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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伏波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有一天,王秀才是真忍不住了,上前打了個招呼:“陳兄,你這是準(zhǔn)備課業(yè)呢?”

    陳素一怔,笑了出來:“王兄誤會了,我就是想多看些書,機會難得?!?/br>
    機會難得他懂啊,可是這么難得的機會,不該用來鞏固學(xué)識嗎?王智干咳一聲:“我瞧你最近看的都是方志、野史,還以為是為了教那些孩童。唉,這說史也不容易吧?聽說還有山長布置的教案呢?!?/br>
    所有人都有教材,連《三字經(jīng)》都刪減了幾句,反正不能出現(xiàn)三綱五常的影子。說史就更麻煩了,不但有教案,教書的還要把近期想講的東西匯報上去,若是不妥,可能還要換。這陳素可是當(dāng)初時文寫得最好的,也是“快班”的講師,會上心也不奇怪。

    陳素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也不算復(fù)雜,就是講些附和‘仁義信’的故事,循序漸進(jìn)即可。不過你說的也不算錯,這的確是為了將來準(zhǔn)備?!?/br>
    為將來準(zhǔn)備?難不成這些雜書還能讓人考上舉人?王智是這沒忍?。骸叭羰怯行目婆e,陳兄還是該讀讀經(jīng)義?!?/br>
    “這年頭,科舉考了也是無用。”陳素十分坦然,他的學(xué)業(yè)不錯,恩師也說過只要潛心讀兩年,考上舉人的可能很大。然而陳素卻沒心思繼續(xù)進(jìn)學(xué)了,這世道太亂,讓人瞧不清楚前路,還不如待在家中,安安穩(wěn)穩(wěn)度日。也是聽聞赤旗幫的學(xué)堂待遇不差,他才前來混口飯吃,誰料只是山長的一席話,就讓他茅塞頓開。考舉固然能功成名就,但是大爭之世,未嘗沒有其他的道路。

    見王智還是一臉茫然,陳素不由笑道:“王兄不覺得咱們的講師太多了嗎?”

    是有些多,九個人教三個班,還不算那幾個身有殘疾,專門cao練學(xué)生的老兵,只是花銷就是一大筆啊。不過這邊都是頭目的子侄,王智也不覺得有多奇怪。

    陳素笑得更深了:“講師太多,是因為學(xué)生太少。今年只有一百二十人,明年呢?后年呢?聽聞赤旗幫都準(zhǔn)備在番禺開設(shè)銀行了,誰知這學(xué)堂會開多少,開到哪里呢?”

    王智聽的目瞪口呆,這話是啥意思,難不成赤旗幫還要開好幾個學(xué)堂?這是要辦縣學(xué)嗎?就算是大書院,也只代代相傳,沒有擴招的說法,優(yōu)中選優(yōu)不才是正經(jīng)?

    “也不瞞王兄,我是打算多讀些東西,增長些見聞,若將來真有機會,獨領(lǐng)一所學(xué)堂也不錯?!标愃厥前朦c也沒隱瞞,“而且我瞧著赤旗幫重視的不是經(jīng)義,想教出的也不是官,而是吏,如此一來,就更該多看看雜書了?!?/br>
    這么坦蕩的話,倒叫王智沒法作答了。這是徹底放棄了科舉,要轉(zhuǎn)投赤旗幫了嗎?赤旗幫可是個大匪幫?。∪羰翘煜掳捕?,要如何自處?

    然而念頭只是一閃,王智也麻溜的坐了下來,誠懇道:“小弟還真沒讀過幾本史書,還請陳兄指點一二,讓我也開開眼界?!?/br>
    甭管陳素猜的對不對,有一點王秀才是心知肚明的,想要升職加薪,他就得多學(xué)學(xué)赤旗幫的規(guī)矩,否則將來當(dāng)真擴招了,他卻沒法教“快班”,豈不是更難受了。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還是眼前更重要。

    陳素見他這副模樣,笑著介紹了兩本,王秀才取了書,也乖乖坐在對面讀了起來。過了不知多久,忽然聽到對面長嘆一聲:“這學(xué)堂里的孩子,可真是走運?!?/br>
    王秀才一怔,跟著也酸溜溜的嘆了起來:“可不是嘛。唉,咱們讀書的時候哪有這么好的運道?!?/br>
    都是窮秀才,能湊齊四書五經(jīng),能跟著師長學(xué)會經(jīng)義,已經(jīng)是萬幸呢。哪能跟那群娃娃一樣,每日吃飽穿暖,有這么一屋子的書可看,還能在院里玩耍。不虧都是幫中頭目們的子嗣,怕是比起那些豪富也不差多少了。

    這生來的運氣,可真讓人嫉妒啊。

    ※

    “啊啊??!我不成了!誰想學(xué)誰學(xué)!我才不要這好運道呢!”

