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言的語氣沉重了起來，“若是走不出去呢？你試過花海的毒，應(yīng)當(dāng)知道它壓制的不只是你的修為。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賭注。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比~聞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頸，看著他凝重的臉色，挑眉問道：“你是怕我死嗎？”

    “不是。”釋言低聲說道。

    葉聞持著天魔劍，雙手抱臂，靠在身后的竹墻上，視線在釋言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

    “以老太婆對(duì)你的關(guān)心程度，應(yīng)該不會(huì)對(duì)你下手，你不用太過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br>
    釋言手中的菩提珠微微收緊，“那你呢？砍斷你的手腳也沒關(guān)系嗎？”

    “你還是擔(dān)心我嘛。”葉聞看了他兩眼，勾唇笑道：“你不是一直都盼著我死嗎？怎么現(xiàn)在反倒在乎起我的安危來了？”

    “夜聞！”

    “你這人好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葉聞嘆了口氣，仰頭望天，“不想讓我斷手?jǐn)嗄_，難道你要聽從老太婆的安排？”

    “是。”

    葉聞?wù)艘幌?，站直了腰，看向釋言，“我沒逼你，你要考慮清楚，你這是破戒?！?/br>
    釋言雙眉緊蹙道：“拿到解藥我們就走?！?/br>
    葉聞看了看地上的鎖鏈：“……”她鎖都開了！

    窗外漸漸下起了雨，雷聲轟鳴，淹沒了窗外此起彼伏的蟲鳴。

    晝夜完成了一個(gè)交替，陰沉的天并沒有因?yàn)槿粘龆兊妹骼?，空氣中帶著涼涼的濕氣，形成了一大片白霧。

    老婦人拄著拐杖走進(jìn)門，看了眼隔著十萬八千里的兩人，走進(jìn)來的時(shí)候看到了角落里壞掉的鎖鏈，并不意外，當(dāng)做沒看見，開始收拾竹屋。

    她準(zhǔn)備了很多東西，都是喜慶的紅色，然后有條不紊的將竹屋布置成了一個(gè)新房。

    “旁邊去，別礙事?！?/br>
    葉聞?wù)灸亩紩?huì)被老婦人嫌棄，她覺得她就不應(yīng)該站在這個(gè)屋子里，抬腳便要出去，卻被老婦人拽了回來。

    那干瘦的手指一點(diǎn)都不留情，將她的手臂上的皮rou都擰成了麻花。

    “你出去作甚，今天是你和小蝴蝶成親，不是姥姥和小蝴蝶。”

    我覺得你們可以考慮考慮在一起。葉聞心累的想。

    她大概從來都沒有這么憋屈過，沒想到有一日她也會(huì)被逼婚，而且對(duì)象還是個(gè)和尚，作孽啊。

    “這是小蝴蝶的衣裳，你給他換上。”

    葉聞接過一疊紅色的衣物，看了看，還挺好看的，正想直接給釋言，便聽那老太婆帶著威脅的語氣說道：“你是眼睛不好用，還是手動(dòng)不了？小蝴蝶的手不方便，你看不出來嗎？”

    葉聞服氣了，昨天釋言穿衣服可是一點(diǎn)障礙都沒有。

    最后還是釋言自己穿了，自從知道葉聞是女子之后，釋言基本與葉聞維持著一米的距離。葉聞靠進(jìn)一步，他便退兩步，弄得葉聞哭笑不得。

    老婦人的臉色從進(jìn)來開始便一直很差，她的眼睛看起來比往日更渾濁了。見說不動(dòng)，便不說了，也沒有再為難葉聞。只是時(shí)不時(shí)盯著釋言發(fā)呆，有好幾次差點(diǎn)把東西打翻。

    釋言穿上了一襲紅衣，他本就眉眼如畫，膚色如雪，低垂著眼臉時(shí)，身上散發(fā)著清冷孤絕的氣韻，美到了極致，誘使著人不知不覺的被他吸引。

    察覺到葉聞在看他，那雙低垂的眸子忽然抬起，露出一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黑眸。

    葉聞穿著的紅色嫁衣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因?yàn)樗纳聿暮芨?，戴著面具的臉更像一個(gè)男子，穿了嫁衣也不像是新娘。

