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幼萱臉頰很快酡紅，同時被他弄的, 那點兒羞澀都長了翅膀要飛走了——關(guān)幼萱小聲：“你好重。”

    她推他：“你起來。”

    原霽很有脾氣：“不?！?/br>
    他這般逗弄她，那股子不羈背后，未必沒有喜歡。關(guān)幼萱感受到他的好心情，她杏眼滴溜溜乜過去, 與他對視一瞬, 她竟也撐不住跟著他笑了起來。只是小淑女的笑是溫柔輕軟地翹起唇，眉眼輕彎，與原霽的外放不同。

    原霽來扯她小腮：“看, 這不就高興了么？之前干嘛躲著我？我以為你不想要我了?！?/br>
    回到北部營, 面對滿室空寂, 興沖沖的原霽，未必沒有在那一瞬間心涼如灰的時候。

    想到這里, 一時間意興闌珊。原霽翻身爬起, 靠著床柱躺在床上。他頭枕手臂, 沉默良久。

    關(guān)幼萱偏臉, 看到他睫毛下掩藏的陰郁戾氣。關(guān)幼萱：“怎么了？你忽然不高興了？”

    原霽抬頭，他遲疑片刻，還是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你那天晚上為什么哭得那么兇？真的腳那么疼么？”

    停頓一下，原霽皺眉：“你第二天為什么要走？你是討厭我，我碰你一下你就難受么？”

    關(guān)幼萱立即：“不是的！”

    小女郎受不了被冤枉，她心里著急，手撐著床板快速爬起來。跪坐在原霽身旁，關(guān)幼萱偏臉觀察他，然后說：“你那天背我下山，我還以為你不高興呢。你一直不怎么跟我說話，回到軍營后老醫(yī)工來了，你就掉頭走了。我采個蘑菇都受傷，還勞煩軍士陪我……我覺得我像是大麻煩，給你添亂。”

    關(guān)幼萱分外沮喪：“我不想給你找麻煩的。所以你那天不高興，我跟著便……也很難受。可是我不敢問你，因為你第二日還要出去作戰(zhàn)，我怕你與我吵架，吵得兇了你氣不順，會在戰(zhàn)場上作出不理智的決定……

    “金姨說，我的情緒很容易影響到你在戰(zhàn)場上的一舉一動。我特別不想讓你因為和我生氣的緣故，而在戰(zhàn)場上受傷。”

    關(guān)幼萱抬起臉，目光清盈地凝望他：“夫君，我嫁給你，是想對你好的，不是想和你成為冤家。所以我離開軍營，一方面是我對你那晚的……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給你添亂?！?/br>
    原霽怔怔看她。

    她明亮而嫵媚，臉頰在燭火下揉著流金般的光。他不敢說她是世間最美麗的小淑女，但她的通透干凈，確實獨一無二。

    原霽嗓子哽住，他說不出話，他只是慢慢伸出手，攬住她的后腦勺，將她抱到了自己懷里。關(guān)幼萱感受到他脖頸動脈血液急流，她抬臉望他，見原霽神情冷硬，下頜堅實。

    原霽雖然自小受寵，但接受的一直是“棍棒教育”。長輩們管教他的方式不是講道理，而是一頓打。小七郎自小野性難馴，沖誰都齜牙。他懶得在口舌上費工夫，任何問題，一頓揍不就解決了么——

    可是原霽此時，要結(jié)結(jié)巴巴地學(xué)著跟關(guān)幼萱剖析自己的想法：“我沒有，沒有覺得你是累贅。我覺得你現(xiàn)在就很好……我那天，確實有些不高興。但是我不是因為你麻煩……而是你受傷，我很難受。我會覺得，你為什么要受傷？我又不稀罕什么蘑菇，你為什么要去摘，然后受罪？

    “我很多時候，我不需要、不需要很多在意……你沒必要做很多事的。維持原狀，就很好?！?/br>
    他想到了他的母親。

    如果母親不是為了生他，就不會在長安消磨至死。他什么都無所謂，然而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他可以告訴母親，他會說——您可以不讓我出生，沒有關(guān)系。

    關(guān)幼萱從他語氣中聽出許多不尋常的壓抑。關(guān)幼萱抬臉：“可是我想對你好。夫君，對你好的人，都是想對你好的?！?/br>
    原霽抿唇。

    他猛一下又有不悅的架勢。

    關(guān)幼萱摟住他脖頸，訓(xùn)練動物一般地親昵蹭他，好讓他情緒穩(wěn)定。她嬌嬌俏俏地彎眸笑：“我明白我們之間的問題了。夫君其實是怕我受傷，才不愿意我去做那些事，并不是嫌棄我惹事，對么？”

    原霽被她蹭得有些舒服地仰起頸，懶洋洋地瞇眸，哼了一聲。

    關(guān)幼萱：“我是個女孩子，從小就被阿父教育要文雅，柔柔弱弱的才惹人憐愛。我沒有爬過山，摘過野果，一次都沒有。這讓我不知道自己身體碰觸的輕重底線，不懂得如何保護(hù)自己。我高估自己，以為跟金姨學(xué)了防身術(shù)，就能像夫君一樣?！?/br>
    原霽瞪她：“你怎么可能和我一樣？”

