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愛情不是等來的嗎?”沈庭未問。 父親慢慢搖頭:“只有數(shù)值高的匹配度才能支撐愛情,孩子?!?/br> 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旁邊的母親臉色不是太好看,沈庭未似乎隱約從中看出些什么,垂了垂眼,很快若無其事地轉(zhuǎn)換話題:“omega一定需要alpha嗎?有很多beta到現(xiàn)在還在堅持不婚主義……” “因為他們是beta?!?/br> 沈庭未一知半解,父親卻只笑著說以后你就知道了。 這個以后沒有讓沈庭未等太久。 馥郁的玫瑰花香是與alpha氣場相符的張揚。 “你母親懷你的時候一定偷偷喝了酒?!备赣H友人介紹的alpha這樣調(diào)侃他的信息素。 alpha很健談,也有一副不錯的皮相,從外在條件來看,果真如父親所說那樣,是個合適的結(jié)婚對象。 分別時,alpha在餐廳門口禮貌地與他擁抱,放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你的味道,真的很特別?!?/br> 沈庭未微微蹙眉,不大適應(yīng)地退開一步,生硬地道了聲“謝謝”。 alpha半強制性地將自己的號碼留在他的手機上,笑著說:“可以隨時打給我,未未?!?/br> 對方身上釋放出的信息素太過于濃烈,一度讓沈庭未覺得不舒服。 他回到車里,將這件事隨口說給打來詢問相親結(jié)果的朋友,朋友嗤之以鼻,說這人不安好心,像只開屏的孔雀。 沈庭未做了二十三年的‘beta’,對信息素的感知不太敏感,更難以判斷對方的行為是否處于過界范疇。 朋友義憤填膺地企圖喚醒他,說,你如果感覺不舒服,那么他的行為就屬于性sao擾。 愈發(fā)甜膩的蔓越莓酒香充斥在逼仄的車里,沈庭未揉著有些昏沉的太陽xue,發(fā)動汽車倒出路邊停車位,打斷對面的話:“是嗎?但他人好像還不錯?!?/br> 電話那頭很明顯地哽了一下,很快怒聲吼道:“我看你不僅分化遲鈍,大腦發(fā)育也遲鈍!” 沈庭未被他吵得腦袋更昏了,正想說我在開車,晚點回去再打過去,還沒等他開口,耳邊倏然轟起一聲震徹耳膜的巨響。 他的后背隨著車尾甩出去的劇烈沖擊跌回駕駛位靠背上,安全氣囊彈出來將他因慣力前傾的身體砸回去,頭昏得厲害,耳道里又響起一陣嗡鳴,電話里著急的聲音突然間像隔得很遠,怎么也聽不真切。 車門被人拽開了,狹窄空間中濃郁的酒香被爭先恐后涌進來的空氣稀釋,沈庭未用力地喘氣,胸口卻愈發(fā)憋悶,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胸腔里,壓得他呼吸越來越困難。 有人拽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拖,模糊的視線里有很多晃動的人影,有個瘦弱的中年男人膝軟著跌跪在地上,聲音染顫,癡怔地重復(fù)對不起,耳邊很吵,很多人,遠處響起尖銳的警鳴…… 他的眼皮沉沉地耷上,周遭的聲音一點一點被抽走,耳邊終于安靜了下來。 濕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喚醒了他沉睡的意識。 再睜開眼,沈庭未發(fā)覺自己衣著整齊倒在一條巷子里。 沈庭未那一刻是蒙的。 他分不清眼前這是什么地方,更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倒在這里,但身體上愈發(fā)怪異的感受讓他無暇思考這些。 雨幕沉沉的黃昏,有些低的氣溫下,他的身體卻越來越熱,緊接著那股熟悉而又異常濃的酒香從腺體散發(fā)出來。 分化后的第一次發(fā) 情期來勢洶洶,他的頭昏得厲害,喉嚨里像有道火在灼,燒得他口干舌燥,卻莫名地想要打寒顫。 他需要抑制劑。 