    “你這蠢材!”李福恨鐵不成鋼,一腳把那叫喚的小隊長踹飛了出去,“這他娘的都是老子求來的位子!你知道嚴(yán)遠(yuǎn)那邊有多少人來上課嗎?不學(xué)數(shù)算,將來別說掌舵,你連開炮都撈不著!”

    那小隊長頓時哭了:“頭兒,誰說開炮還要學(xué)數(shù)算的?之前那幾個炮手學(xué)了嗎?這他娘的不是練出來的嗎?”

    李福一腦門子黑線,心說這他娘的我能不知道嗎?可是幫主讓學(xué),還親自來教,難不成還能哭著喊著說不學(xué)?

    加減乘除都夠難了,還要學(xué)勾股,學(xué)方程,他也很不甘愿啊!

    可是身為領(lǐng)頭的,怎么也不能先慫了,李福咬牙切齒道:“別給我裝死!咱們起碼不能輸給姓嚴(yán)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好好聽課!”

    這話頓時又惹來一陣鬼哭狼嚎,深受數(shù)算折磨的,又何止是這一個小隊。自從學(xué)堂開辦以后,幫立也派了人教將領(lǐng)們數(shù)算,原因很簡單,連數(shù)都算不清楚,怎么管手下的兵卒、船只、糧秣,光靠賬房可不行,帶兵的都要自己心中有數(shù)才行。

    這理由還算能讓人接受,可是炮長和舵手也要補算數(shù),還是那種特別難的算數(shù),可就讓人叫苦不迭了。

    一口氣虜獲了那么多船,那么多炮,不知多少人盼著升職,卻沒想到先碰上了這樣的攔路虎。有人是認(rèn)了慫,卻也有人咬了牙硬上,甭管有沒有道理,幫主說的話總是要聽的,說不定這就是邱家祖?zhèn)鞯姆▽毮兀?/br>
    對于這傳言,嚴(yán)遠(yuǎn)是嗤之以鼻的,當(dāng)年軍門教的兵法里,可沒有這么多彎彎繞繞。不過對于他的疑問,伏波也沒打算讓步就是了。

    “炮雖說多了,但是絕對數(shù)量還不太夠,都是板載的炮,肯定也要學(xué)些發(fā)射的技巧。”別的軍中且不說,海軍里可是最依賴艦炮的。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展到三四排巨炮的戰(zhàn)列艦,沒法近距離平射,掌握點勾股定理和簡單的彈道知識總是沒錯的。

    至于掌舵,要求就更高了,以后六分儀搞出來,海圖畫起來,才是開辟遠(yuǎn)航路線的保障。培養(yǎng)人才這種事情,是不嫌早的。

    嚴(yán)遠(yuǎn)也是知道她求賢若渴,只是嘆了口氣,也沒再勸,反而道:“聽說番禺那邊的銀行快要成了,你真要過去主持開幕?如今番禺城中,你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還不知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呢。”

    朝廷再怎么退讓,也不可能讓一個海上大豪在府城里隨便晃蕩,更別提他們的敵人還不少,要是被人盯上了,豈不是徒惹是非?

    聽他這么說,伏波笑了:“就是要去,才能穩(wěn)住番禺的局面啊。若非近在咫尺,還能稱得上威脅嗎?”

    大棒胡蘿卜上了一遍,也得讓那些番禺城里的巨賈豪商們見見世面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自從定下開設(shè)銀行的計劃后,番禺這邊就早早買房買地,裝修改建。等談成了所有的交易,確定股東后,新銀行也基本落成,只等開業(yè)了。

    按照約定,陸儉派人去羅陵島傳訊,誰料得到的答復(fù)卻讓他心驚。這可不只是參加開張宴的問題了,而是正大光明出現(xiàn)在人前?。∪绱颂翎?,是真會引來禍?zhǔn)碌模∪欢牡自绞钦痼@,陸儉就知道此事的重要。赤旗幫是打出了名望,伏波這個幫主卻還沒有,如此行事的目的不言而明。

    知道事關(guān)重大,陸儉不再猶豫,開始放手籌備,除了幾位股東之外,還廣邀賓客,造出了偌大聲勢。

    這么一番動作,自然引動了番禺商界。赤旗幫要開新銀行的消息早就傳的沸沸揚揚,這么快就要開業(yè),更是讓人驚奇。銀行本就是個新鮮玩意,那個交易所更是前所未見的,誰也不清楚赤旗幫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然而拉攏了這么多豪富入股,還有陸氏的嫡長子坐鎮(zhèn),勃勃野心簡直昭然若揭,誰敢輕慢?