    她真心覺得，自己的衣服可以和釋言的對(duì)換，而且還不會(huì)有任何違和感。

    老婦人也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衣裳，端坐于堂。

    等到他們跪下來拜她時(shí)，她的眼底再次被淚水浸滿了，聲音沙啞的說道：“好，好，姥姥的小蝴蝶終于成親了，姥姥還是等到了，等到了?！?/br>
    葉聞發(fā)現(xiàn)老婦人身上的死氣變得更重了，心不在焉的牽著紅稠和釋言對(duì)拜，還未走完全部的流程，老婦人突然噴出一口血，攤在了椅子上，顫抖的向釋言伸出手。

    “小蝴蝶，小蝴蝶。”

    釋言雙手接住了老婦人的手，眼含悲憐，“貧僧不是小蝴蝶?！?/br>
    老婦人的臉色變得沉痛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釋言，喃喃道：“小蝴蝶，小蝴蝶，姥姥的小蝴蝶。姥姥等不到外孫出世了，姥姥要走了?！?/br>
    葉聞想伸出袖子幫老婦人擦掉嘴角的血，卻被老婦人用手擋下了。

    “你想要解藥，我都聽到了。蝴蝶谷的花毒本是世上無解之毒?；ㄓ徐`，故而用此保全自身。我在這里苦心鉆研數(shù)百年，只得出兩枚解藥，一顆被我吃了，還有一顆被我放在了兩杯合巹酒中?！?/br>
    老婦人突然拉住葉聞的衣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眼冒精光。

    “你必須喂他喝下合巹，我在他之前喝的藥里面加了點(diǎn)東西，除非你想要他死。”

    葉聞抓住她的手，從袖子上拉下去，“你已經(jīng)喪心病狂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怕尺度太大，微改！╭(╯^╰)╮

    第59章

    聽到葉聞的話, 老婦人笑了笑，手指顫抖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葉聞看了眼那張紙, 上面的筆墨未干, 還帶著些微濕氣，一看便知是畫了沒多久。

    老婦人將那張紙遞到了釋言手上，眼神溫柔的看著他，仿佛剛剛那個(gè)面目猙獰的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是她一般。

    “這是出去的地圖, 小蝴蝶你要相信姥姥，姥姥不會(huì)害你，姥姥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好?！?/br>
    釋言沉默的聽著, 老婦人方才對(duì)葉聞?wù)f的話, 也一字不漏的傳達(dá)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管老婦人給他下了什么毒，那酒, 他是不會(huì)喝的。生死有命，何須強(qiáng)求。

    老婦人眼皮開始下滑，眷戀的看著釋言的眉眼，嘆息道：“真像啊, 當(dāng)初我要是像現(xiàn)在這么做了, 小蝴蝶就不會(huì)先一步走了吧……”

    她眼里的不舍化作了眼淚，淚水落地的那刻，身體倏地變成了一只飛蛾。

    飛蛾在椅子上掙扎著站起來, 扇動(dòng)著翅膀飛起，在葉聞和釋言的頭上飛了一圈，一頭沖進(jìn)了燭火中, 灰飛煙滅。

    葉聞望著燃燒的紅燭，這段時(shí)間里對(duì)老婦人生出的怒氣，突然間全都消失不見了，只余下一抹難以紓解的復(fù)雜。

    “也許，她所尋求的，不過是一個(gè)自我原諒?！?/br>
    釋言垂下眸子，將手中的紅綢放在了老婦人坐的那張椅子上，輕聲道：“心無掛礙，無有恐怖，遠(yuǎn)離顛倒夢(mèng)想，究竟涅槃?！?/br>
    “遠(yuǎn)離顛倒夢(mèng)想，說來簡(jiǎn)單，又有幾個(gè)人能做到。”葉聞轉(zhuǎn)眸看向釋言，問道：“你能嗎？”

