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許小寶是個小機靈鬼，他經(jīng)常會趁許奶奶不注意的時候偷跑到秦家老屋去找三姐四姐，兩個jiejie心疼他，會把許菱雙送給她們的糖果餅干拿給小寶吃，還會燒水幫他洗澡。

    姚翠花嘗試過把許小寶要過來，不過許奶奶激烈反抗，而且每次都鬧的驚天動地，最后要李洪過來才能勸和，幾次之后，姚翠花也放棄要回這個兒子了。

    至少，許奶奶不會讓許小寶挨餓，其他的事情，姚翠花也管不了了。

    許大海早就知道后悔了，他三番五次偷偷找到姚翠花，跟她講舊情、擺可憐，希望姚翠花可以帶著女兒們回家去。

    可這么多年日積月累，姚翠花的一顆心早就涼透了，加上搬出來之后的日子這么輕松自在，她除非腦子進水了才會跟許大海回家去。

    所以許大海只能凄凄慘慘的回到許家，繼續(xù)跟許奶奶在家過那種又臟又亂的日子。

    許香萍學(xué)完了字，又背了一首唐詩，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從許菱雙家里回去了。

    許菱雙收拾好堂屋，關(guān)上所有門窗，點上煤油燈回到臥室睡覺。

    她靠在床頭繼續(xù)看醫(yī)書，看著看著睡意上涌，她就把書朝床里一扔，翻個身睡著了。

    這天的晚上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瓦片上，就像催眠曲一般，許菱雙睡得非常踏實。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喊聲：“許老師！許老師！我是村口的張栓！我媳婦兒忽然肚子疼，我媽說孩子要出來了！求求你救救她！許老師！”

    許菱雙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等張栓又喊了一遍，許菱雙才一個激靈坐起來，等她聽清了張栓的喊聲，她就立刻沖著窗口喊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出來！”

    外面還在下雨，而且雨聲還不小，許菱雙快速穿好衣服，隨便綁了一個馬尾辮，穿上膠鞋，拿上家里的大黑傘和手電筒，背上她放了一些器具的挎包，打開屋門就沖了出去。

    院子門外，張栓戴著一頂斗笠，身上淋的透濕，已經(jīng)急哭了。

    他看見許菱雙就噗通一聲跪下去：“許老師，我知道你們不給人接生，但是雨太大了，我媳婦兒看上去不太好，求求你了，你去看看她吧！我爸也去隔壁村子叫接生婆了，許老師過去看一眼吧，求求你了！”

    “你快起來，我跟你過去?！痹S菱雙說完就鎖上大門，跟著張栓去了村口。

    張家的院子門大開，屋里傳來一個年輕女性凄厲的喊叫聲，張栓領(lǐng)著許菱雙跑進去，一股子血腥味直沖過來，許菱雙心里一驚。

    臥室里面只有一盞煤油燈，光線非常差，許菱雙大聲道：“張栓，光線太暗了，要多點燈、點蠟燭，實在沒有就弄個小火把過來照著?！?/br>
    “好！”張栓跑出去，把家里過年祭祖用的兩根紅蠟燭摸了出來，點在燭臺上然后一起端了進去。

    床邊的張栓媽已經(jīng)快要急瘋了，她趴在床邊一個勁的給大肚婆喂紅糖水，可是孕婦這會兒已經(jīng)疼得快要暈過去了，喂一口就吐出來一口。

    對于生孩子這件事，許菱雙只有純理論知識，她見孕婦滿頭大汗，連頭發(fā)都濕透了，就對張栓媽說：“嬸子，開水燒了嗎？家里干凈的棉布、毛巾全都拿過來，還有，再去催一下接生婆?！?/br>
    接生婆的經(jīng)驗到底比她多，如果兩個人一起，許菱雙的把握也更大一點。

    張栓媽跑去燒開水了，許菱雙就開始給孕婦做檢查，她的羊水早就破了，但是孕婦的盆骨太窄，胎兒的腦袋非常大，所以根本生不出來。

    這種情況要是在醫(yī)院，就是側(cè)切讓嬰兒出來，可是許菱雙一來沒有器具，而且這種環(huán)境下細菌太多，也做不到徹底消毒，根本不現(xiàn)實。

    許菱雙只能按照自己學(xué)到的理論知識，指揮孕婦跟著她一起科學(xué)呼吸。

    “不行啊，許老師，我太疼了！我不生了！把孩子弄走！我不生了！啊——！”孕婦凄厲的大叫一聲，就這么暈了過去。

    接生婆就在這個時候顛顛的跑了進來，這是個五十來歲的嬸子，非常瘦小，她小跑過去就左右開弓對著孕婦的臉開始扇耳光。

    “可不能睡著??！孩子生不出來，你要是睡了，就一輩子醒不來了！”接生婆一邊扇耳光一邊吼道。

    孕婦被打醒了，接生婆看了看胎兒的情況，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屋里亂成一團，孕婦的哭聲漸漸變得絕望起來，張栓媽拎著一大壺開水跑進來，急得團團轉(zhuǎn)：“喜鵲啊，你可不能睡著啊，你用力啊，用力孩子就出來了！我的孫子啊！”