    因而得了請?zhí)?,各個欣然赴約,沒被邀請的也都打定了主意,要來湊個熱鬧。于是到了開業(yè)的吉日,還真是熱鬧非凡,高朋滿座。

    “今日安排的倒是別致?!鄙頌榇蠊蓶|之一,朱明自然也是要到場的,此刻瞧見了會場的布置,不由笑著對陸儉道。

    他這一句還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如今大部分賓客都在庭院里喝茶,門前則鑼鼓喧囂,鞭炮陣陣,還有太平樂的諸般雜耍,熱鬧非凡。而銀行的大門前,卻扯了一條紅綢,封住了大門。若說招牌上蓋紅布的,那是一點也不稀奇,這紅綢封門又是為了什么?

    陸儉笑道:“若只是一家的買賣,自可用揭蓋開幕,然而咱們這么多家共同經(jīng)營,哪能只有一人主持?還不如大家都站在紅綢前,一同剪彩開業(yè),也有個開門紅的好兆頭?!?/br>
    他這一說,眾人都明白了過來,這次在招商銀行里投錢的一共有五家,除了朱氏占了十股外,其他四家都是各占五股。五千兩可不算小數(shù)目啊,偏偏跟陸、朱二人相差太遠(yuǎn),這就有點尷尬了,不上場總覺得有些虧,上場又實在不夠格。如今安排了這“剪彩”,誰也不會被拉下,可不就齊齊漲了顏面。

    朱明聞言哈哈大笑:“倒是個別致的法子,開門紅好啊,是當(dāng)財源廣進(jìn)?!?/br>
    做生意的,哪有不愛口彩的?如此面面俱到,還真是細(xì)致妥帖,也無怪乎這姓陸的能勾搭上赤旗幫,做下如此大的買賣。

    一旁雷春生卻笑道:“咱們這都入了股,陸老弟也該幫著說項說項,免了吾等的掛旗錢才是?!?/br>
    這話可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幾家其實都是做海貿(mào)的,麾下船隊不少,現(xiàn)在赤旗幫非要眾人繳納掛旗錢,著實憋屈的厲害。趁著這機會,倒是可以討價還價一番。

    陸儉苦笑搖頭:“雷兄這就難為我了,在下不過是銀行主事,哪有資格管這些?恐怕還得跟幫中商量才是?!?/br>
    以陸儉的為人,這么說恐怕是真沒法插手了,難不成他還沒進(jìn)入赤旗幫的核心?那銀行這么大的買賣,怎能交到他手里?今兒這樣的大日子,赤旗幫又為何不派人前來?

    然而心里這么嘀咕,都是商場上混跡的人物,誰也不會把話說出口。這種喜慶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眼瞅著就快到吉時了,幾人也做好了準(zhǔn)備,就等著去剪彩了。

    誰料此時,卻有一行人走進(jìn)了院中,陸儉率先起身,迎了過去。

    這是什么人?沒等眾人發(fā)問,就見陸儉帶著人走了過來,笑道:“此乃赤旗幫的大老板,今日銀行開張,特地前來?!?/br>
    番禺這個地界,誰也不會誤會“老板”的意思,赤旗幫的大老板,不就是幫主本人嗎?!聽聞此言,場中“嘩啦啦”站起了一片,就連朱明這樣身份地位的,也不由神色微變,看向來人。

    那是個極為年輕的女子,容貌清麗,一身紅裙,并未佩戴什么首飾,只在盤起的長發(fā)上別了一根長長的金簪。

    她就是邱晟的女兒?竟然這么年輕?等等,她竟然敢正大光明前來番禺,不怕被朝廷捉拿嗎?

