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沈庭未腳步一頓,忽然怔住。 林琛看穿了他的想法,肯定了他的猜測:“沒錯,沈先生。連總很早就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所以您不要太過擔(dān)心,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結(jié)束。” 第39章 探視時間在周五的上午十點(diǎn),沈庭未跟隨林琛,以及幾天前見過的男人——也就是連訣的律師,一同去了看守所。 沈庭未沒想過再見到連訣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連訣被獄警帶來,隔著一層足有兩厘米厚的玻璃,在對面坐下,看到律師身旁的沈庭未時,有一刻的眼神變化,但極其細(xì)微,沒能被沈庭未讀懂。 沈庭未只能看出連訣瘦了些,但他心想不到一周的看守所生活應(yīng)該不至于讓他消瘦到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程度,猜測或許是沒有見面的一個多月連訣過得都不太輕松。 林琛做出十分無奈的表情,沒有拿起通話設(shè)備,用唇語對他說:新聞。 連訣點(diǎn)了下頭,收回目光。 他沒有與沈庭未打招呼,沈庭未也沒有說話。 律師有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連訣確認(rèn),沈庭未默不作聲地站在律師身后,目光透過玻璃去看連訣。 沈庭未來的路上一度不太想進(jìn)來,他認(rèn)為連訣并不會愿意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時刻。親眼見到連訣這一刻,沈庭未又產(chǎn)生了一種奇特的心理,連訣不管在哪里都是連訣,‘狼狽’這個詞像是根本就不會存在于他的身上。 哪怕是在看守所里,連訣仍然坐姿挺拔,說話慢條斯理,表情也與往日沈庭未見到時沒有太大變化——除了不能及時剃掉的青茬,并沒有明顯憔悴的跡象。 刑事拘留不需要剃頭,但在看守所大概也沒有什么條件打理。連訣的頭發(fā)不算太短,平時都用發(fā)膠固定,現(xiàn)在卻落下來微微遮擋住前額,憑空為他減去幾分成熟,卻又因下巴冒出了泛青的胡茬,給人一種矛盾的年齡感。 或許是沈庭未的目光顯露太過,連訣在與律師的交談中抬了下眼,對上他有些直愣愣的眼神。 沈庭未一時來不及閃躲,只好直視回去,對打擾他們談話進(jìn)行了無聲地口型道歉:抱歉。 連訣沒有收回目光,好像是沒看懂他的嘴型,沈庭未只好小幅度地指了指律師,提醒他專心。 但很顯然,連訣的注意力并沒有被他分散,他沒有停頓地在通話設(shè)備中回答律師的提問。 “現(xiàn)在主要是您名下那家海外公司的生產(chǎn)鏈與風(fēng)決生產(chǎn)鏈上的部分器械原廠有重疊,如果陳氏在這方面做手腳,恐怕會很麻煩?!甭蓭煂λf。 “如果我能提供每筆訂單的流水呢?”連訣將目光從沈庭未臉上移開。 “林助已經(jīng)讓公司那邊把流水發(fā)給我了,現(xiàn)在正由專人核對……” 沈庭未擔(dān)心再次打擾到他們,往后退了幾步,在接待室墻邊的休息椅上坐下。 他開始有點(diǎn)后悔答應(yīng)林琛過來探視的邀請,林琛大概不太清楚他們的婚姻狀況,出于好意帶他來看望連訣,他自己卻清楚他與連訣只不過是形式婚姻,那么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意義何在? 但在看到連訣的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后,沈庭未還是得承認(rèn),他倏然有些放下心來——至少讓他幾天寢食難安的心律不齊平息了許多。 過了不知道多久,林琛突然叫了他一聲。 沈庭未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著他:“時間到了?” 林琛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對沈庭未說:“沒有,還有十分鐘。” “啊。”沈庭未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林琛回頭看了連訣一眼,又猶豫著對沈庭未開口:“……您不和連總說會兒話嗎?” 沈庭未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連忙站起來。 律師特意留出了十分鐘時間給他,雖然不知道連訣出于什么原因同意了,但沈庭未還是對此感到有些抱歉,他跟律師說:“打擾你們了?!?/br> 律師對他笑笑,把位置讓出來,自己則坐回沈庭未剛才坐過的位置上整理證據(jù)。 