的。漠狄兵馬與武器都弱于涼州,草上王國的出身,讓他們機動性強。 他們不求殺死全部涼州軍,只求擾亂涼州軍的步伐。 而今原霽將這種作戰(zhàn)方式用在漠狄人自己身上,漠狄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應(yīng)對。 狂風呼嘯,雪粒撲在面上如同刀刃一般。漠狄軍中sao亂,領(lǐng)軍將領(lǐng)嘶吼:“不要回頭!不要管他!他只能小股sao擾,我們不管他,他便不能對我們造成影響! “行軍!趕路,誰也不許停!不要掉隊!” 漠狄將領(lǐng)押著關(guān)幼萱所騎的馬,親自跟在關(guān)幼萱身旁。他惡狠狠地盯著關(guān)幼萱:“你夫君這么做有什么用?他想帶走你,不可能!這樣子也好,起碼讓我知道你的重要性……七夫人,不要耍花招!老老實實地跟我回涼州!” 關(guān)幼萱雪白著臉,冰雪凝在她睫毛上。她驚慌地望著將領(lǐng),將領(lǐng)面對她漆黑明澈又無辜的眼睛,一時間竟心軟,說不出話。 小娘子安靜地騎著馬,被這些兵士左右。原霽出現(xiàn)之前她還努力與這些漠狄人周旋,原霽出現(xiàn)后,她反而像是被流血和廝殺嚇得呆愕,木頭人一樣不敢再動。 原霽肆無忌憚地繼續(xù)獵殺。 到了黃昏,這只兵馬疲憊之余,已死了不少人。強行趕路一整日,他們需要休息,但是來自不知道哪個角落的獵殺游戲仍沒有結(jié)束。 軍中怨氣惶惶,軍士和馬匹都走不下去。又一場獵殺,讓原霽帶走了二十顆人頭。漠狄這只軍隊,人數(shù)降至千人,怨聲載道,人心惶惶。 馬匹無法再行路,漠狄將領(lǐng)滿面猙獰,騎馬到關(guān)幼萱身畔。他一把抽出刀,將刀架在關(guān)幼萱脖頸上。 漠狄將領(lǐng)怒吼:“喊話!讓你夫君停下來!再不停下來,我們就直接殺你,不和涼州做交易了!” 騎在馬上的小女郎仰起臉,面色慘白,她睜著懵懂的眼睛,在敵人的惡言下,她眸中盈起湖水,瀲滟萬分。 尋常女郎在此時哭泣讓人心煩,太過貌美的小女郎眼中噙淚也動人,讓人手中的刀按不下去。 美貌是武器。 便是很多女郎自己,都不會用。 黑涔涔夜色下,雪花簌簌地落,周圍的廝殺和緊張在一剎那變得遙遠。漠狄將領(lǐng)盯著關(guān)幼萱,漸漸怔忡。 他眼神幽暗萬分,生了異心。正是這般安靜至極的時刻,數(shù)道黑影猛地從四方撲出。漠狄軍中混亂起來: “不是已經(jīng)走了么,怎么又來了?” “一個時辰還沒到!” 四面八方的馬嘶叫聲響起,塵雪滾滾,漠狄人驚恐地看到馬從高丘上奔下,那些涼州武士半道跳下馬,任由瘋了的馬沖向敵軍。 關(guān)幼萱怔望。 將領(lǐng)醒神,他當機立斷拽住韁繩,要將關(guān)幼萱的馬匹扯向自己。他眼中的狠色,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陰冷。 但是與此同時,關(guān)幼萱忽而俯下身,她迅速在自己發(fā)間拔了一根簪子,看也不看地刺向自己身下的馬肚。 座下馬凄厲慘叫一聲,載著關(guān)幼萱就橫沖直撞,漠狄將領(lǐng)手中握著的韁繩根本拴不住。與此同時,大批瘋了的馬上沒有載涼州勇士,沖撞入這支隊伍。 馬群瘋亂,失去理智,將整只馬隊熱得慌亂起。漠狄軍人拼命抑制自己座下馬的瘋狂,拔刀去殺那沖來的馬。一片混亂之際,涼州武士們赤手空拳從黑暗中闖入,向他們廝殺而來。 關(guān)幼萱的馬不要命地亂沖,載著小娘子向不知名的地方一徑跑。此馬受驚后再不受人控制,關(guān)幼萱御馬術(shù)青澀,她只能伏身在馬背上,忍著顛簸與懼怕,任由馬橫沖直撞地亂跑。此馬直接沖出亂起來的敵軍,載著她跑向雪海茫茫中。 后方的廝殺場中,原霽帶兵殺出,見到關(guān)幼萱的馬奔出敵軍,他當機立斷放開與將領(lǐng)的糾纏,隨意跳上一馬追去。 — 雪路迷離,風聲赫赫。 關(guān)幼萱閉著眼睛,馬的鬃毛粘著霜霧,打向她的眼睛。黑暗中,她那根刺下去的簪子早不知道去了何處,她處于顛簸中,渾渾噩噩,自己都要摔下馬去了。 身后郎君聲音追來:“萱萱!” 關(guān)幼萱回過神,她睜開眼,努力想回頭看。馬跑得太快,她不敢回頭,唯恐自己掉下去。她聽出原霽的聲音,便開始恐慌:“夫君——” 只是一張口,風雪灌入,小女郎被嗆得掉眼淚。 原霽咬緊腮。 他一拳打向馬肚,但座下馬疲憊至極,竟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前面的馬。原霽眼睜睜看著前方馬背上馱著的少女身子搖晃,隨時要摔下去…… 原霽厲聲:“跳馬!” 關(guān)幼萱哽咽:“我……” 原霽:“我數(shù)三下,你就跳。三,二……” “一——” 聲音一落,關(guān)幼萱閉上眼,鼓足勇氣什么也不敢看,她從馬上摔下去。與此同時,原霽縱身跳下馬背,撲向從馬上摔下來的少女。 關(guān)幼萱要被馬蹄踩踏前,她被原霽一把摟入懷中,脊椎被他的大力按壓得一陣生疼。雪花飛嘯,原霽將她壓在自己懷中,帶著她一路順著那墜下馬的力道混滾了幾圈。 “咳、咳、咳——” 終于停了下來。 風雪撲襲之勢消失,關(guān)幼萱跪在地上,長發(fā)凌亂,面頰如霜。她仰起淚水凝凍粘連的睫毛,對上少年將軍清雋朗硬的面孔。 雪拱著身,原霽半跪在地,半身弓起維持著一個進攻的姿勢。他情緒未定,喘氣劇烈。 碎發(fā)拂著他面頰,他眼如冰刀,尤帶兇戾。 二人對望—— 囂囂紅塵,剎時間,雪光明亮。 關(guān)幼萱往后縮一刻,卻下一刻,她臉上浮起巨大的歡喜色。她來摟抱他脖頸,歡喜又激動:“少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