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段夫人說話時一直觀察著段少華的神色,他們做了多年夫妻,段少華是什么人,段夫人自認很了解,他是個內(nèi)心藏心事,喜怒從來不形于色的人,而此刻她提到床上的女孩子,段少華的神色看起來毫無波動,卻又瞬息萬變,就像一潭深湖,乍一看平靜無波,細看已經(jīng)暗潮涌動。 “將軍,我不是一個會妒忌的人,這些年我也一直勸將軍遇到心儀的女子便可收在房中,無論將軍是要納妾還是收房,我都是支持的,meimei們敬的茶我都是會喝的,只要將軍開心就好,所以將軍不要有心理負擔,等這位小姐醒了,我來同她說……” 段少華打斷段夫人的話,愁悶說道:“夫人誤會了,她就是一位……朋友的meimei,她誤中了箭毒,先要替她養(yǎng)好傷先,再做打算?!?/br> 段夫人了解點點頭,握了段少華的手說道:“嗯,等養(yǎng)好傷再說,總之將軍不要感到為難,我對將軍的心將軍是了解的。” 看著溫柔體貼的段夫人,段少華扯出一個僵硬笑容:“謝謝夫人?!?/br> 二人說話間,床上的人睫毛微微翕動,段少華立時就發(fā)現(xiàn)了。 他走到床邊,喚道:“沈小姐——” 沈昌平睜開眼睛,入目是段少華那張關(guān)切憂慮又有了歲月風霜的面孔,到底是十幾年過去了,和十幾年前的慘綠少年不一樣了。 沈昌平本來想調(diào)侃一句:“少華,你見老了?!毙?,她就看到了站在段少華后面的女子 穿著孤竹國貴夫人們常穿的服飾,頭上梳著大方的云鬢,釵環(huán)不多,但點綴得恰到好處,是個很會打扮自己的女子,給人以很舒服的感覺。 沈昌平的目光從那婦人身上調(diào)回段少華身上,她本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這么明了的事實擺在眼前,難道還要自欺欺人嗎? 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段少華要去扶她,她避開了,段夫人立即了解地上前代替段少華扶著沈昌平坐起來,又給沈昌平拿了墊子放在她背后讓她倚靠著。 “是沈小姐是吧?”剛剛,段夫人聽段少華是這么稱呼沈昌平的,她笑吟吟,一副親和模樣,“你醒了可就太好了?!?/br> “段夫人?”沈昌平用的是疑問的語氣,看的是段少華。 段少華垂下視線算是默認。 沈昌平一時心下凄然,就好像常常會夢見的從高空中墜落的感覺 她畢竟死了十余年,怎么可能要求一個男人為自己守節(jié)呢? 他是他的青梅竹馬不假,可也是他父親的兒子是段家的男子,延續(xù)段家香火的責任得靠他啊。 “沈小姐人可有好些,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段夫人殷勤地問。 沈昌平笑笑說道:“我沒事了,我該走了。多謝你們救我?!?/br> 沈昌平說著就要下床,剛走了幾步就頭昏腿軟,再回神時,已經(jīng)在段少華懷里。 段少華將他抱回了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沈昌平覺得好累,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只聽段少華問段夫人:“藥呢?藥熬好了嗎?” “哦,我這就去讓丫鬟端來。”段夫人忙忙去了。 段少華親自喂沈昌平喝了藥,段夫人也很識趣地避開了,屋子里只有段少華和沈昌平兩個人,高大威武的將軍捧著藥碗眼淚一顆顆落下來。 沈昌平?jīng)]有哭,他先哭了。 第90章 相認不認 “你真的是平兒?”段少華落著淚,聲音發(fā)顫。 “我不是,”沈昌平整個人退卻了所有熱情,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病人,蔫蔫的,“將軍不是喊我沈小姐嗎?我是齊國司空沈先良之女沈昌平。” 昌平,是他的昌平啊。 “是昌平?!倍紊偃A哭著,又露出笑容。 沈昌平搖頭:“我是沈昌平,不是將軍的昌平了。” 段少華垂著頭,知道沈昌平這些話都是氣話,他也是自覺理虧,是他背叛了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之約,只是誰能想到一個死了十多年的人她又死而復(fù)生了呢? “平兒,你能告訴我這十幾年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那時候昌京傳出消息,長公主謀害儲君,被新帝賜死,整個孤竹國上下人人自危,自此夾起尾巴做大周的附屬國,早就沒了公主被先皇重用時的風光福利,我們都知道公主你一定是被冤死的,然而孤竹小國國力微弱,沒有能力與大周抗衡,為公主你報仇,沒有想到公主你還能回來,只是……” 段少華抬眼看面容蒼白的女孩子,“雖然……”是另外一個人的面貌,“但是,公主好歹是回來了,公主活著,回來了,我們孤竹國就有希望了?!?/br> 段少華內(nèi)心紛繁復(fù)雜,而他沒有希望了。 “將軍在說些什么,我怎么聽不懂?”沈昌平虛弱笑笑,“多謝將軍救命之恩?!鄙虿皆诖采辖o段少華致謝。 段少華忙放下藥碗按住她,有些生氣的:“昌平!” 四目相對,很多哀傷,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所有的不平不甘最終只是對造化弄人的束手無策…… “我知道你就是昌平,不管你換成什么模樣,我都知道你就是,就是我的平兒……” 不然還有誰會這么關(guān)心孤竹國的生死,還有誰會跑來同他說“說好的幸福呢”? “將軍,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這只是巧合?!鄙虿降男θ菀呀?jīng)變得格外疏離,段少華除了無奈,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平兒,只要你愿意,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都算數(shù)?!