沈庭未思緒有些混亂,他一會兒不知道要跟連訣說些什么,一會兒又很想問連訣為什么給了他那么多錢,難道就不怕他拿了錢跑路嗎? 他在連訣對面坐下,拿起通話設(shè)備,抬起頭時視線卻是一頓:“……你臉上怎么了?” 剛才站在律師后面,視野有所局限,現(xiàn)在在連訣面前,他才注意到連訣右臉側(cè)靠近耳屏處有片很紅的印子,有點(diǎn)腫,看起來像是傷痕。 連訣的臉上有一瞬不自然的反應(yīng),被沈庭未敏感地捕捉到,他看著連訣,眉頭皺得很緊,語氣有些猶疑:“……在里面挨打了嗎?” 連訣沒想到他會問出這么匪夷所思的問題,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會兒,說:“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 沈庭未緊皺的眉頭仍然沒有松懈,像是對他的話有所質(zhì)疑,連訣有點(diǎn)無語地看著他:“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br> 昨天早晨洗漱時,他錯誤預(yù)估了擺放牙具的置物架的高度,洗完臉起身,沒留神右耳側(cè)被置物架金屬邊框的鋒利邊緣剮了道口子。傷口很小,由于他本身就是那種受了傷就會紅一片的體質(zhì),導(dǎo)致傷痕比較明顯。 但他并沒有向沈庭未解釋的打算——這個受傷的理由聽上去實(shí)在太愚蠢。 沈庭未大概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眼神存疑,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連訣沉默了一會兒,不太擅長轉(zhuǎn)移話題而顯得有些生硬地說:“你胖了。” “嗯?”沈庭未意外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絲毫沒有察覺地問,“胖了嗎?” 連訣看了他一會兒,覺得他的動作很傻,很輕地?fù)P了揚(yáng)下巴,視線略低:“肚子?!?/br> 意識到他所指的含義后,沈庭未有點(diǎn)吃驚。他今天穿了件蠻寬松的棉質(zhì)襯衫,出門前仔細(xì)照過鏡子,確定能夠很好地遮蓋小腹,連訣卻仍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還是隔著這么一層玻璃——分明連跟他共同出游的常開心都沒能注意。 “都三個多月了?!鄙蛲ノ锤忉屧?。 連訣說:“我知道。” 沈庭未不知道該怎樣接他的話,一時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已經(jīng)可以聽到寶寶的心跳了。” 連訣很快“嗯”了一聲,像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于是什么都沒再說。 沈庭未看著他沒有太大變化的表情,心里莫名又感到失落,也跟著連訣低低地“嗯”了一聲。 氣氛再次陷入熟悉的安靜,沈庭未垂著眼盯著玻璃前的大理石桌面,開始思考為什么這個十分鐘這么漫長。 聽筒里突然傳出聲音:“……什么樣子的?” 沈庭未沒能立刻反應(yīng)過來,抬起頭看著連訣:“嗯?什么?” 連訣看了他一眼,頓了頓,說:“心跳。” 沈庭未眨著眼睛看了他片刻,像是才從那種異樣的情緒里緩過神來,有些遲鈍地重復(fù):“啊,心跳。” 他“嗯”了一會兒,感覺那種令他很難忘的聲音在此刻變得很難形容,于是他用了一個很傻的方式,拙劣地模仿起胎兒心跳的頻率:“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了一小段時間,沈庭未突然從連訣的眼神里讀出了些不太正面的詞匯,隨即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這個行為過分好笑——連訣沒笑出來大概也是源于良好的自身修養(yǎng)。 他尷尬地停下來,對連訣說:“他們不讓拿手機(jī)進(jìn)來,不然我就拿視頻給你看了?!?/br> 好在連訣沒有對他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表演”進(jìn)行任何點(diǎn)評,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然沈庭未可能不太能夠像這樣維持禮貌地坐在這里和他繼續(xù)通話。 沈庭未舔了下因?yàn)槟樅軤C而感覺干燥的嘴唇,他略微垂下眼,沒有繼續(xù)看連訣,輕聲說:“很規(guī)律,很有力量,……也很奇妙?!?/br> 貼在耳邊的聽筒里出現(xiàn)一聲輕而快速的氣音,沈庭未有霎那怔神,接著抬起頭,想要確定連訣是否笑了一下。 但連訣是那種十分擅長管理情緒的人,沈庭未什么也沒看出來,只好在心里判斷是自己聽錯了。 探視時間結(jié)束,工作人員進(jìn)來催促。 