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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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幫你上藥?!?/br> 她面色如常地拿起棉簽,沾了水替他擦拭傷口附近的泥土與污漬,皺起眉頭問:“很疼吧?” “嗯?!?/br> 白京長睫微顫,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聲線更軟了點兒:“衣服……能借我拉一下嗎?我有些害怕。” 他想離她再近一些。 ——無論如何,他實在無法繼續(xù)等待了。 家里莫名其妙多出謝清和與姜池不說,那個叫做陸沉的龍人和江月年關(guān)系似乎也不錯。 他每天眼睜睜看著他們說話談笑,自己卻只能當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寵物,縮成一團被抱在懷中。 渴望被擁抱、被觸碰的念頭像野草那樣肆意生長,已經(jīng)無法通過簡單的逗弄得到滿足。白京努力裝作乖巧懂事的模樣,壓抑住心底的蠢蠢欲動,可那些最為本能的欲望卻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胸口,讓他難以抑制地想要再靠近她一些—— 作為一個平等的個體,而非豢養(yǎng)在家的小動物。 鋪天蓋地的欲望宣泄而出,少年深吸一口氣,在得到江月年的應(yīng)允后伸出右手,緊緊捏住她衣擺。 藥物被涂抹在臉上的血痕,帶來灼燒一樣的疼痛,白京下意識指節(jié)用力,攥出一片漣漪般的褶皺。 “你家住在哪里?” 他聽見江月年的聲音:“要是你家里人再做出這種事情,我可以幫你報警。” 白京幾乎是在瞬間接話:“不用。”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江月年自己住在哪里。 “被父親虐待”、“住在這附近”都是謊言,甚至于,就連他臉上的傷口,也全是自己做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擁有足夠的借口來找她。 白京說罷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嘗試著轉(zhuǎn)移話題:“你家里,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嗎?” “其他人都出去了?!?/br> 江月年把藥膏涂在指尖,輕輕落在他臉龐時,感覺到身下的少年在輕輕顫抖:“家里還有我上次提到的那只小狐貍,不過它似乎心情不太好,已經(jīng)睡著了——你想去看一看嗎?” 他還是用很快的語速接話:“既然睡著了,那就不要打擾它吧?!?/br> 江月年“唔”了一聲,輕聲開口時,語氣里聽不出情緒:“它好像很怕生人,今天去寵物醫(yī)院的時候,把一個想摸它的jiejie抓傷了。” 白京的脊背微不可查地僵硬一下。 “我沒告訴過你吧?雪球以前被拐走過一段時間,吃了很多苦,再回到家里時,渾身上下都是傷?!?/br> 說到這個話題,她的眸光明顯黯淡許多:“可能就是由于這段經(jīng)歷,讓它變得格外害怕人類。比較熟悉的醫(yī)生護士還好,見到陌生人的時候,會被嚇得炸毛?!?/br> 她說得沒錯。 其實白京并不想這樣。 那場導(dǎo)致他家破人亡的狩獵至今仍然是心底不可觸碰的夢魘,在那之后,長時間的虐待更是磨光了往日棱角。這一切全拜人類所賜,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因此在今天被那女人觸碰時,才會感到惡心。 他當然明白世界上的人類并非全都是惡棍,可一旦與他們有所接觸,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對方下一秒就會朝自己揚起拳頭。 心里的恨意與恐懼,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消除。 “白京,”江月年說著垂下眼眸,十分認真地與他對視,“你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幫幫它,讓雪球不那么抵觸其他人嗎?” “為什么要幫它?”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后,白京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淺笑:“它沒有抗拒你的觸碰,說明那只狐貍一定很喜歡你。既然這樣,讓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不就好了嗎?不需要認識其他更多的人,也不需要去別的什么地方,只要有你,它就能感到開心?!?/br> 如果是幾年前那個無比張揚的自己,一定會對這番言論嗤之以鼻。可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失去,如今的他一無所有,能握在身邊的、以及唯一重視的,只有江月年。 ……他真的、真的很害怕被她丟棄。 一旦離開她,白京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江月年擦藥的動作停下來,兩人一坐一站,她俯著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過來,黑亮的杏眼里沒有笑意:“一輩子被關(guān)在這棟房子里,沒有自由、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淪為大家的寵物……這樣真的是為了它好嗎?” 明明遇見她之前,雪球是只生活在山林里、絲毫沒有拘束的小狐貍。 更何況,如果它當真可以變成人形…… 那不就跟其他普普通通的男孩子沒什么兩樣了嗎?難道還真要白京一輩子保持著狐貍的模樣,把自尊和未來一并丟掉,心甘情愿地做他們的寵物? “可是它喜歡你啊?!?/br> 白京咬了咬牙,語速不由得加快:“其他人對它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它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了。除了你,它——” 他說到這里便停了口。 這段話……似乎有些過于直白。 完全不像是對那只狐貍一概不知的人能夠說出的言語。 “擁有的東西,總是要憑借自己慢慢得到的,不是嗎?一輩子留在這里做我的寵物,它哪里有機會得到更多呢?!?/br> 江月年定定看著他,連發(fā)絲都被太陽鍍上一層薄薄金光,無比輕快地跌落在少年彷徨的眼瞳。她的聲音很輕:“如果因為我的原因,讓它放棄了本應(yīng)該擁有的一切,那對于雪球來說,江月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而是將它牢牢束縛的枷鎖,不是嗎?” 她說著把手掌向右移,輕輕撩起少年耳邊漆黑的雜發(fā),被刻意遮掩的耳朵終于露出全貌。 被惡意地割去了小半,與雪球一模一樣。 白京渾身僵住,眼眶在剎那間涌上一抹緋紅。 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忍住眼睛里翻涌的水霧,顫抖著問她:“你都知道了?” 不等江月年回答,又把她的衣擺抓得更緊,帶了哭腔地軟聲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像即將被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眶里紅得不像話。即將被拋棄的念頭像一把劃在心口的小刀,惹來生生的疼。 被發(fā)現(xiàn)了,他這種卑劣至極的行徑。 好不容易以狐貍的身份與江月年建立了聯(lián)系,勉強成為她家里的一份子,好不容易能用人類的模樣跟她說上話,讓她細心又溫和地為他療傷—— 一旦被她發(fā)現(xiàn)真相,一定會感到怒不可遏,覺得受了欺騙吧。 紛繁復(fù)雜的思緒堵在心口,白京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他害怕眼前的小姑娘會憤怒、會恐懼,然后毫不猶豫地告訴他,離開這里,你這個騙子。 那樣的話,他不知道還有什么能讓自己堅持活下去。 這里是他唯一的家了。 然而預(yù)想中冷冰冰的聲線并未如期而至,白京聽見江月年的聲音,清澈一如往常。 “我怎么會不要你?!?/br> 江月年嘆了口氣,為他拭去眼角的一滴淚珠:“為什么不直接用這副模樣來見我?” 心里窒息般的疼痛輕了些許,白京呼吸一滯,不敢置信地捏緊拳頭。 “因為很奇怪?!?/br> 他低下腦袋刻意不再看她,聲音還是抖的:“我不想嚇到你,也怕你……不要我。” 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能變成人的狐貍無疑是異類中的異類。他不知道江月年認識這么多異常生物,與她初次見面時格外小心翼翼,努力不暴露自己妖狐的身份。 后來大家漸漸熟悉,這副面具便難以脫下。更何況狐貍與少年人有很大不同,江月年能把一只受傷的小狐貍養(yǎng)在家中,卻不見得會毫不猶豫地收留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男孩子。 所以白京只能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一點點接近她,每天都在煎熬與自卑里度過,難熬得要命。 江月年沉默半晌,再出聲時語調(diào)很低,帶了些溫柔的安慰意味:“你害怕其他人嗎?不愿意被他們觸碰?” 他乖乖點頭。 “只有你……是不一樣的?!?/br> 白京說:“那些人不知道下一秒會做出什么事情,我——” 他說不下去,言語哽在喉嚨,最終也不過說了一句:“對不起,給你惹了麻煩?!?/br> 果然是這樣。 他承受了人類太多太多的惡,早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式的恐懼和抗拒。被觸碰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想起曾經(jīng)被虐待的經(jīng)歷,憑借本能地想要反抗。 真是笨蛋。 江月年想,白京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他才是受害的那一方,千錯萬錯,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他頭上。 那是一場難以逃脫的夢魘,可她想幫他。 江月年聽說過妖狐這個種族,幼年時期以狐貍形態(tài)生活在山野,成年后便融入社會,和人類極為相似。 這樣的白京理應(yīng)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與未來,而非自始至終保持著狐貍的模樣,在那個小小的房間里了卻此生。 客廳里的時鐘滴答滴答,打碎凝固的空氣。 這時候江月年本應(yīng)該認認真真地教育他,說些嚴肅的大道理,可她卻并沒有出聲。 ——因為她不是白京。 對著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無盡苦難的人,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讓他振作……江月年做不到。 于是她只是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在少年紅著眼眶抬頭時,從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你閉上眼睛?!?/br> 白京向來聽她的話。因此即使不知道江月年會做些什么,也還是乖乖閉上眼睛,任由鴉羽般的長睫在臉頰上覆下一層陰影。 眼前的完完全全一片漆黑,視覺被遮擋時,其余感官就顯得格外靈敏。 他聽見衣物摩挲的窸窣聲,還有逐漸靠近的溫和熱氣,清新的沐浴露香氣縈繞鼻尖,正當白京茫然地微張開嘴唇,突然感覺指尖被人悄悄握住。 他抗拒與人類的接觸,脊背騰起若有若無的刺痛,可一想起對方是江月年,心里的焦慮便倏地消散許多。 這是頭一回,他以人類的形態(tài)被她主動靠近。 兩人的指尖輕輕貼合,這是種格外陌生的感受。女孩暖呼呼的軟rou像一灘無法握住的水,一點點途經(jīng)他的指尖、指腹與掌心,最終把白京的整個右手都一并握住。 他開始輕輕顫抖。 “能感覺到嗎?” 江月年的聲音也在黑暗中顯得十分清晰:“這種感覺……會討厭嗎?” 白京狼狽地吸了口氣,搖搖頭。 她似乎低低笑了一聲。 沒有視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未知。這聲笑猶然回旋在耳畔,那股帶著清香的熱氣突然更近了一些。 江月年在朝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