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很快,年佑才便從屋頂上躍下,站在沈昌平面前。 “我們公子讓我來跟昌平小姐說一聲,他很快就會來沈家提親的。”年佑才身上披星戴月,風塵仆仆一股子夜色氣息。 “不用了不用了,替我轉(zhuǎn)告你家公子,真的不用了?!鄙虿綄擂蔚匦Α?/br> “好的,我這就去轉(zhuǎn)告我家公子?!鄙虿竭€來不及眨眼,年佑才已經(jīng)躍上屋頂,移開的瓦片又重新蓋上了。 看著完好如初的屋頂,沈昌平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許紹燁又是散播自己與他私奔的消息,又是讓年佑才來轉(zhuǎn)告要來提親,難道他真要娶她? 如此真切,是真的因為愛上她了? 遙想自己從荒島回齊都的航行中,當著許紹燁的面可是殺海盜不眨眼,許紹燁竟然不怕? 想及此,沈昌平又想到,別人或許猜不出,許紹燁難道也猜不出李月舒是她殺的? 猜出了也不怕,他都不怕還要娶她,她怕什么? 屋外響起敲門聲,外間地上琴兒睡眼惺忪起來去開門,不一會兒沈夫人便挑簾走進了里間。 沈昌平已經(jīng)假裝在床上躺好,見沈夫人進來便掙扎著坐起來。 雪白的寢衣,烏黑的長發(fā),橘紅的燈燭,襯得沈昌平美極了。 “平兒,你還沒睡啊?” 沈夫人坐在床沿上,滿眼都是溫柔寵愛的目光。 “母親你怎么還沒睡?” “母親睡不著?!迸畠航?jīng)歷了這樣的風波,做母親的,又是沈夫人這樣一貫嬌養(yǎng)女兒的,自然心事重重。 沈昌平投入沈夫人懷抱,也嬌滴滴說道:“女兒也睡不著?!?/br> 沈夫人愛憐撫摸著沈昌平的頭,說道:“我的可憐的孩子,突然遭了這么大的罪,真是受委屈了。你父親他也是自責得睡不著,所以讓母親過來看看你。” “父親顧念舊情,還讓女兒嫁去王家沖喜,父親是大仁大義之人,母親一定替我勸勸父親,讓他不要心里難過,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女兒也回到沈家,重新回到父母身邊,女兒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女兒還從來沒有這么乖巧懂事說出這么多善解人意的話來,沈夫人又意外又驚喜,想著一定是王家一段為人妻為人兒媳的生活把她的驕縱任性都磋磨光了。 想到這些,沈夫人就更加心疼了。 “你父親說了,是他做父親的一時糊涂,才讓女兒你去蹚王家的渾水,以后再嫁人,他一定好好替你挑選個人家,咱們沈家的女兒不愁嫁的?!?/br> “女兒才剛回來,父親母親怎么又要把女兒趕走呢?”沈昌平依偎在沈夫人懷里撒嬌不依,沈夫人哈哈大笑,嘴里寵溺道:“真是個傻孩子?!?/br> 沈昌平雖是孤竹國國君之女,但生母早逝,從小是跟著孤竹國國師長大的,小小年紀就跟國師開始學習謗法,學習如何殺人,后來又在戰(zhàn)場上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并未享受到什么天倫之樂,與沈夫人在一起,蒙受她的寵愛,沈昌平種種反應也不全是演戲。 哪個人不想被父母寵在手心里呢? 沈昌平挺感謝沈家夫婦的愛女之心,既然自己占據(jù)了昌平小姐的身子,那就替她承歡沈家夫婦膝下好了。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梯己的話,沈夫人想起什么,說道:“你父親在愁你云表姐該怎么辦。” 沈昌平想起夏麗云還留在王家。 “父親是什么意思呢?”沈昌平問。 沈夫人道:“那畢竟是你姑姑的女兒,是你父親的外甥女,從小又是我們親手養(yǎng)大的,就這樣將她一人留在王家……” “可是表姐如今是王家的妾侍,已經(jīng)不能由咱們沈家作主了,她是去是留,得王家決定啊。