沈庭未握著聽筒,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連訣幾眼,還是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diǎn)存在過笑意的痕跡,探尋了許久,未果,他只好對連訣說:“那,連先生再見?” 連訣停頓了幾秒,“嗯”了一聲,輕聲說:“回去吧?!?/br> 沈庭未將通話設(shè)備歸回原處,從座位上起身,朝門口走去。 林琛注意到連訣的視線仍然很專注地停留在沈庭未身上,便到門口時叫住了沈庭未,示意他回頭。 沈庭未轉(zhuǎn)過頭,微皺著眉頭神色茫然地看了連訣一眼。 連訣的視線從他的小腹移上來,與他四目相對,停了一會兒,無聲地對他說:走吧。 第40章 “吃飯啦?!卑⒁虒埐硕松喜妥溃笥覜]尋著人,叫了一聲,“童童?” “哎,來啦。” 阿姨看見康童從沙發(fā)后面探出個腦袋,懷里還抱著小貓,頗感無奈地說:“把貓咪放下吧,吃完飯?jiān)俑堌埻??!?/br> 康童應(yīng)了聲“知道了”,看了看懷里的小貓咪,又坐在地板上摸了摸小貓的腦袋,這才戀戀不舍地把小貓放下。 “先去洗個手?!卑⒁烫嵝阉?。 康童洗完手,在餐桌前坐下,他拿起筷子,又忍不住問阿姨:“阿姨,今天爸爸打電話來了嗎?” 康童性格敏感,也擅于察言觀色,從阿姨猶豫不決的表情里就看出了結(jié)果,沒再說話,安靜地吃起飯。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爸爸了,每次打電話過去都是林叔叔接的,問起連訣,就說忙,他也不好再多打電話過去打擾。 他快要期末考試了,考完試還有家長會,老師說這次家長會要全部家長到場,除了溝通在校表現(xiàn)外還有夏令營的事情要說。但……連訣應(yīng)該沒有時間過去,也可能會找林叔叔或是別人去。 阿姨從康童來到連家后就一直住家里照顧著,對待他和對親孫子沒有區(qū)別。她知道連訣總是很忙,但哪怕是再忙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一連快兩個月見不到人。她看到康童這個樣子忍不住心里泛起酸意,心疼與憐惜糅雜在一起,也不免回憶起連訣上次離家前跟他說過的話。 “明年家里可能還會有一個孩子?!?/br> 所以這個孩子就不要了嗎?那當(dāng)時領(lǐng)回來干嘛? 阿姨心知自己的想法逾越了本分,但她對連訣這種做法實(shí)在不能夠理解,難免心里埋怨。 于是這天晚上林琛代連訣過來送吃穿用品時,阿姨把林琛叫到門口,語氣里帶上不少怨氣:“連先生這是怎么了?總不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童童丟下不管了吧?” 林琛面對公事往往能夠保持一貫的專業(yè)和水準(zhǔn),但他實(shí)在不擅于應(yīng)對這種家長里短,只好僵僵地道:“連總最近太忙,實(shí)在走不開……” “你總跟我說他忙,我知道他忙,但是總不能忙到連回家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吧?”阿姨知道自己不該刁難外人,但出于對康童的心疼,語氣不自覺地重了,半是抱怨半是責(zé)怪地嘟囔,“人回不來,倒是有時間買只貓送來……” “這……”林琛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又因?yàn)檫B訣交代過不要告訴康童他的事情,不得不扯了個小謊來維護(hù),“連總這不是想讓貓陪陪小少爺嘛。” “算了算了,我也管不了你們這些事。先生說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吭趺赐蝗痪汀淮蛩愀嬖V童童嗎?還是等孩子生出來再說?”阿姨皺著眉頭小聲問。 林琛不清楚連訣的想法,遲遲沒有答上話。很久才說:“還是等連總回來了再決定吧?!?/br> 送走了林琛,阿姨長長地嘆了口氣,把門關(guān)上。 轉(zhuǎn)過身,就見康童正抱著小貓坐在玄關(guān)的立柜后,貓咪在他懷里伸著爪子撥動他帽衫上墜下來的絨球,他咬了咬嘴唇,看著阿姨,問:“……爸爸要有自己的小孩了嗎?” 律師需要與連訣確認(rèn)的內(nèi)容太多,又一次去到看守所會面。 林琛在一旁等候,待到他們談話結(jié)束,認(rèn)為自己還是有必要告訴連訣,陳旭曾去沈庭未家刁難的事情。 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復(fù)述一遍,連訣安靜地聽著,神色不動,只有在林琛說到“我?guī)е蓭熩s到的時候,沈先生被陳旭帶來的人推倒在別墅門口”時,他的眼里才閃過一絲極不明顯的不悅。 “人怎么樣?”連訣在中途打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