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今天可是你很重要的日子哦,能夠跟喜歡的人睡,這對你來說已經(jīng)是很幸福的事了?!?/br> 說完,皋月收回了溫柔的笑容,將目光轉(zhuǎn)向遠(yuǎn)山,并且把一樣?xùn)|西交給了他??吹侥菢?xùn)|西,理子不禁呼吸一滯。那個盒子與放在幸乃書架最里面的那個一模一樣。現(xiàn)在,理子已經(jīng)徹底明白過來那是什么了。 “你記得對人家溫柔點(diǎn)啊,隨著你的性子胡來我可饒不了你。要是弄傷了人家,不管你跑到哪兒我都會把你找出來,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br> 之前把臉埋在皋月頭發(fā)里的那個男人好像要教訓(xùn)遠(yuǎn)山似的看向了這邊,遠(yuǎn)山被他的氣勢壓倒,點(diǎn)了點(diǎn)頭。皋月瞇著眼睛,指向?qū)γ娴姆块g。 “你們可以用這間。雖然初夜用我mama的床可能沒什么情調(diào),不過反正她短時間內(nèi)也不回來?!?/br> 理子被半扶半抱地帶到了床上,等她清醒過來時,那件珍愛的連衣裙已經(jīng)被脫了下來。遠(yuǎn)山似乎是真的聽從了皋月的忠告,抱她時非常溫柔。他的表情也極其認(rèn)真,所以看起來十分愚蠢。 腦中循環(huán)著皋月的話。笑起來、笑起來……理子對自己說著。不許哭、不許哭、不許哭……因?yàn)檫@并不是暴力。正如皋月所說,我是跟喜歡的人睡了,根本沒有討厭的理由。我當(dāng)然是幸福的。 理子對著遠(yuǎn)山露出了微笑,遠(yuǎn)山的喉嚨中發(fā)出咕嘟一聲,眉毛沒出息地垂了下來。枕邊的避孕套盒子反倒在一邊,這是睡著以前理子最后的記憶。 霓虹燈的光從磨砂玻璃另一邊照進(jìn)來。理子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遠(yuǎn)山的蹤影,也聽不到對面的房間中有任何動靜。春天夜晚的氣息從開了條縫的窗戶中吹進(jìn)屋里。 頭還是非常重。假裝沒有注意到下腹的疼痛,理子打算坐起身來,這時她才察覺到,有人在摸著自己的臉頰。 mama……?瞬間涌起了這個念頭,但理子又立刻驚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鼻子里鉆進(jìn)來洗發(fā)水的香味。 “喂,理子,你知道《未成年人保護(hù)法》嗎?”那只手從臉頰慢慢滑到脖頸時,皋月說道。理子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定是了?,F(xiàn)在一定是在學(xué)校的天臺上,和煦的春季海風(fēng)吹拂著,皋月提起的法律話題讓理子興致缺缺,接下來的畫面有些迷迷糊糊的。現(xiàn)在就是那一天的繼續(xù)。 理子拼命驅(qū)趕著那些雜音、那些下腹的疼痛、那些現(xiàn)實(shí)的霓虹燈、那些遠(yuǎn)處傳來的汽笛聲,她竭盡全力否定著那些與夢境不相符的東西。 可是,皋月從未有過的平淡音調(diào)卻蓋過了一切。 “你記得幾年前發(fā)生在某處一所中學(xué)的案件嗎?就是有一個小孩把另一個小孩的腦袋砍下來了的亂七八糟的事。因?yàn)槟莻€案子,這個國家把法律都改了。原本十五歲以下的人不管犯了什么罪都可以沒事的,現(xiàn)在變成十三歲以下了。我還被前輩嘲笑說:你們可真不走運(yùn)呀。不過,這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了,因?yàn)槟亍?/br> 皋月嘆了口氣,滿不在乎地說:“我啊,今天就十四歲了。所以理子,萬一我快被抓起來的時候,你要來做我的替身哦。放心吧,他們是絕對不會去抓你的。” 撫摸在理子額頭上的那只冰冷的手,離開時仿佛帶著無限留戀。