但這個地方太陌生了,像是記憶里的空白區(qū)域,沈庭未只能無頭蒼蠅一樣竭力抵抗發(fā) 情初期的不適應(yīng),到處尋找藥店,然后迷茫無措地面對一次次拒絕與怪異的打量,再迷茫無措地前往下一家尋找所需要的抑制藥物…… 終究無果。 無奈之下,他只能先找一個暫時能夠抵御發(fā) 情的落腳點,不料竟遭遇到與買藥時同樣的窘迫。 直到再一次被酒店拒絕入住時,沈庭未模糊的意識也漸漸恍惚起來。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6章 阿姨將早餐端上桌,康童才睡眼惺忪地從樓上下來,看到餐桌前的連訣時,他的步子明顯加快了。 連訣聞聲,視線從平板里抬起來,看了他一眼:“別跑?!?/br> 康童很乖地慢下腳步走過來,搬開椅子挨著連訣坐下來。他叫了連訣兩年多的叔叔,才開始改口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紅著臉小聲跟他打招呼:“爸爸,早?!?/br> “早。”連訣收回目光看回面前的財經(jīng)早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他穿著深藍色稠面的家居服,頭發(fā)也還沒仔細打理,發(fā)絲柔順地搭在額前,看樣子像也剛睡醒。 康童學(xué)著他的樣子,捧起杯子啜了口熱牛奶,眼睛卻黏在他身上似的沒移開:“你是昨晚回來的嗎?” “嗯?!?/br> 連訣說話時目光不動,康童原本想問問他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卷子,也沒好意思。還是阿姨送三明治過來時跟他說:“先生已經(jīng)看過你的卷子了,下次寫名字的時候記得要寫姓呀。” 康童眼睛這才亮了亮,說好。 連訣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拿起餐巾在嘴唇上按了一下,看向康童:“幾點去學(xué)校?” 康童連忙把嘴里嚼了一半的面包咽下去,說:“七點四十?!?/br> 連訣看了一眼時間,還早,便點了下頭:“我送你?!?/br> 康童見他要起身,也忙不迭地擦了擦嘴,跟著站起來。連訣越過他椅后,在他肩膀上輕輕按了按:“坐下吃飯。我去換衣服?!?/br> 等連訣上樓了,阿姨過來收拾連訣的餐盤,才笑著說:“手續(xù)辦下來了,童童要上戶口了,先生這是高興呢?!?/br> 康童很少像這樣坐在連訣的副駕。 他起初還有點緊張地絞著書包帶子,但連訣跟他說了兩句話以后,他心里那點壓不住的雀躍很快就表現(xiàn)在臉上了。 “上完新戶口我就可以轉(zhuǎn)去別的小學(xué)了嗎?” 連訣開著車,沒答話,只問:“現(xiàn)在的學(xué)校怎么了?” 康童抱著自己的書包,肩膀耷拉著,有點別扭地說:“這里的同學(xué)好像都不太愿意和我玩。上周那個陸鳴鳴過生日,我寫了賀卡祝他生日快樂,他生氣了,也沒有邀請我參加他的生日宴會……” 說到這里又扁扁嘴:“我也沒有一定要參加他的生日會,就是……別的同學(xué)都被邀請了,沒有人和我說?!?/br> 連訣抬眼,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旁邊垂頭喪氣的小孩,淡聲說:“下次同學(xué)過生日,讓阿姨或是劉叔叔幫你挑禮物?!?/br> 康童抿著嘴,悶悶地嗯了一聲。 連訣把車停在康童的學(xué)校門口:“下午放學(xué)我過來接你?!?/br> 康童摘安全帶的動作停了,愣愣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嗯?!边B訣伸手幫他解開安全帶,“晚飯我們不在家里吃?!?/br> 康童遲鈍地點了下頭,捏著書包帶子不自然地搓著:“……我們是去爺爺家嗎?” 他聽阿姨說了,辦完手續(xù)要去爺爺家認人,他還沒見過爺爺,心里有點緊張。 連訣沒否認,只皺著眉糾正:“不能叫爺爺。” 康童不太懂,有些困惑地看著他:“我不是叫你爸爸嗎?” 