    釋言沒有回答葉聞，他只是靜靜的站立在那里，一身紅衣似火，墨色的眸子里倒映著葉聞戴著冰冷面具的臉，眼底平靜如水。

    葉聞?chuàng)]手扔掉手中的紅綢，轉(zhuǎn)身去拿桌上的酒杯。

    銀質(zhì)的酒杯里，酒水清澈見底，清純的酒香如竹般幽然淡雅，與正常的酒香不大一樣。

    葉聞拿在手中晃了晃，看著里面的酒水，沒有立刻喝下。

    “這酒肯定有問題。依老太婆的性子，不可能只放了解藥?！?/br>
    釋言打開地圖查看路線，回了葉聞一句：“你可以不喝?！?/br>
    葉聞挑了挑眉，“那可不行，不喝下這杯毒酒，我怎么帶你出去？難道讓你陪我這個(gè)魔頭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過一輩子？”

    釋言落在地圖上的手指一頓，微微抬眸。

    葉聞見他不說話，端著酒杯走了過去。

    “之前都是我?guī)湍阍嚩?。這次，你要不要幫我試下毒？”

    釋言將地圖放在桌面上，往旁邊走了幾步，看著葉聞，沉靜的道：“酒不行，貧僧不飲酒?！?/br>
    “酒不行，那其他的可以嗎？”

    釋言沒答。

    葉聞看著釋言，搖頭笑了笑，垂眸看向手中的酒杯，“那你可得幫我護(hù)法，若是我中毒身亡了，記得給我收尸。”

    釋言微微皺眉。

    葉聞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手中的酒杯“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緊緊的咬住牙，臉色頓時(shí)變得慘白如紙。

    她的身子晃了晃，慌忙的扶住桌子，一個(gè)沒抓住，摔在了地上，青白的手青筋暴起，捂著自己的胸口。

    “有毒?！?/br>
    釋言神色陡然一緊，快步走了過來，看到葉聞閉著眼睛，全身痛苦的顫栗，急忙抓住她的手，冰涼的冷意隨著葉聞的手侵入了他的骨髓。

    “夜聞！”

    葉聞勉強(qiáng)睜開眼，聲音弱得快要聽不見了，“釋言，我感覺我快不行了。死之前，我有一句話想對(duì)你說：我不討厭你?！?/br>
    釋言的手顫抖了起來，不知為何心臟仿佛受到了重?fù)簟?/br>
    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在眼前死去，唯有這次，他感到了害怕，一種從未有過的戰(zhàn)栗充斥著他是神經(jīng)。

    “你不會(huì)死?！?/br>
    “我怎么不會(huì)死？”葉聞不可抑制的咳嗽了起來，虛弱的看著釋言，視線從釋言發(fā)紅的眼角上劃過，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逝。

    “我也會(huì)死，但死亡不是終點(diǎn)。若有來世，你愿意為了我，喝下那杯毒酒嗎？”

    釋言的慌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鎮(zhèn)靜的放開葉聞的手，“一定有辦法救你，我去找解藥?！?/br>
    釋言剛站起來，衣袖便被葉聞拉住了。葉聞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抱歉，實(shí)在忍不住了?！?/br>
    葉聞一邊笑著，一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全身活動(dòng)了一下，隱約能聽見骨頭咔咔作響的聲音。

    “舒服多了，這段時(shí)間簡(jiǎn)直就像是噩夢(mèng)?！比~聞舒舒服服的舒了口氣。

    釋言面色一沉，“你騙我？”

    “我哪有？我剛才的確全身都痛，只不過很快就不痛了。”葉聞湊近釋言的臉，看著他的眼睛，笑著道：“話說，你剛剛是要哭了嗎？”

    釋言現(xiàn)在的眼角還帶著一抹紅色，葉聞好奇的伸手碰了碰，被釋言冷漠的拍開了，“自重。”

    葉聞感覺釋言是真的生氣了，不敢再逗他，隨手拿起桌上的地圖，看了兩眼，正色道：“出去的路只有一條，并且直通傀儡宗。”

    “無衍派?！贬屟约m正道，他的語氣依舊不是很友善。

    “好好好，無衍派。”葉聞本來的目的是去無衍派，可是從鏡反世界出來后，她便改變了注意。

    與其去無衍派對(duì)付一個(gè)未知的對(duì)手，不如先去凌云宗見見那個(gè)莫老，或許他有辦法讓自己回去。

    可是這張地圖，蝴蝶谷其他的出口都被畫了圈，旁邊還備注了‘機(jī)關(guān)’兩個(gè)字，想起之前觸碰到的機(jī)關(guān)，葉聞就一陣頭疼。

    “你會(huì)破解機(jī)關(guā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