下一個瞬間,伴隨著一聲干脆的開關(guān)響,屋里的熒光燈被點(diǎn)亮了。 “剛才你mama打電話過來了,現(xiàn)在大概正在往這邊趕。我說你好像玩得太累所以睡著了。” 理子一下被拉回了現(xiàn)實(shí)?!癿ama?”她愣愣地重復(fù)著,皋月則緊緊地抱住了她。 “只要你一直做我的朋友就沒事了,相信我。”面對皋月命令的口氣,理子只說了聲“謝謝你”。 理子委身于這種只有皋月能夠給予她的全知全能的感覺中,這句話她說得發(fā)自肺腑。 從那天晚上開始,理子與皋月她們的來往越來越親密。不僅在學(xué)校里一直與惠子和良江組成四人小團(tuán)體狀態(tài),就連放學(xué)以后,只要她們來找她,理子也會翹掉社團(tuán)活動隨她們?nèi)ト魏蔚胤健?/br> 理子穿制服的方式也發(fā)生了變化,她將裙腰卷起變成迷你短裙,她的發(fā)型也學(xué)皋月一樣換成了成熟嫵媚的樣式,上課時戴的眼鏡同樣換成了隱形的。就連見到遠(yuǎn)山的時候,理子也會主動跟他打招呼了。 最重要的,是理子的笑容變得更多了,和皋月她們在一起時也不再覺得害怕。當(dāng)然,并不是說跟她們在一起就一定會沾染不好的東西,或者不如說理子覺得自己扮演著監(jiān)督者的角色,起到了壓制她們的作用。無論如何,黑暗之中皋月的聲音,以及那句“在你十三歲的這段時間里——”,于明艷的陽光下是如此無力,仿佛只是個幻覺。 一方面積極地投身于新環(huán)境之中,另一方面理子也與許多事物斷絕了往來。社團(tuán)的伙伴、補(bǔ)習(xí)班的朋友,與他們分開并沒有想象中痛苦,然而她卻無論如何也割舍不開對書籍的喜愛。不,應(yīng)該說故事的力量如今變得更加重要了。 從小時候起,書就是她唯一可以隨便買的物品??赐暌槐竞?,只要跟mama聊聊感想,就又可以一起去書店挑下一本了。雖然現(xiàn)在一起去書店的機(jī)會變少了,但小曾根家依然保留著這樣的習(xí)慣。 理子只要一拿到零用錢,立刻就會去買新書。《哈姆雷特》《麥克白》《罪與罰》《卡拉馬佐夫兄弟》《白鯨》《老人與?!贰栋材取た心崮取贰秮y世佳人》……即便是已經(jīng)買過的書,只要看到不同的翻譯版本,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買下來。 很多描寫都是一目十行地帶過,也有些許不能理解的地方,可理子還是不停地看下去。如果說有什么理由讓她這樣急不可待地閱讀,那應(yīng)該就是幸乃。理子一本接一本地看完的書,第二天就會交到幸乃手上。雖然幸乃必定會露出猶豫的表情,但是只要強(qiáng)硬地塞過去,她還是會以不輸理子的速度整本看完。 對理子來說幸乃這個人也是必要的,就如同書中的故事一般必要。與皋月她們在一起當(dāng)然是開心的,可不知為何,越是跟她們在一起,理子就越需要幸乃。 結(jié)束了憂郁的雨季,期待已久的暑假也因?yàn)檠a(bǔ)習(xí)班課程的緣故眨眼間就過去了。迎來新學(xué)期后,與許久未見的皋月一碰面,她便立刻問起:“喂,理子,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吧?你不辦個生日派對嗎?” 這句話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暗含的意思,理子也并不覺得害怕或者怎樣,但她的腿還是微微抖了一下。 “我家大概是辦不了了?!?/br> “為什么啦——?” “我mama不喜歡咯。對不起呀,皋月那時候還特意請我去了呢?!?/br> 其實(shí),mama非常想辦派對。即使是理子自己,直到剛才為止也是打算要邀請皋月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謊言。 “哼——是嗎——算了,你那個mama也難怪。那我就只能好好給你挑個禮物算了。” 