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還有深紫色的墨菊,剛開的時候像荷花,到了怒放時花瓣反卷,黑里透紅,花色如墨,尤為罕見。 再有,雪珠紅梅?;ㄉ蕼\紫紅色,外圍的花瓣較長,顯得很有垂感。品種珍貴,種植起來很費心思。 呈檀香色的鬃撣佛塵亦是珍品,花瓣細管如絲,或直立、或飄散,看起來毛茸茸的。 翁策看著擺放在架子上的一盆盆菊花,露出滿意的笑容,視線落在一片淺黃色的菊花上時,不由皺眉,對一旁的小廝說道:“怎么回事啊?不是說了,不要黃色的菊花嗎?黃色菊花滿街都是,有什么看頭?趕緊撤了——” 翁策話音落,一個少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這是西湖柳月,花色純正,花體豐滿,深受賞菊者的歡迎。我建議,還是留下?!?/br> 翁策尋聲望去,但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項上戴著瓔珞,手上套著臂釧,腰間宮絳上綴著玉佩,額前貼著華勝,燦爛耀眼婷婷然走過來,那一身黃色衣裙與那一片名為“西湖柳月”的黃菊相映成趣 第30章 敲打 “這是我們二少夫人?!迸赃叺男P對翁策介紹道。 翁策看著沈昌平有種移不開視線的感覺,心里暗嘆王孝健那小子艷福不淺,竟得如此貌美如花的娘子,又是掌管整個大齊營造肥缺的沈司空的掌上明珠,人美家世好,而他只有妒忌的份兒。 旁邊的小廝輕咳兩聲,翁策這才回神,拱手施禮,喊了聲:“二少夫人,在下翁策,乃大少夫人的表弟。” 沈昌平“哦”了一聲,說道:“妾身姓沈名昌平?!?/br> 繼而指著那一排“西湖柳月”笑著對他說道:“這些西湖柳月也是難得的名品,翁公子若嫌棄黃色俗艷,不妨替它們配上紅彩金魚紋的花盆,紅黃搭配,象征金玉滿堂,剛好應(yīng)了大王來參加宴會的喜慶吉祥,翁公子覺得怎么樣?” 翁策茅塞頓開,再次向沈昌平拱手致謝:“多謝二少夫人提點,二少夫人果然見多識廣,見地不凡?!?/br> “翁公子過獎了,”沈昌平手中團扇輕輕地搖,話鋒一轉(zhuǎn),“翁公子剛才說大少夫人是你的表姐?” 翁策立即瞪圓了眼睛點頭媚俗地“嗯”了一聲。 沈昌平?jīng)鰶鲂Φ溃骸跋柠愒?,是妾身的表姐——?/br> 聽到夏麗云這個名字,翁策的背脊猛的一僵。 沈昌平支開了一旁的小廝,繼續(xù)說道:“夏麗云雖然只是王家的妾侍,卻是我嫡親的表姐,況且她打小就在我們沈家長大,我父親母親對她視如己出,掌上明珠一般疼惜著,絕不肯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沈昌平娓娓道來,翁策心里突突打鼓,臉色難堪,一雙眼睛心事重重轉(zhuǎn)著。 “譬如,她一個官家小姐,又有我父親替她撐腰,嫁一個好人家做正室并不難,卻為何要給王家做妾?還不是我父親母親寵溺于她,因她心悅我家相公,便叫她隨我嫁過來,讓她逞心如意。有我在,有我們沈家在,是斷然不會叫麗云表姐受委屈的,更不可能讓她吃虧,平日里若有一只狗路經(jīng)她身旁叫幾聲令她腿軟,那狗也是斷然要打死的,只不過今日表姐嚇得腿軟,卻并不是看見什么狗,而是看見翁公子你——” 翁策一凜:“二少夫人說笑了,在下與云姨娘素不相識,她怎么可能看見在下就嚇得腿軟呢?” 翁策見沈昌平一雙眼睛雪亮亮盯著自己仿佛洞穿他的謊言般,又惶急解釋道:“二少夫人若不信,就想想你自己,二少夫人是王賢弟的內(nèi)子,與在下是不是也是第一次相見?云姨娘與二少夫人是閨中姐妹,足不出戶,也不可能與在下認識……” “那可未必,”沈昌平笑道,“我家云表姐前些日子還被傳去了金美樓呢!” 