倍紊偃A終于鼓起勇氣看著沈昌平。 “算數(shù)?將軍打算怎么算數(shù)?” “我可以……與夫人和離?!?/br> 沈昌平一笑:“段將軍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使君有婦,她怎么可能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我有未婚夫的?!?/br> 沈昌平的話讓段少華的笑容一僵。 “哦,對了,將軍,我的未婚夫怎么樣了?”沈昌平問道,“他為了能讓將軍替我解毒,束手就擒做了孤竹國的階下囚,將軍沒有苛待他吧?” 段少華臉色已經(jīng)難堪到了極點:“未婚夫?你是說……他,他不是周軍的統(tǒng)帥嗎?” “也是我的未婚夫,是齊王親賜的婚,如果不是與孤竹國一戰(zhàn),我們這會兒已經(jīng)在齊國成婚了?!鄙虿秸f著凄然一笑,“所以我只希望快快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好讓我與他回去完婚?!?/br> “周軍方面已經(jīng)向我們請和,只要我們答應(yīng)放他們的主帥平安回去?!倍紊偃A說著就走了出去,他心情太壓抑了,無法再心平氣和面對沈昌平。 此時此刻他只想哭一場。 第91章 死了 段少華無頭蒼蠅一樣走著,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天牢。 牢里還關(guān)著那位周軍統(tǒng)帥。 真的是平兒的未婚夫嗎? 那個男子肯為了平兒成為階下囚。 段少華想著許紹燁被擒那夜的情景,露出苦笑。 如果不是對平兒有情有義,那男人怎么肯束手就擒? “將軍?!碧崂沃魇乱姷蕉紊偃A忙來迎接。 “帶我去見見那位周軍主帥?!?/br> 段少華跟隨提牢主事往內(nèi)走,來到地牢。 許紹燁原本在床上打坐,見到有人進來,便站了起來。年佑才也從地上站起,警惕看著段少華,段少華揮揮手讓提牢主事出去。 “沈小姐怎么樣了?”許紹燁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 段少華面無表情說:“死了?!?/br> “什么?”許紹燁和年佑才都一驚,許紹燁急迫問道:“你們不是有解藥嗎?” “沈小姐中毒太深,我們的解藥救人不及,沈小姐沒能救過來?!倍紊偃A面無表情說來,看不出是在說謊話。 “絕不可能!”許紹燁情緒激動,“昌平她不可能死的!她絕不可能死,一定是你們……” 段少華看向許紹燁,雖是面無表情看過來,卻似有一股殺氣傳來,讓許紹燁身旁年佑才繃緊了神經(jīng)。 “許將軍,”段少華不帶任何情緒喚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對沈小姐下了殺手?試問,我們不去殺死身為階下囚的周軍統(tǒng)帥,卻去害死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子,你覺得我們這么做不可笑嗎?” 段少華說得有理,許紹燁的心往下一沉,難道昌平真的死了? “沈小姐的死雖然也是孤竹國造成的,可那是你們偷襲在先,我們孤竹國誤傷沈小姐,兩軍交戰(zhàn)你死我活,這也算不得是誤傷,對不對?” 段少華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只是我不明白,既是兩軍交戰(zhàn),周軍怎么會讓一個女子混入軍營?”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們孤竹國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為她報仇?!?/br> 段少華嗤笑:“許將軍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只可惜許將軍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尚且是我孤竹國階下囚,何談報仇?” 段少華眼里閃過殺機,年佑才立即道:“如果孤竹國膽敢傷害我們大帥一絲汗毛,可知道后果?” “后果如何?”段少華冷笑,“大周十萬軍馬不也照樣不能奈我們孤竹國如何,且還折了主帥在我們手上,這位小將你這些狠話還是不要說了,我們不如說些正事。” 段少華看向許紹燁:“我們已與周軍議和,只要周軍肯退兵,我們孤竹國就放回許將軍,從此孤竹國不再是大周附屬國,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大周已經(jīng)對我們孤竹國用了一次兵,知道我們孤竹國國力雖小,但也并非軟弱可欺?!?/br> “許將軍可同意?” 段少華問許紹燁。 許紹燁咬住了唇。 眼下他必須從孤竹國回到周軍軍營中先,至于其他,等他回到軍營再做打算。 “我要帶沈小姐尸身一起回去?!痹S紹燁說道。 第92章 絕情 接了一通電話,心情很不好,大哭了一場,我這草淡的人生啊茫茫人生路,苦海無邊,何處是岸? 為什么我們總是在靠近死亡邊緣的時候,才這么想要活著? 菩薩保護我吧,看在兩個孩子還那么小的份兒上,讓我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都能遇到生機吧,真的,活著是一件好幸福的事情啊,不想死…… 段夫人正攜著婢女經(jīng)過園子,就聽婢女說:“夫人,你看,將軍回來了?!?/br> 段夫人抬頭便看見段少華走進來,忙折回身子迎上去:“將軍,你回來了?” “芙蓉,我們單獨談一談?!倍紊偃A說道。 這是夫妻這么多年來,段少華第一次喊她名字,而不是“夫人”。 段夫人只覺親切,歡喜地道聲“好”,便跟隨段少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