看著爽快接受的皋月,理子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些。本已強(qiáng)迫自己忘記的那一晚的記憶,再次被喚醒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理子終于徹底想通了。原來自己一直在衷心期待著。 我一直在衷心期待著。十三歲結(jié)束的這一天。 從那天開始直到生日的一周時間里,理子一直在說謊。良江說:“喂喂,現(xiàn)在開始策劃派對也還來得及喲——”理子便露出為難的表情回答:“可是,我mama還是不同意啊?!?/br> “那再來我家辦吧?”等到皋月這么說的時候,她又回答:“抱歉,那天我必須跟家里人一起吃飯,我也覺得很麻煩啦?!边@當(dāng)然又是一個隨口而出的新謊言。 理子只對一個人說了實(shí)話,那就是幸乃,而且她還邀請幸乃來參加派對。 “喂,幸乃,明天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是為了慶祝我的生日哦!” 生日的前一天,在經(jīng)常碰面的那個公園里,幸乃快要蹦起來似的立刻回答:“嗯!”似乎是為了壓制她的興奮,理子加重語氣強(qiáng)調(diào):“但是,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明天的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還有,來我家的時候千萬不要被人看到,拜托了,幸乃,能答應(yīng)我嗎?” “嗯,謝謝,理子,我答應(yīng)你?!?/br> 第二天,太陽還未完全落下的十八點(diǎn),家中的門鈴響了兩次。一打開門,理子就看見外面站著的幸乃戴著一頂帽檐壓得極低的棒球帽和一副圓形鏡片的墨鏡。 “哎?變裝?” “嗯,姑且?!毙夷艘荒樥J(rèn)真地回答。 這孩子什么時候都是認(rèn)真的,為了滿足自己的任性要求竟然如此拼命努力。想到這些,理子流著眼淚大笑不止。 隨后爸爸也回來了,這天晚上四個人圍坐在餐桌旁。 “都怪你突然說要辦派對啦,弄得我都來不及好好準(zhǔn)備。”只有mama一個人還在抱怨。今天早上理子告訴她想招待幸乃來家里的時候,順便點(diǎn)了兩道菜。一個是理子喜歡的帶藍(lán)莓醬的芝士蛋糕,另一個就是土豆燉rou。 那天晚上幸乃吃得格外多,也笑得格外多,讓理子忍不住想,如果幸乃平時就是這個表情的話,應(yīng)該會交到更多朋友吧。她當(dāng)然為能夠獨(dú)占幸乃而高興,但同時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至今為止,幸乃依然沒有對她解釋過自己所背負(fù)的那種陰影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要跟外婆一起住呢?為什么父母不在身邊呢?為什么要住在寶町呢?此前在群馬又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偶然問到觸及這方面的問題時,總會被幸乃含含糊糊蒙混過去:“那個啊,反正就是有很多情況啦?!北凰@樣糊弄地一說,理子就很難再追問下去了。 飯后,mama調(diào)暗了餐廳的燈光,然后將插著蠟燭的蛋糕端了上來。爸爸也抱起了吉他,隨手撥著和弦彈些曲子。搖曳的燭光中,理子發(fā)現(xiàn)幸乃的臉上籠罩著憂郁的影子。是為什么呢?幸乃盯著爸爸手中的吉他的眼神好像很不安。理子有一種直覺,她們最好不要繼續(xù)待在這里了。 “真是的,爸爸,多不好意思啊,快別彈了,我要把蛋糕端到樓上去吃啦。幸乃,我們走吧?!?/br> 幸乃老實(shí)地聽從了理子的安排。躲回房間,兩個人沉默地吃著蛋糕,直到喝了幾口茶壺里泡好的紅茶后,幸乃才仿佛終于平靜下來了一些。