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降臨，暴風(fēng)雪籠罩著精神病院，窗戶外的呼嘯和房間里的死寂宛如兩個極端。

    頭頂傳來簡玥翻身的響動，她睡得并不踏實，偶爾還會發(fā)出幾聲囈語。江湖慢慢起身，確定簡玥沒有醒過來后，輕手輕腳地離開了313病房。

    沿著漆黑的走廊來到二樓中部，剛靠近護士站，已經(jīng)熟悉了黑暗的眼睛就突然感受到了幾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束，看起來停電讓還在平山值班的工作人員突然忙碌起來，沒多久，賈院長的聲音傳進了江湖的耳朵。

    再等等，等他從西區(qū)回來，半路攔住。

    之前楚一已經(jīng)提供了一份很詳細的各樓層平面圖，甚至還包含了當年修建地下室時的設(shè)計圖，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準備，江湖已經(jīng)把平山的地形全部記在腦中。

    賈院長從西區(qū)回到二樓辦公室時必須經(jīng)過兩間診療室，楚一說過，診療室只有白天坐診的醫(yī)生上班時才有人，所以這會兒診療室里沒人也不會有人進來，附近都是辦公室，也不會有其他人聽到聲音。

    大約十二點五十，腳步聲從西區(qū)傳來，越來越近。

    江湖從黑暗中突然出現(xiàn)，擋住了賈院長的去路。

    “江律？”他停下腳步，抬手用手機屏幕的光照亮江湖的臉，“你怎么在這？”

    “四處都停電，就過來看看，恰好又來電了。”

    似乎是覺得她的反應(yīng)過于沉穩(wěn)，賈院長臉上稍稍有些懷疑，卻還是客氣地寒暄：“他們給你安排住處了嗎？”

    兩人客套了幾個來回，賈院長準備離開。

    等他往黑暗里走了幾步，江湖突然扭頭對他說：“我事還沒辦完呢，賈院長，您別急著走?！?/br>
    賈院長的背影定在了黑暗中，好半天才轉(zhuǎn)身回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江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江元元。”

    “江元元？誰啊？”賈院長皺起眉頭，一臉茫然。

    “美好家園，除夕夜?！?/br>
    聽到這兩個詞，賈院長臉色煞白，指著江湖小聲叫起來：“啊，是你！你是那家的小孩？你不是死了……”

    “我來找丁世元?！苯鏌o表情地說。

    *** ***

    賈院長的震驚持續(xù)了足足好幾分鐘，手有些顫抖地拉開診療室的門，讓江湖進屋說。

    房間里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

    江湖迅速打開手機的閃光燈，舉著直直照在對方慘白的臉上：“今晚有兩件事要請院長幫忙?！?/br>
    “你……”賈院長抬手遮住眼睛，有些不耐煩地說，“不就是找丁世元嗎？明早吧，我明早叫他跟你見一面?！?/br>
    江湖生硬地說：“院長，今晚請務(wù)必把丁世元叫到地下室來，我有事要問他?！?/br>
    “你能有什么事兒啊，不就是問他當年為啥要殺你全家嗎？明天吧。”賈院長懶洋洋地說。

    瞬間怒火直沖頭頂，江湖咬住嘴唇，死死盯著他又打出一張牌：“那不如我們先聊聊亞亞從平山313墜樓的事?！?/br>
    “律師，你到底想說什么？什么亞亞什么墜樓啊？”

    雖然嘴還很硬，但恐懼已在他的眼睛里蔓延開來。

    “這是今晚簡玥跟你說的？”賈院長急了，迅速承認道，“你別聽那孩子亂講，亞亞是自己掉下去的，誰讓當時她趴在窗邊，一不留意就摔下去了！我也是為了平山的聲譽才瞞下去的……”

    剛一說出口，賈院長似乎意識到自己承認了太多，便瞬間又打住。

    江湖保持神秘，并沒有如他所愿繼續(xù)討論這件事，而是又問了一次：“賈院長，能幫我把丁世元帶到地下室嗎？”

    他遲疑片刻，終于點了頭，猶豫著說：“江律，關(guān)于老丁，你還是注意點兒分寸啊，差不多就行了，畢竟他也是個病人。”

    “這就不勞您cao心了?！苯淅浠卮?。

    “那你想怎么處置他？”

    “總之……我不會‘放過’他的?！闭f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一個大律師，背上人命，不太好吧?！?/br>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似乎在診療室門口停住。江湖迅速抬手，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賈院長閉嘴。

    沉默地聽了一會兒，原來是楚一和警衛(wèi)隊那幫人，等他們走后，賈院長才松了口氣。

    “不是還有件事嗎？你說吧，只要你替我保密墜樓的事。”他想通之后，倒是爽快。

    江湖便直接問：“那個叫胡楊的病人是什么時候來平山的？”

    賈院長有點懵：“0420？怎么問起他了？他都來好多年了。”

    “能再具體點嗎？”

    “這樣吧，江律，你看現(xiàn)在夜也深了，我趕緊去病區(qū)把丁世元叫到地下室和你碰面……至于胡楊的檔案和資料，我回辦公室找出來明早給你看，行嗎？”

    江湖平靜地點點頭，同意了這個安排。

    雖然表面平靜，但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開始劇烈地躁動不安起來。

    微光（10）

    賈院長說他會安排好一切，讓江湖稍等十五分鐘再去地下室即可。

    離開診療室之前，他又叮囑江湖不要意氣用事，慘兮兮地說平山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住再死一個人了。

    賈院長說話時那副表情有點可憐，江湖卻無動于衷，她根本不吃這套。

    像一個精密的機器，十五分鐘過去，她動身前往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