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認識秦遠這么久了,這是許菱雙第一次聽見他說臟話,可見是氣急了,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他的情緒。 她雖然只是個嫂子,但看見這種事也挺生氣的,畢竟她是個學醫(yī)的,她知道那天晚上秦楓葉差點就沒命了。 不管鄧永年跟秦楓葉在一起的時候是怎么說的,哪怕是單純的身體關(guān)系,他這個樣子也實在過于冷酷了。 到了現(xiàn)在,他都沒有問過一句秦楓葉的身體狀況,這種人品心性,也怪不得幾十歲了還娶不到老婆。 “我……我沒想到她會懷上孩子……我們在一起沒多久的……你們秦家又那樣,我怕你媽來找我算賬,所以我不敢說。她又一直吵我,說天熱了肚子大起來瞞不住,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會找了打胎藥回來給她吃。那個接生婆都說了,別人吃了都沒事,怎么就她吃了有事呢?”鄧永年一臉委屈的說道。 這話說的太不要臉了,站在院外的村民直接嗤笑了起來。 秦遠的拳頭已經(jīng)捏起來了,鄧父不知道從哪摸了根棍子出來,劈頭蓋臉的朝著兒子打了過去:“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人家姑娘是你碰的嗎?你碰了為什么不負責?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以為自己幾歲了?我跟你媽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你能開花結(jié)果!好不容易有個姑娘懷了你的孩子,我們敲鑼打鼓也要把人家娶回來!你是不是腦子里面灌了漿糊?那肚子的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把娃娃落掉?你想氣死我們嗎?” “別打了,爸,別打了!我也不想的!可秦楓葉長得那么丑,萬一生的孩子跟她一樣,那怎么辦???”鄧永年吼完這一嗓子,整個院子驟然安靜下來,連鄧父手里的棍子都僵住不動了。 秦遠輕輕一笑,眼中閃過殺人一般的兇狠,然后就一步一步朝著鄧永年走過去了。 秦安康氣的幾乎要吐血,所以他也沒攔著秦遠——就鄧永年這種人,打死了算他活該! 可是許菱雙的動作卻比秦遠還快,她突然跑過去,沒等鄧永年和他的父母反應(yīng)過來,兩只手就左右開弓,噼里啪啦打了鄧永年十幾個巴掌。 別看那兩只纖纖素手又細又白,可打起來人真的不含糊,鄧永年的臉立刻通紅一片,兩邊嘴角都破了,溢出細細的血來。 許菱雙其實也不想自己動手的,但秦遠是民兵隊長,在村里是保護村民的角色,他如果真的動手,不管鄧永年是不是真的該打,最后都會影響秦遠的聲譽跟口碑。 但許菱雙不一樣,她一個女同志而已,就算被人傳出去打了鄧永年十幾個巴掌,人家也只會笑一笑,不會當成正經(jīng)事兒。 “你!你做什么打我兒子?秦楓葉本來就丑??!十里八鄉(xiāng)誰不知道她難看?她要是不難看,會這么大了還嫁不出去?”鄧母不依了,伸手要去打許菱雙。 許菱雙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將它反剪在背后,鄧母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 “我打他怎么了?你兒子說的那是人話嗎?嫌棄楓葉生的丑,那就別碰人家。楓葉才二十出頭,你兒子幾歲了?再大個幾歲都能生下楓葉了,他才是真的丑,又丑心又壞。還有,你兒子不想要那個孩子,就讓楓葉去吃打胎藥,你知道楓葉差點就死了嗎?要不是我們家里剛好有我老師在,我們現(xiàn)在就要給楓葉過頭七了?!痹S菱雙慢慢的說道,她語氣并不激烈,但鄧父跟鄧母都被說的羞愧起來了。 鄧永年的臉頰開始慢慢腫了起來,他捂著自己的臉,還在含含糊糊的強辯:“那她不是沒死嗎?