然后她說了一聲“對了”,眉眼間終于有了笑意。 幸乃把手伸進(jìn)包里,拿出了一個包裝紙上印著“佐木舊書店”標(biāo)志的東西。似乎是覺得拿不出手,還特意在上面系了根粉色緞帶,結(jié)果卻顯得更加寒酸了。 “對不起,我沒有多少零花錢,所以買不了新書。我跑了好多地方,到處找理子可能喜歡的東西。其實(shí),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很想換張包裝紙的……” 幸乃為自己辯解著,可理子其實(shí)完全不在意。她當(dāng)然開心了。幸乃選擇書作為禮物送給她,她怎么會不開心呢? “我可以打開嗎?”理子說著已經(jīng)動手拆起了包裝。當(dāng)看到里面的五本書時,忍不住驚訝得“哎”了一聲。 “史努比?” 幸乃依然滿臉緊張:“其實(shí)一共有十本的。對不起,我會盡快攢齊的。” “那倒沒關(guān)系啦。為什么會選史努比呢?” “因?yàn)槲矣X得對理子來說,應(yīng)該是什么書都已經(jīng)看過了,所以我就問了那家書店的老婆婆。雖然她是個挺可怕的人,不過據(jù)說在書這方面懂得非常多?!?/br> “你怎么說的?” “我說自己有個將來要當(dāng)翻譯家的朋友,問她有沒有什么書是這個朋友會喜歡的,然后那位老婆婆一下子就拿出了這套書?!?/br> 理子傻呆呆地張著嘴。當(dāng)翻譯家確實(shí)是她的夢想,但她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就連自己的mama應(yīng)該也是不知道的。 “據(jù)說這本書的譯者,是一位叫谷川俊太郎的詩人。老婆婆說,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居然是這個人在翻譯美國漫畫。” “為什么???”理子下意識說。幸乃沒有聽明白,正歪頭思考的時候,理子一下湊到她旁邊:“為什么幸乃會知道啊?我想當(dāng)翻譯家這件事,為什么?” 幸乃聳了聳肩膀:“我當(dāng)然知道啊。哪會有中學(xué)生這么在意小說的翻譯版本,而且理子你在上英語課時尤其認(rèn)真呢。我總在想,你以后一定能成為非常棒的翻譯家。” “等一下啦,你別自說自話的。你這樣太狡猾了!簡直就像一眼看穿了我最不想被人知道的地方,那我也要知道幸乃的夢想。” “嗯——不過,我并沒有夢想啊。” “你看,就會耍賴。你這樣太狡猾了?!?/br> “可是,這是真的啊。我沒辦法想象自己將來會是什么樣子,總覺得思考未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br> 盡管說話的口氣還是像往常一樣沒把握,但幸乃的表情卻非常嚴(yán)肅。 “好啦,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待太晚了也不太好。” 幸乃說著站起身,而理子馬上抓住她:“幸乃,對不起,再給我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好,有件事我從以前就很想試試了。” “想試試什么?” “化妝啊,搭配衣服啊,雖然我也不是那么擅長,但請讓我做一回吧!” “哎?不是、那個、可是……” 少見幸乃如此慌張,可理子還是硬拉著她坐下。給別人化妝并不像給自己化那么順手,好在只是稍微加些腮紅,再涂上口紅,花了十五分鐘左右也如愿完成了。 接下來理子又開始在衣柜里找適合幸乃的衣服。幸乃那邊總是想找機(jī)會照照鏡子,理子拍拍她的胳膊,下定決心拿出了“那件”衣服——那件自從皋月生日之夜以來,她再沒有穿過一次的粉色連衣裙。 理子穿時還是過膝的裙子,在高個子的幸乃穿來卻已經(jīng)是迷你裙了。這樣反而更加突出了她的一雙長腿,比想象中還要合適。 理子將手放在目光低垂的幸乃肩膀上,輕聲說道:“真好看?!毙夷搜銎鸬哪橆a上一片緋紅。 “你看,很可愛吧。我就覺得一定沒錯。不過,后背要挺直一些哦,挺直了會更漂亮呢。然后,硬要說還有哪里的話,幸乃的眼睛是內(nèi)雙,很難被看出來呢?!?/br> 當(dāng)說到眼睛的時候,幸乃的臉立刻陷入憂傷之中。不過聽到理子繼續(xù)開玩笑說什么“沒事,等我們長大了一起去整形就好了”,她又輕松地重展笑顏了。 理子的視線重新回到鏡中,她越過幸乃的肩膀看著倒映在里面的自己的臉。啊,是啊。我今天也十四歲了。終于逃脫了—— 毫無預(yù)兆地,眼前的景物突然扭曲變形。“哎呀……?”話一出口,眼淚就瞬間溢出了眼眶。 面對突然哭起來的理子,幸乃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她很快便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像安慰小孩一般小聲念著:“不要緊。嗯,哭吧?!本褪侨绱撕唵蔚囊痪湓?,讓理子的感情徹底決堤,而幸乃則緊緊擁抱著她。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等到理子總算調(diào)整好情緒,她講起了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自己的愚蠢、不檢點(diǎn)、輕薄、幼稚,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盡管她深深為自己的行為自責(zé),但理子心中的某處卻始終覺得,如果是幸乃的話,一定能夠原諒自己。 幸乃握住了理子的手。化了妝的她看起來成熟很多,只是注意挺直背而已,居然就能變得如此漂亮,讓理子總有種自己多了個jiejie的錯覺,忍不住一直對她傾訴。 “我不能沒有幸乃,因?yàn)橹灰夷嗽冢揖蜁挥勺灾魍χ毖鼦U,因?yàn)橹挥行夷藭J(rèn)同我。我真的不能沒有幸乃?!?/br> 就在理子平靜地說出這些話打算結(jié)束敘述時,幸乃不知為何突然睜開了眼,像受到驚嚇?biāo)频乃砷_了手,并且夸張地使勁搖頭。她只說了個“我其實(shí)——”就猛然止住了話頭。 幸乃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凝視著某處,好像在朝一個看不見的人詢問:我可以說嗎?還是不行呢?這孩子會是我的敵人嗎?還是朋友呢?理子仿佛聽見她在心中這樣說道。 等了一段時間,當(dāng)幸乃終于決定開口時,那些話語就好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要從嘴里滿溢出來的一樣。她所講述的,是一個少女與母親的故事。與淚眼婆娑的理子相反,幸乃口氣平平,臉上時而露出自嘲的微笑,時而有所不甘地眉頭緊鎖。 “其實(shí)我也有跟mama一樣的病,至今仍然會在精神高度興奮的時候失去意識?;蛟S就是因?yàn)檫@樣,我才說無法想象自己的未來,我總覺得自己不會活得太久呢?!?/br> 理子難掩臉上的驚訝之情,幸乃卻并不在意地繼續(xù)說道:“在群馬的生活一點(diǎn)都不好。不過也很合理,畢竟是自己曾經(jīng)舍棄的城市,周圍的人們自然只會用冰冷的目光看待我們。所以美智子找了有門路的人,結(jié)果那人推薦了寶町。我怎么都不愿意來橫濱,拼命反對,可毫無意義。最后借著上中學(xué)的機(jī)會,美智子帶著我搬了過來?!?/br> “差不多就這么多了吧,講話完畢?!毙夷俗詈笞隽藗€鬼臉,帶著笑容看向理子。 理子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好。她當(dāng)然為幸乃心疼,但也并沒有多么想哭。明明為自己流了那么多眼淚,為什么現(xiàn)在卻哭不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