    接生婆拉著張栓媽走到墻角，然后低聲說：“妹子啊，你們家兒媳婦這情形看著不妙啊。我跟你說，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生出來也會沒用的?！?/br>
    “那怎么辦？”張栓媽快要站不住了。

    接生婆說：“我能按著她的肚子把孩子弄出來，孩子應(yīng)該能保住，但是大人就不好說了。我就是問問你，要是想要孩子呢？我就幫你們弄出來。要是時間一長，大的小的都保不住?！?/br>
    張栓媽牙一咬，心一沉：“要小的！”

    “什么？媽！不行！我要喜鵲！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喜鵲！”張栓哭著在門口喊道。

    張栓媽說：“你別傻了，當(dāng)然是孩子比較重要，媳婦兒沒了媽再攢錢給你娶一個！你快點出去，這里是產(chǎn)房，你一個人大男人怎么能進來？聽我的！別管大的，孩子能活就行！”

    “知道了！”接生婆挽起袖子大踏步走到床前就要動手。

    許菱雙伸手攔住她：“我來給她接生，你在一旁準備其他的東西?！?/br>
    “許老師？你們師徒兩個不是不給人接生的嗎？你會？我告訴你，要是晚了，連小的都保不住，你可賠不起！”

    許菱雙眉頭緊皺，她說：“你繼續(xù)引導(dǎo)她用力，我會看準時間給她接生，你別管我怎么做，總之，我有辦法保住大人和孩子?！?/br>
    張栓跑了進來：“許老師，求求你救救喜鵲！孩子我不要了，我只要喜鵲！”

    “你也別吵了，現(xiàn)在趕緊去叫孔雙喜把拖拉機開過來！接生之后要立刻送到縣醫(yī)院去，一刻都不能耽擱！”許菱雙急促的吩咐道。

    “可是外頭在下雨……”

    “那就去找李書記借大塊油布，或者借很多傘回來，如果不送去醫(yī)院，最后一定保不住?！?/br>
    “我這就去！”張栓一抹眼角，跑出去找孔雙喜了。

    接生婆給孕婦喂了一口紅糖水，然后喊她繼續(xù)用力。

    許菱雙的包里只有最簡單的器械和一小瓶醫(yī)用酒精，但她有異能，而且異能產(chǎn)生的水是最純凈的，不會帶來污染。

    可這里的環(huán)境還是太糟糕了，加上她是頭一回經(jīng)歷此事，所以心中還是沒底。

    但時間是不能耽誤的，在產(chǎn)婦叫的最凄厲的時候，許菱雙按照學(xué)來的理論知識，做了生平第一次側(cè)切手術(shù)。

    孩子順利生了出來，產(chǎn)婦再一次暈了過去。

    許菱雙的手微微發(fā)抖，她立刻剪短臍帶將孩子交給接生婆，然后趁接生婆和張栓媽只顧著孩子的時候，一邊笨拙的給她縫合，一邊偷偷用異能給她止血，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吳家最好的止血藥膏。

    床上的血流的觸目驚心，老實說，許菱雙很怕產(chǎn)婦會挺不過去。

    孩子在后面發(fā)出哇哇的哭聲，張栓媽驚喜的喊道：“哎呀，老頭子，是個男娃兒！是個男娃兒啊！”

    張栓爸在堂屋高興的叫了起來：“是嗎？咱們栓子有后啦！有后啦！”

    他們那么高興，卻沒有一個人想到床上昏死過去的張栓媳婦兒。

    許菱雙冷著臉給喜鵲止了血，接生婆倒還算負責(zé)，把孩子交給張栓媽之后她就湊過來看喜鵲。

    “哎呀，還活著啊，你是怎么給她接生的？”接生婆擰了一個熱毛巾，開始給喜鵲擦身上。

    “側(cè)切，醫(yī)院最常做的那種?！痹S菱雙說：“但是她失血太多了，不趕快送到縣醫(yī)院，其他的我也不敢說?！?/br>
    接生婆低聲說：“要是活不下去，那也是她的命。我在這里接生這么多年了，見得太多了，像她這樣屁股窄小的，生孩子那就是闖鬼門關(guān)。闖不過去，也沒得怪別人?！?/br>
    許菱雙沒說話，隨著外面的風(fēng)雨聲，拖拉機的聲音也慢慢傳了過來，她立刻道：“拖拉機來了，趕緊給她收拾一下抱出去?！?/br>
    張栓媽抱著孩子走過來：“把人送去醫(yī)院？那孩子怎么辦？誰給孩子喂奶啊？”

    “一起抱去醫(yī)院，孩子也要做檢查?！痹S菱雙說：“你們趕緊把孩子裹好，不能見風(fēng)?！?/br>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起了不忍之心，原本還下的很密集的雨點慢慢小了起來，等大家七手八腳將喜鵲搬上拖拉機，雨居然停了。