聽說過幾天就要出院了,你們說的這么嚴重,誰知道是不是騙人……” 院子外傳來一個響亮的口哨聲,那人吼道:“媽的,老子見過不要臉的,但是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我說秦隊長,你妹子還年輕,將來總還能嫁人的。就鄧永年這種沒生卵蛋的東西,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許菱雙轉(zhuǎn)身就走,她走到秦遠的面前,看著他那張憤怒又難過的臉,沉聲道:“秦遠,我們報警吧,鄧永年一個老光棍強bao了楓葉,讓她懷孕不算,還故意給她吃那種亂七八糟的藥,差點害死了楓葉。讓警察把他抓走,該判幾年判幾年?!?/br> 秦遠點點頭,輕輕拉著她的手腕一起走到秦安康那里:“小叔,你怎么說?” “我也贊成菱雙說的。”秦安康說:“這種臭流氓,必須槍斃!” “好,我現(xiàn)在就去縣城報案?!鼻剡h說:“我認識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今天就能批捕?!?/br> 自從上次秦遠幫他們審問了魏紅梅之后,那個大隊長就想跟秦遠做個朋友,還一再邀請他去縣城喝酒。 三個人沉著臉,一起朝外走去,院子里的鄧家三口人卻都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沒有反應(yīng)。 走到院子門口,圍觀眾人自動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人群中的許香萍擠過去,一臉擔心的說道:“大姐,你別難過?!?/br> 許菱雙點點頭,低聲對許香萍說:“香萍,找對象一定要睜大眼睛,不能著急。” “我知道的?!痹S香萍嘆口氣,又說:“大姐,你的手還好嗎?是不是很疼?” 許菱雙搖搖頭道:“我沒事?!?/br> 她是用異能護住雙手才去打耳光的,所以兩只手連紅都沒有紅一下。 秦遠說:“我去找李書記借自行車,天色不早了,爭取今天晚上就把鄧永年帶走關(guān)起來。至于這里,要找人守一下,免得鄧永年畏罪潛逃。” 圍觀的人里面有民兵隊的小伙子,聞言便說:“隊長,我?guī)湍闶卦谶@里,我再讓我meimei去喊其他人過來,保證不會讓姓鄧的跑掉的!” “好,那就拜托你們了。”秦遠的心情看上去確實很不好,他又低聲叮囑了許菱雙幾句,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等等!別去報警抓我兒子!我們都說過了,明天就去你們秦家提親的!你們別去縣城!再不然,我們現(xiàn)在就去提親!”鄧母跟鄧父沖了出來,突然朝著秦遠他們跪了下去。 “秦隊長,求求你們了,我們家老大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是太笨了,腦子不靈光,又不會說話,所以才會這么大年紀娶不到媳婦兒!秦隊長,我們想讓楓葉過來做兒媳婦!你看看我們家,屋子大,家里不缺吃不缺穿,楓葉嫁進來就是享福的!秦隊長,我們老兩口都六十歲了!求求你了,就算可憐可憐我們,不要讓我們家老大去坐牢!求求你了!”鄧父甚至開始給秦遠磕頭了。 秦遠面無表情的看向院子門口畏畏縮縮的鄧永年,冷冷道:“娶媳婦兒是你們說了算的事嗎?你兒子這么大個人了,會吱一聲嗎?” 鄧永年其實也開始害怕了,秦遠是公社干部,跟李洪關(guān)系好,許菱雙還是縣里的救人英雄,認識什么副縣長,要是真的把他抓走了,那他肯定要坐牢的。 “秦隊長……我……我剛才是失心瘋了……你是干部,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這個人,腦子本來就不太清楚。我……我跟楓葉是自談的,我們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同意,我們今天晚上就去你們家提親,我……我還想去醫(yī)院看看楓葉。這么久沒見了,我還挺想她的?!