連訣嗯了一聲,看起來沒有要解釋的打算:“去學(xué)校吧?!?/br> 康童慢吞吞地背起書包,推開車門:“爸爸再見?!?/br> 連訣目送著康童磨磨蹭蹭地往私立學(xué)校走,被校門口的女老師催著才往前小跑了兩步。 剛斂回目光,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看,是一條信息。 -連總,沈先生已經(jīng)退房了。 連訣撥了通電話過去:“跟緊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都見過什么人。” “好的連總?!?/br> “離安路?”出租車司機聽到這個地址時愣了愣,不確定地轉(zhuǎn)過頭,“沒聽過啊。是市里的地址嗎?我一會兒得交班,不跑長途的?!?/br> 沈庭未的頭又有些痛了,他撐著發(fā)脹的太陽xue,啞聲問:“這是哪里?” “柳河路啊?!?/br> “不……”沈庭未沒來由地心里一慌,“我的意思是,這里是什么城市?” 司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沂市啊?!?/br> 沈庭未按在額角的手一頓,驀然抬起頭:“……什么?” 司機說著,又往沈庭未上車地點的酒店門口瞅了一眼,這才恍過神來,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您這是喝多了吧?提前跟您說好,吐車上要加洗車費的啊?!?/br> 沈庭未臉色有些白,對司機的提醒置若罔聞,很快推開車門匆匆下了車。 他眼前發(fā)昏,身上也酸得難受,先前洗完澡淡下的酒氣被愈漸攀升的體溫一蒸,也再度翻涌上來。 他忍不住撐在路邊的樹干上又是一陣干嘔。 沂市。 沈庭未的腦袋里還殘留著沉沉的醉意,但他能夠確定,自己從來沒聽過這個城市。 剛下過雨,氣溫低了些,沁涼的晨風(fēng)里攜著雨后的春寒,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一小截腰腹露在外面。 其實吐不出什么東西,但還是難受,被冷汗沾得泛潮的衣衫貼在脊梁上,被風(fēng)一吹像結(jié)了層薄冰,寒氣幾乎順著肌膚往骨縫滲。沈庭未抓住敞開的下擺,指骨泛白,發(fā)燙的掌心按著隱隱作痛的胃。 他用手背在嘴邊蹭了蹭,慢慢直起身,腳步卻沒動。 沈庭未站在原地,怔望著清晨來往的行人,有些迷惘地想,接下來該去哪里? 連訣送完康童以后去了趟公司。 晚上要去陳褚連那里,所以晚上的國際視頻會議臨時改到了上午。 會議過程中,連訣破天荒地看了兩次手機。他一邊低頭回消息,一邊對視頻另一端匯報到一半不知該不該停的海外項目經(jīng)理說:“繼續(xù)?!?/br> 會議一直進行到中午才結(jié)束,待會議廳里的人都一一離去后,連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里捏了捏鼻梁,休息了一會,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那人怎么樣了?!彼谅晢枴?/br> “沈先生現(xiàn)在還處于昏迷狀態(tài),初步檢查結(jié)果是因發(fā)燒引起的。您提醒過他昨天有飲酒,所以醫(yī)生沒給他使用針劑退燒,只采用了口服藥物退燒消炎,現(xiàn)在藥效還沒上來,沈先生的燒還沒退。醫(yī)生采集了他的血液樣本送去做血液檢測,化驗結(jié)果要晚一點才能出來?!?/br> 連訣嗯了一聲:“讓你查的東西呢?” 對面沉默了一下,聲音低了下來:“抱歉連總,目前還沒有查到沈先生的身份信息?!?/br> 連訣沒說什么。結(jié)果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爬上他的床,要是那么容易被查出來,反倒讓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