翁策只覺胸口一滯,臉色刷地白了。 而沈昌平已經(jīng)銀鈴般笑起來:“我家云表姐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去金美樓那種煙花之地?那只是傳言而已,翁公子怎么嚇得臉都白了?” 沈昌平手中扇子朝著翁策輕輕一點。 “是,是嗎?”翁策局促摸了把自己的臉。 沈昌平用扇掩嘴,笑著說道:“其實我家云表姐只是身體不適,我已經(jīng)讓她回去歇息了,至于她瞧見了什么臟東西嚇得花容失色的,我問了她了,她也是死不肯說呢,我家云表姐真是叫人cao心。” 聽到夏麗云并沒有把自己招出來,翁策心里暗松一口氣,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自若,說道:“云姨娘能夠得到二少夫人這樣的姐妹,又有沈家這樣的靠山在,真是三生有幸?!?/br> “可惜啊,近些日子,麗云表姐總是長吁短嘆,暗自垂淚,我覺得她一定有心事,這天長日久的,紙是包不住火的,翁公子你說,怎么好端端的,就流出金美樓那樣的傳言呢?任哪個良家女子受得了?” 沈昌平凝眉搖頭又是嘆息又是焦慮,一副關(guān)切夏麗云的模樣。 “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呢,有誰來解開麗云表姐的心結(jié)就好了,否則啊,我覺得遲早要出事,也不知道讓麗云表姐受委屈的人到底是誰?這要是讓我父親母親知道了,定然不肯善罷甘休的,叫喚的狗尚要殺死,那犯渾的人呢?” 沈昌平看向翁策,他又一次白了臉。 沈昌平福了福身子,搖著扇子自行走了。 走出老遠,回頭看,翁策還呆愣在原地,沈昌平不由露出冷笑。 她不過三言兩語敲打他幾下,他就嚇得魂不守舍了,看起來也不過是繡花枕頭大草包,中看不中用。 沈昌平在心里罵了句:傻缺! 她難道會為夏麗云報仇嗎?在她眼中,夏麗云也好李月舒也好王孝健也好翁策也好,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害來害去斗來斗去,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他們彼此你死我活死得凄慘活得難看,才算是替死去的沈昌平的真身報仇。 …… 說者有沒有心不知道,聽者是真正上了心。 翁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不是這個東西點錯了,就是那個賬記錯了。 翁以睿將他喊了去,嚴肅問道:“阿策,你怎么了?叔叔不是交代過你,一定要辦好這次差事嗎?叔叔不是早就跟你說過這趟差事有多重要?” 翁策認錯態(tài)度極好:“叔叔,侄兒知錯了……” 那垂手恭敬實在誠摯的模樣讓翁以睿頓時心軟了。 不遠處,看見那一幕的李月舒更是心頭不忍。 翁以睿又囑咐了翁策一番,就去忙碌。 距離大宴只有兩日了,更不能出任何紕漏。 翁策先是被沈昌平敲打,又被翁以睿教訓(xùn),整個人蔫蔫的,難免掃興,提了幾次精神也沒法繼續(xù)干活,忽聽一丫鬟喚他:“表公子——” 翁策抬頭,循聲望去,正是錦心。 錦心正站在一棵樹下沖他招手,翁策便抬腳過去,問道:“錦心jiejie,什么事啊?” 錦心丟給他一個白眼,卻有嬌媚的味道,沒好氣道:“當(dāng)然是四小姐找你問話,難道是我找你???” 聽到李月舒找他,翁策心頭歡脫起來。 此刻,李月舒就如一道光,將他內(nèi)心所有陰霾都驅(qū)散了。 月舒表姐,乃是他心頭一道極美的白月光。 他念想了多年,終于一親芳澤,在那白月光中沐浴了身心,當(dāng)下正是熱戀的時候。 