    關(guān)幼萱耐心揉他：“我知道我知道，你聽我說嘛。我看到你就是那樣做的，我以為我也可以。但我做了才知道我不可以，我下次就會很小心，不讓自己受傷。夫君，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原霽被她又摟又揉得很是舒服，舒服得近乎羞惱，覺得自己玩物喪志。然而睜眼看到小淑女眼巴巴地看著他笑，原霽就頭腦暈乎乎，禁不住隨著她轉(zhuǎn)了——

    “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br>
    關(guān)幼萱俯身就在他臉上親一下。

    原霽笑起來，將她摟在懷里，再次壓在了身下玩她。她被撩得氣息柔弱凌亂，激起他的欲。但他也不著急，只是這般逗著她玩。關(guān)幼萱離開軍營后，原霽每日面對著空寂的營帳，已然想的很清楚。

    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睡她而來。

    反正他這次會在家中待很長時間，原七郎信心滿滿——

    他耐心地?fù)嵛亢盟?/br>
    然后趁她不備，吞她入腹。

    即便是小狼崽，捕食時的耐心，也非常人能比。

    --

    原霽在關(guān)幼萱這里獲得了極大的慰藉，旁人再見他的時候，都明顯感受到原霽恢復(fù)了元氣，不再是剛從軍營回來時的那般戾氣滿滿。

    秋日時節(jié)，按照慣例，原讓這個兵馬大元帥，要去四大營中巡察。離去前，原讓囑咐原霽多陪陪關(guān)幼萱，小夫妻四處玩一玩，不要總想著戰(zhàn)事。

    原霽不服氣：“我是將軍，為什么不想戰(zhàn)事？二哥還是瞧不起我么？”

    原讓笑：“因為你現(xiàn)在在休息。七郎，真正的將軍，要學(xué)會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偷懶。戰(zhàn)事殘酷，你若是腦子時時刻刻地掛念，在軍中久了，豈不是要瘋了？給你娶妻，也是為了讓你不那般緊繃?！?/br>
    原霽：“那二哥為何還不娶妻？你不就是整個心思都在涼州軍上么？你說這樣不對，你自己還不是這樣？”

    原讓怔忡一下，敷衍他：“我會娶妻的。等你能夠接管……”

    原霽：“我說了我不會搶你的位置?！?/br>
    不等原讓多說，原霽拔腿就走。原讓和束遠(yuǎn)對視一眼，搖頭嘆氣，隨這個小堂弟去了。只是披上盔甲時，原讓不放心原霽，還是多問了一句：“七郎回來后在忙什么？”

    束遠(yuǎn)說起這個就支吾，覺得丟臉：“……他找了許多女郎，還興致勃勃地挑女奴，不知道在搞什么。我怕萱萱知道，還一直幫他瞞著。小混蛋一點不讓人省心?！?/br>
    原讓搭在戰(zhàn)鎧上的手一僵，礙于他和束遠(yuǎn)要出門，不能把堂弟吊起來打，只好讓束遠(yuǎn)傳話束翼，別讓小七郎在眼皮下胡搞——

    “裴象先還在涼州盯著原家，就怕我們對萱萱不好。關(guān)家和原家的聯(lián)姻，可不能讓七郎攪局。”

    --

    原霽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他只是趁著自己閑的時候，想練出一支“女英軍”。他之前聽了關(guān)幼萱的話，也深深為關(guān)幼萱的柔弱而發(fā)愁。他確實不想關(guān)幼萱太折騰自己，他實在想不出一個柔弱的江南小淑女，怎么可能變得像涼州女郎一樣彪悍。

    若是小淑女變得五大三粗大口喝rou大口喝酒，他才要別扭死。

    原霽和束翼商量許久，兩個臭皮匠想出的法子，便是建一支女英軍，代替自己專門去保護(hù)關(guān)幼萱。原霽將這個當(dāng)做自己送給關(guān)幼萱的禮物，偷偷摸摸地進(jìn)行。但無奈原霽在涼州實在太有名了……

    涼州小七郎做的任何事，都是藏不住的。

    原讓走之前，讓大嫂教關(guān)幼萱管理家中的賬務(wù)。關(guān)幼萱新奇地每次拿著賬本算來算去，一下子掌握家中財產(chǎn)大權(quán)，頗為緊張。她嫁人前可沒有這種殊榮，沒想到嫁人后居然能夠管家里所有人的賬——

    包括她夫君。

    關(guān)幼萱和侍女們一起算賬，將一摞摞賬本擺在案上。關(guān)幼萱拿著賬簿勾人的賬，原家大嫂三嫂們教的差不多，就出門約著賽馬去了。關(guān)幼萱盯著原霽的賬，瞠目：“夫君自從回到家以來，好能花錢！”