编囉滥暧梦米雍吆叩穆曇粽f道。 許菱雙皺起眉頭,鄧父還說大兒子笨,你看看這腦子轉(zhuǎn)的多快啊,也不知道哪里蠢了。 秦遠看向秦安康,低聲問道:“小叔,現(xiàn)在怎么辦?” “我倒是想讓鄧永年去坐牢的,可楓葉以后怎么辦?”秦安康有點為難:“大家都知道她做過的事兒了啊……” 許菱雙說:“先讓人把鄧永年盯著,防止他逃跑,然后你去縣城問問楓葉自己的意思。你把鄧永年說的話全都轉(zhuǎn)述給她聽,如果都這樣了她還想結(jié)婚,那就別去報警了。讓鄧家多出一些彩禮,咱們幫楓葉存起來,以后有什么事,也能給楓葉做個依靠?!?/br> 秦遠嘆口氣,道:“只能這樣了?!?/br> 鄧父鄧母一聽這事兒有轉(zhuǎn)機,立馬繼續(xù)給秦遠磕頭。 “秦隊長,你大人有大量!我們鄧家真的很有誠意,我們?nèi)齻€人去年發(fā)的錢一分都沒動,全都拿去做彩禮!我們不要楓葉的嫁妝,只要她愿意嫁進來就好!秦隊長,還有什么條件你們盡管提,只要我們鄧家能做到的,我們就一定去做!”鄧父的腦門子都紅了一片,急得眼淚水都快下來了。 秦遠厲聲道:“條件什么的之后再說,要是楓葉說抓人,今天晚上你兒子就要去坐牢!” 說完,秦遠就轉(zhuǎn)身走了。 民兵隊的那個小伙子一直盯著鄧永年,生怕他跑了。 許菱雙跟秦安康也在這里站了一會兒,等民兵隊又跑來了四五個小伙子,大家一齊守住鄧家的院子,許菱雙才微微放心。 “許老師,你回家去休息休息吧,這里有我們呢,你放心?!泵癖牭男』镒诱f道。 “辛苦你們了,過幾天我們搬新家,到時候請大家吃糖?!痹S菱雙道。 鄧父猶猶豫豫的攔住許菱雙跟秦安康,低聲說:“秦老二,許老師,我們家真的會好好待楓葉的,我用這條老命跟你們發(fā)誓。只要楓葉愿意嫁進門,以后她可以不用下地做工分,反正我們家三個人養(yǎng)她一個,怎么都夠了。” 許菱雙說:“我們說了不算,得看楓葉是怎么想的。鄧大叔,你有空跟我們在這里說話,不如去給你兒子上上課,教他怎么做一個有良心的人?!?/br> 說完,許菱雙就跟秦安康回去了。 最近家里事情多,許菱雙的學習任務(wù)又落下了很多,她很著急,吳子華倒是一直勸她慢慢來。 “菱雙,小遠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你晚上一個人就別做飯了,來我們這里吃飯吧?!鼻匕部嫡f:“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你回去洗個臉休息一下,一會兒飯好了我喊你?!?/br> “好,謝謝小叔?!痹S菱雙回了自己家。 出了這樣的事,秦安康也沒有心思做什么復雜的菜,就簡單煮了一些咸rou丁菜燙飯,然后就喊許菱雙過來一起吃。 飯桌上大家都不說話,吳子華簡單考了許菱雙幾個問題,大家才慢慢開始交談了。 因為秦楓葉的事,讓收養(yǎng)吳田七的問題也拖了下來,好在吳田七年紀小,這幾天跟小伙伴們玩的很開心,倒也不怎么記得之前的憂愁了。 吃了飯,許菱雙幫忙刷鍋洗碗,剛剛收拾好,秦遠騎著自行車回來了。 秦安康趕緊把他喊進來,然后把留給他的菜燙飯端出來給他吃。 秦遠喝了一大杯涼水,擺擺手說:“我被楓葉氣的吃不下?!?/br> “怎么了?楓葉一定要跟姓鄧的結(jié)婚?”秦安康問道。 “是的,都這樣了還要結(jié)婚,也不怕結(jié)婚后姓鄧的對不起她!” 許菱雙說:“既然是楓葉自己的決定,那就隨她吧。好在咱們現(xiàn)在有鄧永年的把柄,他們不敢對楓葉不好的?!?/br> 秦遠握住許菱雙的小手,嘆口氣道:“楓葉真的跟我媽一樣蠢,但是沒辦法了,我只是她哥哥,連爸都勸不住她,我能做什么呢?今天晚上先不管了,等明天鄧家過來提親,再把彩禮錢多要一點兒,然后我再去銀行開個存折,幫楓葉存起來。鄧家這幾年日子好過,再讓他們給楓葉買個縫紉機。楓葉以前針線活做的還不錯,要是能學個縫紉,以后萬一過不下去了,自己也有門手藝?!?/br> 秦楓葉是個好命的姑娘,有秦遠這樣的大哥處處為她著想,可惜她就是不開竅。