    孔雙喜是個熱心人，他不光自己過來了，還把自家的大哥和小弟也喊了過來幫忙，他們手里抱著五六把大黑傘，這會兒也派上了用場，全都撐在那里給喜鵲和孩子擋風(fēng)。

    拖拉機突突的開出去了，張栓爸從屋里拿了兩塊錢出來，要付給接生婆和許菱雙。

    許菱雙擺擺手，沒有收錢就拿著自己的東西回去了。

    回到家里才五點鐘，秦安康跑出來喊住她：“菱雙啊，之前怎么了？我跑出來看，你的院子門已經(jīng)鎖上了，你去哪兒了？”

    “張栓媳婦兒難產(chǎn)，我過去看了一下?！?/br>
    “怎么樣了？”

    “孩子生出來了，不過孩子他媽情況不太好，我讓張栓喊了孔雙喜，現(xiàn)在用拖拉機送去縣城了?！?/br>
    秦安康說：“我看你好像很累，你快回去再睡一會兒吧。早上我做了早飯再去喊你，你吃了直接去學(xué)校?！?/br>
    “謝謝小叔?！痹S菱雙露出一個笑容，回到家里洗了手，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這次的接生給許菱雙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她有點不想生孩子了，她的身體骨架很小，就是接生婆說的那種不好生養(yǎng)的類型，萬一孩子像秦遠，是個大個子，那肯定很難生產(chǎn)。

    到了傍晚，張栓媽從縣城回到村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秦家找許菱雙。

    “喜鵲怎么樣了？”許菱雙放下紙筆，跟許香萍一起從屋子里跑了出來。

    “你還敢問怎么樣了？”張栓媽黑著一張臉，看上去非常不快。

    許菱雙心里一沉——難道喜鵲出事了？

    “許老師啊，你知道喜鵲這次要住多久的醫(yī)院，要花多少錢嗎？”

    許菱雙眨眨眼睛：“喜鵲沒事了？”

    “什么叫沒事了？醫(yī)生給她輸了那么多血，還說要在醫(yī)院治好久好久，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院?，F(xiàn)在我們家栓子要一天到晚在那里陪著她，不能掙工分了不說，那么一大筆醫(yī)藥費誰去付錢？”張栓媽說：“許老師，到底是誰叫你多管閑事的？”

    許香萍大聲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大姐救了你兒媳婦兒一命，你不感謝她，還跑來說這種話？”

    “救命救命，誰稀罕她救命了？要是按照接生婆說的，把孩子弄出來，喜鵲沒了也就沒了，弄個棺材也花不了幾個錢?，F(xiàn)在可倒好，什么住院費、藥費、輸血費……算都算不過來！有這么多錢，我都可以給栓子再娶一個媳婦兒了！醫(yī)生都說了，喜鵲就算治好了回到家，也要好幾年不能再生了。我說許老師啊，你簡直是太害人了！我不管，是你非要給喜鵲接生，是你要栓子把人送去縣醫(yī)院的，這些錢，你來出！你要是不出，我就天天賴在你家門口拉屎拉尿，臭不死你！”

    許香萍氣的跳了起來：“你是不是瘋了？我大姐救人還救錯了？喜鵲jiejie嫁到你們家一直那么勤快，對你們一家人都好，你現(xiàn)在居然說這種話！你簡直不是人！”

    這姑娘到底還是太溫和了，罵人都找不到什么難聽的詞語。

    許菱雙忽然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瞇著眼睛看向張栓媽，然后慢慢說：“你想讓我付醫(yī)藥費？”

    “你當(dāng)然要付！我們家本來只要出一個棺材錢就可以了，現(xiàn)在被你鬧得要花這么多醫(yī)藥費，你不付誰付？”張栓媽非常生氣的說道。

    許菱雙點點頭，然后大踏步走到張栓媽面前，伸手扯住她的衣領(lǐng)一個過肩摔，就把人給摔出了院子。

    “大姐？”許香萍嚇得呆住了：“這……”

    “別擔(dān)心，我下手很有分寸，她一點都沒有受傷?！痹S菱雙拍拍手，輕松的關(guān)上院子門閂上門栓。

    張栓媽確實沒事，但她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她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然后一邊哭一邊去捶秦家的院子門。

    許菱雙老神在在的坐在堂屋里，繼續(xù)教許香萍認字。

    “大姐……”許香萍欲言又止。

    “集中注意力，不要管那些無謂的人，你好好學(xué)習(xí)?！?/br>
    “可是，大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力氣了？”許香萍說：“你把一個人甩出去了?！?/br>
    許菱雙說：“這用的是巧勁，不是力氣。如果單純用力氣，就算是你也未必可以做到?！?/br>
    院子外頭，張栓媽罵了許菱雙全家上下，又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她跟秦遠不得好死。

    “你罵誰呢？信不信我一扁擔(dān)敲死你？”秦富貴忽然跑了出去，他手里還舉著一根扁擔(dān)，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張栓媽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跑了。

    “菱雙啊，怎么回事？為什么老張家的在這里鬧事情？”秦富貴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