何況表姐對王公子的心意,母親又不是不清楚,她鐘意王公子,否則也不會作出奪夫之事,更不會為了能夠留在王公子身邊,連做個卑微的妾侍都愿意……” “王公子的案子還未有定論,萬一王公子是清白的,還能回到王家,而我已經(jīng)與王公子離婚,屆時王公子感慨于云表姐對他一番癡情,將云表姐扶正,豈不美哉?” 沈夫人聞言,點點頭:“平兒所言極是,我也去和你父親說道說道?!?/br> 沈夫人本就不喜歡夏麗云,她代嫁后與王孝健竟假戲真做,這更讓沈夫人厭惡夏麗云,如果夏麗云能不回來自然是最好的。 夏麗云也沒想過回沈家。 李月舒死了,沈昌平也走了,王家就剩她一個女人。 夏麗云覺得只要她熬著,說不定有出頭之日,比回沈家的境遇要好。 從小母親死父親不愛,在舅父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夏麗云像小草一樣卑微,又像小草一樣堅韌,只要沒有對她斬草除根,她就可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沒有了李月舒,又沒有了沈昌平的王家大院在夏麗云眼中一下子變得自由又美好起來。 雖然王孝健還在大牢里,但夏麗云也沒有太多焦慮,因為王孝健對她并不好,將她對他那顆火熱的愛慕之心在幾番冰錘之后冷卻了不少。 王夫人迷迷糊糊間見床頭坐著一個身著淺色衣裳的女子,定睛看了許久,方才認出是夏麗云。 “云姨娘,你怎么來了?”王夫人虛弱道。 夏麗云扶她坐起來,又端過一碗藥,用湯匙攪拌著,她笑道:“婆婆,如今府里可只有我一個晚輩了,我再不來,誰來照顧婆婆你呢?” 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媳突然在齊王跟前指證兒子是殺人犯,雖然沒有明著指證卻也是弦外之音,至少向齊王表明兒子有殺人動機。 王夫人想到沈昌平在齊王跟前說的那些話,又想到王孝健還在衙門牢房里,不由恨從中來。 “婆婆,這是我命人請了大夫,替婆婆抓來的藥,你喝了藥身子才會好。”夏麗云舀了一湯匙藥湯,吹涼了送到王夫人嘴邊,卻被王夫人一下子拍開了。 夏麗云手中藥碗被打翻,湯藥灑了一身一床。 “婆婆……”夏麗云吃驚。 王夫人一臉惱怒道:“誰是你婆婆?你也是沈家的人,你也給我滾!” 夏麗云忙跪在床前,哭道:“婆婆,我雖然是沈家養(yǎng)大的,可我與他們并不連心,我既然嫁給了相公,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 “那你就去死!”王夫人罵了句就氣喘吁吁,“別以為我不知道,沈家把沈昌平帶回去,卻讓你留下,是為了讓你留下看我們王家的笑話吧!” “不是的,婆婆,如果相公死了,我最后也會為相公殉情,可是現(xiàn)在相公還在大牢里,婆婆又病了,婆婆身邊要有人照顧,相公在大牢里也需要家人支持,婆婆你仔細想想我的話說得對不對?我是一定要留在王家等相公回來的,我也想和婆婆一起為相公沉冤昭雪,婆婆你就相信我吧?!?/br> 夏麗云說著來拉王夫人的手,王夫人想想也是,自己病倒,兒子在大牢里,總要有個人去奔波去跑動。 于是她握住夏麗云的手,說道:“麗云,你聽好了,阿健如果能平安歸來,我就讓她把你扶正,讓你做王家少夫人?!?/br> 是的,這就是夏麗云選擇留下的希冀。 如果真能實現(xiàn),可比回沈家當一個表小姐看別人眼色強。 就算王孝健不能回來,只要熬死了眼前的老東西,這王家也是由她作主,也比回沈家強。 夏麗云看著王夫人,唇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第46章 酒瘋 佳和園里,許紹燁又給李氏送來了不少禮物。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恭順巴結(jié)的許紹燁,李氏心頭厭惡,但面上卻作慈母笑:“燁兒,我這幾天一直在向你父親求情呢,可是你父親始終不肯松口?!?