    關(guān)幼萱指著一處地方：“他從賬房上支走了一萬銀兩，他要做什么？”

    賬房先生從來沒問過小七郎的開支，頓時支支吾吾給不出理由。

    門外傳來金鈴兒堅定的聲音：“必是玩女人去了！”

    關(guān)幼萱抬頭，見金鈴兒笑吟吟地進(jìn)來。見到她來，關(guān)幼萱也開心，起身拉人。關(guān)幼萱彎眸：“鈴兒，我這里正好有書信要寄去西北營，還有些冬衣要送過去。你若是不忙的話，能不能幫忙去一趟？”

    西北營，正是趙江河此時輪崗所在的營。

    金鈴兒茫然，不知道這種事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幼萱為了給兩人牽線費盡心思，還十足心虛：“趙將軍過兩日就要回來武威，你可以與他一同回來嘛?！?/br>
    金鈴兒看她低頭，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麻煩自己。金鈴兒新奇無比：“小表嫂，你現(xiàn)在開始管這些事了么？送冬衣的事情你都可以安排？”

    關(guān)幼萱扯一下自己的發(fā)帶，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大嫂和三嫂都說自己忙，說自己老眼昏花，讓我?guī)兔促~。我手頭上沒有能用的人，沒人聽我說話……鈴兒，你幫幫我吧？”

    金鈴兒爽快答應(yīng)。

    但是她來的真正目的，本來是與小表嫂分享八卦的。金鈴兒偷偷摸摸地告訴關(guān)幼萱：“小表嫂，你聽說了么，大家都說小表哥背著你玩女人！”

    關(guān)幼萱懵?。骸?？”

    旁邊侍女一聽著急：“原來一萬兩就是做這種事去了！小七夫人，你可不能護(hù)著七郎，讓他學(xué)壞。”

    關(guān)幼萱一時猶豫。她本能相信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也知道世間很多郎君婚前婚后兩幅嘴臉。金鈴兒說的這般篤信……關(guān)幼萱心里擰一下后，同樣偷偷摸摸地問：“夫君是如何玩女人的？”

    金鈴兒：“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他召了好多年輕小娘子去軍營里，每天都不帶重樣的。我進(jìn)不了軍營當(dāng)然沒法子，但是小表嫂你可以殺進(jìn)去……沒人敢攔原家夫人的！”

    關(guān)幼萱難受中，忍不住道：“那他身體真好……”

    每日在軍營中那般玩，回來還纏著她……

    金鈴兒：“……？”

    關(guān)幼萱垂眸，小聲：“他是否、是否睡了……”

    金鈴兒：“沒有吧？那是軍營，又不是妓院，他不敢吧？”

    可是關(guān)幼萱想，原霽無法無天，什么事兒不敢呢？

    --

    夜里，原霽趴在床上，打著盹兒時，察覺門吱呀一聲，關(guān)幼萱回來了。

    關(guān)幼萱坐在床榻邊，看著他安靜垂目的模樣。這般俊俏的郎君，應(yīng)該是她的。小女郎心中難受，低頭在他身上嗅了一下，看是否有胭脂水粉味兒。

    原霽睜開眼，面無表情：“你干嘛？”

    關(guān)幼萱沒想到他這么敏銳，她還以為他睡著了。她緊張無比，咽口唾沫道：“我有事情跟你說，你之前從賬上支走的一萬兩，太多了。給了你別人要不服氣的，為了你好，我就劃掉了?！?/br>
    她語重心長教育他：“夫君，你不要那么能花錢。你要省著點兒。”

    她心中自得，心想從銀錢上斷了他的路，他就老實了。

    誰想到原霽很無所謂，道：“那你給我一萬銀兩好了。錢財都在你那里嘛?！?/br>
    關(guān)幼萱愣?。骸啊?/br>
    他怎么能這么坦蕩！花妻子的錢玩女人！

    關(guān)幼萱：“不行！我是要記賬的！你要做什么，要花這么多……”

    原霽仍趴在那里，漫不經(jīng)心地重新閉上眼：“不想告訴你。還不到說的時候?！?/br>
    關(guān)幼萱被他的不要臉徹底震住。

    她有心想和他說實話，但是她對自己和原霽的感情不自信，生怕他不選她……

    旁人家郎君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關(guān)幼萱自己的父親那般專情，她嫁到?jīng)鲋?，沒有見到原家太多活著的郎君，就天真以為世間所有兒郎都如自己父親一般。她想馴服狼崽子，可狼崽子怎能三心二意呢？

    關(guān)幼萱勸慰自己，馴服他，不，改造他，不是一兩日的事……可是金鈴兒不是說，涼州的狼很忠誠么？

    原霽見她沉默這么久，以為她一點兒銀子都舍不得給自己花。原霽手肘壓在枕頭上，偏臉看她糾結(jié)的樣子半天，原霽說：“要不這樣，你獎勵我。我做好什么事，你就給我一點兒錢獎勵。我用這種方式賺錢，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