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七點,鄧家人就全都跑來秦家了。 秦富貴從醫(yī)院回來了,他昨晚上沒睡好,臉黑沉沉的,讓鄧家人看了都很擔心。 鄧永年被他兩個弟弟推了一下,他兩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秦叔叔,我是楓葉的對象,那個……我們來提親的……”鄧永年支支吾吾開了口。 秦富貴說:“提親可以,彩禮錢太少了不行?!?/br> “你們要多少?只要我們家出得起,都好商量。”鄧父趕緊說道。 “一百五十塊,少一毛錢都不行?!鼻馗毁F道:“還要給楓葉買一臺縫紉機?!?/br> 這在鄉(xiāng)下算是巨款了,光榮公社產(chǎn)糧高,到年底一個滿工分可以發(fā)三十元錢,也就是五年才能掙來這么多現(xiàn)金。 再加上一臺縫紉機,就算是公社書記的女兒也能娶回來了! 鄧母張了張嘴巴想說什么,卻被鄧父一把拉住了。 鄧父說:“這個彩禮錢我們能接受,不過縫紉機鄉(xiāng)下人不好買,時間太緊,要是趕在結(jié)婚前買不回來,是不是可以原諒一下?” 秦遠拿了一疊紙出來,說:“可以,你們鄧家五口人都在這張紙上寫清楚,彩禮給多少,縫紉機最遲多久可以買回來,全家人簽名按手印兒,就行?!?/br> 鄧永年的兩個弟弟面面相覷,老三說:“跟咱們又沒關(guān)系,我們還要簽名按手印兒嗎?” “不簽也行,那就請回去吧?!鼻剡h冷笑了一聲。 鄧父拉住兩個兒子低聲說了什么,最后倆人才同意一起簽名。 憑據(jù)也有了,秦遠把那張紙收進口袋,便道:“親事定下了,下周二就是好日子,鄧永年記得跟楓葉去公社登記。擺酒的事兒隨便你們家,我們這邊不強求?!?/br> “是是是,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鄧父道:“那我現(xiàn)在讓老大去縣醫(yī)院看看楓葉,行嗎?我們準備了營養(yǎng)品……” “行,讓他去吧?!鼻剡h說:“記得對楓葉說幾句好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別生出事端才是。” 秦遠這是在敲打鄧永年了,鄧永年畏畏縮縮的應(yīng)了一聲,就拎著一罐子麥乳精、一瓶橘子罐頭出去了。 等鄧家人全都回去后,秦富貴兩腿一軟,跌坐在走廊上。 “爸,你沒事吧?”秦遠趕緊走過去把秦富貴扶了起來。 “小遠啊,都是我的錯。這些年,我從來沒有管過家里的事,任著梁杏子在家作威作福,任著她欺負你爺爺奶奶,楓葉就是像了她,才會落得這個下場的。”秦富貴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胳膊說:“小遠,爸對不起你們兄妹兩個,對不起……” 秦遠先秦富貴扶到堂屋坐下,才低聲說:“好在爸你現(xiàn)在醒悟過來了,以后你在村子里,多盯著楓葉,別讓她做壞事蠢事,也就行了。爸你也別哭了,等楓葉嫁去了鄧家,我陪你去找媽離婚?!?/br> 家里的煩人事兒總算解決了一件,等秦楓葉出院后,秦遠跟許菱雙終于在禮拜天搬進了新房子。 老屋里那些才買不久的家具也都搬進了主臥室,秦遠還添置了一個帶穿衣鏡的掛衣柜,看著很洋氣。 書房布置的比較簡單,只在窗下放了一張寫字臺,寫字臺上有新買的燭臺跟煤油燈,方便許菱雙夜里學習。 墻邊還有一個秦安康親手做的竹制書架,打磨的很光滑,絕對不會弄傷手。 秦遠還買了一批全新的鍋碗瓢盆,又在縣城弄了很多電影海報貼在墻上,窗戶上貼了窗花,整個新家顯得喜氣洋洋的。 放過鞭炮,客人們?nèi)加窟M來坐了滿滿兩桌子,大家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飯。 秦遠比較舍得,所以每張桌子上都有紅燒魚跟紅燒rou,許大海吃的滿嘴流油,還問要是有剩菜能不能給他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