    不知多少人心中驚異,窺探的目光更是層出不絕。那女子卻從容不迫道:“我號伏波,各位不必客氣。招商銀行能得諸位相助,也是鄙人之幸,還請與我同去剪彩?!?/br>
    她并沒有用詢問的口氣,而是直接下了令。若是一般小娘敢這么跟他們說話,不知多少人會肝火大動。然而面對那雙明澈鋒銳的眼眸,和她身后那群瞧著就不好惹的護(hù)衛(wèi),所有異議都被吞回了肚里。

    伏波也沒跟他們客氣的意思,大大方方走在了最前,陸儉笑著補了一句:“各位請吧?!?/br>
    這一句算是把人從震驚中喚醒了過來,幾位股東相互看了看,也都舉步跟了上去。然而此刻冷靜下來,越是覺得心驚,他們可是要去銀行大門口剪彩開業(yè)啊,外面不知聚了多少人,這女子是要在眾人眼前露面嗎?

    可惜,沒時間給他們猶豫了。

    此刻銀行門外,那真是人頭攢動,歡聲不絕,來看熱鬧的不知有多少,請來的賓客也都列隊兩邊,只等著觀禮。

    只聽“吱呀”一聲,緊閉的大門被人退開,一行人走了出來。

    這就是銀行的股東們了吧?有眼尖的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其中幾位,朱氏、雷氏、金氏、張氏……這可都是番禺城里跺跺腳都能引來大震的人物啊,赤旗幫還真是手眼通天!

    然而等眾人分次站定,有人才覺出了不對,站在中間主位的怎么是個女子?就算是侍奉的,也該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才對,憑什么力壓這群巨賈,位列正中?

    下一刻,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嗡嗡議論,那些知曉內(nèi)幕的人都反應(yīng)了過來,赤旗幫里的確有個名聲大噪的女子,正是邱大將軍的女兒,赤旗幫的幫主。難不成這就是那位邱小姐?她,她竟然來番禺了?!

    “當(dāng)”的一聲,有鑼響傳來,場中不由一靜,就見那女子開了口。

    “番禺乃是國朝最大海港,每年進(jìn)出銀錢巨萬,然則海路艱險,得失難料,不知多少商賈曾為此事發(fā)愁。吾等設(shè)立招商銀行,正是為南來北往的客商解燃眉之急,可存錢取息,可交易貨品,公平公道,信譽有保。今日銀行開業(yè),幸得諸位捧場,鄙人也祝大家財運亨通,一帆風(fēng)順?!?/br>
    短短兩句話,就把銀行的效用說的清楚明白,干脆利落,意頭也佳,誰還管這女子是什么人,下面頓時一片轟然叫好。

    司禮的瞧見到了時辰,高聲叫道:“吉時已到,剪彩開張。”

    鑼鼓聲和鞭炮聲又響了起來,幾位股東都接過了剪刀,齊齊剪在紅綢上,大門前再也無遮無攔。

    這就算是禮成了,幾位股東相互作揖恭喜,隨后又跟著進(jìn)入了內(nèi)堂,入席開宴。

    沒了鑼鼓喧囂的熱鬧勁,真正坐在屋里,才覺出了別扭,誰見過這么年輕的女子能坐在主位上?哪怕人人都知道她是赤旗幫的主人,可說到底,憑的還不是邱晟的名頭嗎?

    那女人倒是毫不客氣,舉杯笑道:“之前未曾跟各位詳談,頗有些失禮。不過既然是明德看中的,想來也有過人之處,今后還望大家同心協(xié)力,辦好這銀行?!?/br>
    說著,她率先一飲而盡。既是主人,又是女子,她都喝了,誰也不能落下,齊齊干了一杯。

    然而放下酒杯,朱明就開了口:“老夫入股銀行,自是因為這交易所的奇思,只是有一點始終心存疑慮。不知伏老板對于海上商貿(mào)是如何想的,是否如令尊一般?”

    這話可太直白了,邱大將軍是怎么對海商的,那可是人盡皆知。眾人都打起了精神,伏波卻冷笑一聲:“先父盡忠職守,換來的是什么?那些荒唐禁令,在我眼里不過是廢紙一張,這點諸位自可以放心?!?/br>
    這是壓根沒有聽命于朝廷的意思啊,看來之前一仗根本就沒有半點作用,反倒讓這女子更為囂張跋扈了。

    朱明在意的卻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東西。他早年也曾跑過船,手下更是有不少亡命之徒,若論氣勢,這女子是真的不輸給旁人啊。看來他之前的猜測有些錯漏,真正掌控赤旗幫的,未必是邱晟那些部下,這邱小姐依靠的恐怕也不只是長袖善舞。

    然而朱明能夠忍住,有人卻忍不住了:“伏老板推行掛旗錢,未嘗不是盤剝海商啊,是不是有些過苛了?”