/br> 李氏心里想罵娘,這雪姨娘生出來的什么奇葩兒子,放著一眾好貴女不挑,偏偏要去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庶子就是庶子,就這點眼力見。 “燁兒,好男兒何患無妻?要不,母親再為你另挑齊都里的貴女……” 許紹燁原本滿臉堆笑,一聽這話就把李氏的手一甩,說道:“母親,是不是因為我不是您親生的兒子,您便不肯滿足我的心愿?” 這什么跟什么啊? 如果不是因為老爺寵溺姨娘和庶子,她堂堂主母又怎么會對一個庶子如此上心? 她怎么會不愿意滿足?她巴不得許紹燁娶了那離過婚的女人,好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不能在老爺跟前跟她的兒子們爭寵。 李氏說道:“你都長這么大了,母親是看著你從一個小小孩童長成大人,如今還做了三軍都尉,母親什么時候不肯滿足你的心愿?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母親都想方設法幫你摘下來的啊。” “那母親就幫兒子一次嘛?!痹S紹燁又拉著李氏撒嬌。 李氏為難道:“你知道的,你的婚事你父親不開口,母親也是無能為力啊?!?/br> 一旁,李氏的心腹嬤嬤立即說道:“三公子,夫人為了你的婚事已經(jīng)和老爺吵了好幾次架了,夫人盡力了,你就不要再為難夫人了?!?/br> 李氏也道:“燁兒啊,不如你去讓你娘也幫著向你父親說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說是不是?” 許紹燁訕訕離了佳和園,往晴雪園去。 夢雪不但沒有答應向卿大夫進言,甚至還當面斥責了許紹燁。 夢雪一直以來就是個沒有脾氣的美人,許紹燁眼中,他這位生母一直都溫婉的,花兒一樣,但是這一次,她竟然和他父親一樣生氣了。 “你雖是庶出,可老爺對你從未輕慢,甚至萬千寵愛與看重都給你,你自己怎么可以自輕自賤?” 夢雪的話說得很重,許紹燁還是第一次對親娘這么反感。 “原來父親怎么也不肯松口,還是娘吹的枕邊風?” 夢雪不理會許紹燁的不滿,只是道:“總之,你的婚事不是兒戲,需得清白出身的名門貴女方才配得上你,誰要是同意你與沈家大小姐的婚事,誰就是害你?!?/br>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含沙射影說的就是李氏。 “你是懷胎十月辛苦誕下的親骨rou,我難道會害你,我總是希望你好的,你不要因為某些人表面上的縱容與好就認為人家對你視如己出,你記著我這些話,等到將來,你會感激我,感激你父親今日的不近人情。你與沈家大小姐的婚事以后休要再提了?!?/br> 夢雪說完,就將許紹燁趕出了晴雪園。 接連碰壁的許紹燁回了軍營,心情郁郁。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得到父母的首肯,他如何去沈家提親呢? 又被打發(fā)去向沈昌平傳話的年佑才回來了。 許紹燁忙不迭抓著他詢問,“昌平小姐怎么說?。克芍绷??” 年佑才看著許紹燁熱切的臉龐不由同情萬分,說道:“沈家大小姐讓我?guī)г捊o公子,讓公子不要急在一時。” 其實沈家大小姐原話是說“不用了”“大可不必”,但是此刻,年佑才不忍心說,怕他家公子受不住這打擊。 “不要急在一時啊,”許紹燁臉上露出笑容,“也對,她剛剛從一段婚姻里抽離出來,的確該好好休整一番,那我就徐徐圖之吧?!?/br> 圖也白圖。 昌平小姐壓根就不喜歡他家公子,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年佑才是旁觀者清,許紹燁是當局者迷。 看著許紹燁情竇初開且赫然墜入愛河的面龐,年佑才心里心疼。 說不定過段時間,公子自己就想開了吧。 許紹燁為婚事焦灼心力交瘁的時候,沈昌平在干什么呢? 她接到了韓玉潔的拜帖,說要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