這些日子籌辦宴會住在王家,他每夜都心下癢癢,想著與李月舒同住屋檐下,近水樓臺先得月,但到底礙于翁以睿而不敢造次,也怕人多眼雜,被人撞見,后果不堪設(shè)想。 畢竟,相比美色,前途更要緊。 所以此刻,翁策歡喜歸歡喜,心下還是有一絲猶疑。 “表姐她找我……” 錦心罵道:“表公子在想些什么呢,小姐找你當(dāng)然是問話,大宴兩日后便要舉辦了,你手上的活可都干好了,會不會出岔子,有沒有紕漏……這些小姐都要問的啊,表公子可是小姐的表弟,小姐自然希望表公子出眾精干,好叫她臉上有光,表公子可是小姐的娘家人啊……” 錦心一張嘴噼里啪啦,翁策笑著向她作揖:“錦心大姐教訓(xùn)得是?!?/br> 表公子是個能來事的,怪不得討了四小姐歡心。 錦心瞅著翁策,心里嘀咕一句,便領(lǐng)著翁策去找李月舒。 一路上,丫鬟婆子小廝院子來來往往,搬運的搬運,抬東西的抬東西,好不熱鬧。 錦心領(lǐng)著翁策經(jīng)過園湖旁,園湖里已經(jīng)放進去幾艘游船,張燈結(jié)彩,裝飾得華美有趣,等著大宴那日供來訪的賓客游湖用。 一艘船正由艄公撐著,在湖面上試著來回走一遍路程。 錦心領(lǐng)著翁策經(jīng)過時,那艘船整好靠岸,船上跳下來一個衣著華美、面如滿月燦若桃花的翩翩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王孝健。 “你們就按剛才的行程在湖面上多走幾遍,確保大宴那日不可有任何閃失,屆時大王若興起也是要游湖的,一定要確保大王的安全。” 聽了王孝健的吩咐,眾人都道了聲“是”。 王孝健便向翁策揮手:“翁世兄——” 翁策和錦心都停住腳步。 王孝健已經(jīng)走過來,熱絡(luò)地同翁策寒暄:“翁世兄,這一次我家的宴會辛苦你也辛苦翁訓(xùn)導(dǎo)了?!?/br> 王孝健拱手作揖,熱絡(luò)致謝。 翁策也拱手回禮:“能為王賢弟出力,阿策榮幸之至?!?/br> 一旁,看著那親密熱情的一對世兄賢弟,錦心突然有些尷尬。 都是四小姐入幕之賓,他們反倒從容自在,她又緊張什么? 她又不是。 錦心摸了摸自己已經(jīng)guntang起來的面頰,訕訕撇了撇嘴。 “世兄,這是要去哪里?”王孝健問翁策。 一旁,錦心忙道:“二公子,大少夫人請表公子去問話?!?/br> 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是關(guān)于宴會的事?!?/br> 王孝健忙對翁策做了個“請”的動作,“等大宴之后,阿健再備宴與世兄小聚?!?/br> 翁策點點頭,落落大方“嗯”了一聲。 錦心便領(lǐng)了翁策去找李月舒,一路上心情復(fù)雜:二公子與表公子,小姐到底喜歡誰? 李月舒就在自己院子里接見翁策。 錦心領(lǐng)著翁策來時,還有旁的人正在向李月舒回話,翁策就站在一旁,直到回話的人都走光了,他才上前:“阿策見過表姐。” 錦心機敏,立即退出去門外守著,讓屋子里兩人單獨說話。 “翁訓(xùn)導(dǎo)訓(xùn)你了?”李月舒問。 翁策詫異,不知道李月舒怎么知道的。 李月舒一笑,說道:“我都看到了,為什么事訓(xùn)你???” 翁策道:“也沒有什么事,就是我今日心不在焉的?!?/br> “心不在焉?” 李月舒一皺眉,翁策就跨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第31章 飯局 李月舒低頭瞅一眼那只手,抬頭笑著看翁策,眼角恁地多了許多風(fēng)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