    伏波只瞥了他一眼:“若是不管,指不定還有什么人冒出來作亂。先父吃得虧,我也不愿再吃,先父受得難,也得有人算一算帳?!?/br>
    這話里的意思可就深了,邱晟到底是怎么死的?明面上是死于昏君之手,實則是因為那些達(dá)官貴人,豪富巨賈的利益被人觸動,聯(lián)手使出的陰招。而這里面都有誰參與了,就不好說了。

    現(xiàn)在這個“算賬”,可就不僅僅是收錢那么簡單了,還有威脅之意。而她的聲音,她的腔調(diào),還有她面上的神情,絕不是一個尋常女子該有的。那外露的殺氣,簡直讓人脊背發(fā)寒。

    發(fā)話的頓時噤若寒蟬,旁人心底也暗自打鼓,唯有朱明皺了皺眉。他的確沒有參與圍攻邱晟的事情,甚至可以說,這一屋子里的幾位人恐怕都跟邱晟之死沒什么關(guān)系,這恐怕就不是偶然為之了。

    陸儉心中卻是一嘆,她竟然還是說出來了。再怎么私密的宴會,只要話說出口,就勢必會傳到別人耳中。這可不是威脅那么簡單了,恐怕會讓一些人寢食難安。而伏波此刻又在身在番禺,身邊沒有大軍可以依靠,這簡直是把香餌擺在了一群豺狼虎豹面前。

    這也太過行險了,而且是實打?qū)嵉奈kU,并非他當(dāng)初耍的那種小把戲。若論瘋狂,這女子可比他要瘋的厲害。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雷春生哈哈一笑:“伏老板真是好氣魄!只是咱們現(xiàn)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是不是也該給點優(yōu)惠,免收點掛旗錢啊?”

    這話看著是湊趣,實則重點放在了“一條船的人”這句之上。雷家可是大茶商,最是靠海吃飯,兵力也沒多強,還是海上有人招撫的。

    伏波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一股免除一條雙桅船的費用吧。倒不是我貪得無厭,只是事有規(guī)矩,不好輕易違反?!?/br>
    雷春生心底暗暗咋舌,這讓步還真是卡的巧妙,一股一艘船,他們這些入了五股的,恰好能免除五艘船的費用,也正是他們這些人手下船隊的數(shù)量了。而朱氏是大糧商,能免十條船,也足以讓他的船隊行動無礙。這是真給了優(yōu)惠,卻也卡死了他們擴充船隊的可能。妄圖借他們名號逃避掛旗錢,就成了異想天開。這真的只是為了錢嗎?恐怕也是監(jiān)視各家船隊,以免冒出能威脅赤旗幫的豪強。

    還真是心思縝密,滴水不漏啊。光是這手段,就比邱晟當(dāng)年要強上不少了。

    眾人心思各異,伏波卻不打算給他們胡亂試探的機會了,再次舉起了酒杯:“既然我肯開這銀行,邀請大家入股,就不是奔著獨霸而來的。有錢一起賺,有財一起發(fā),還望各位同心協(xié)力,拿住番禺港的銀根?!?/br>
    這話口氣可太大了,然而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他們之所以加入銀行,為的不正是這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嗎?若說赤旗幫掌握的是海路,那招商銀行掌握的就是商路了,這可不是尋常商戶能做到的,唯有跟這等海上大豪聯(lián)手,才有實現(xiàn)的可能。

    一頓飯菜肴精致,酒水醇香,可是誰也沒吃出多少滋味。等到宴席散了,眾人各自歸家時,朱明找來了親隨,低聲吩咐道:“派人盯緊其他各家的動向,還有轉(zhuǎn)告陸公子一聲,伏老板此行太過招搖,走的時候還是小心點為妙?!?/br>
    這話不得不說,萬一真有人生出歹心,他卻沒有提前知會,被人猜忌可就不美了。唉,那邱小姐當(dāng)真是個奇女子,就是膽子太大,行事過于草率了。番禺城里各方勢力也不會少了,哪能這么大大咧咧露面?就算官府不抓你,恐怕也有旁人要生出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