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看來，想要留住他不太可能了，畢竟孫元讓之后是要攻打汀州的，這樣的謀士自然要帶在身邊。人家的“主公”還在跟前呢，她的鋤頭也不好揮的太用力。

    方天喜看了她半晌，突然道：“若論計(jì)謀心機(jī)，你可比小孫強(qiáng)了不少，可惜……”

    正因?yàn)樯碓诰种校教煜驳母杏|才更深，眼前這人真是百年難見的良才美玉，行事老辣也遠(yuǎn)超年紀(jì)。若是換了孫元讓在此，恐怕都沒法這么簡簡單單的完成任務(wù)，偏偏這丫頭就能從容不迫全身而退。連殺人的沖動都能忍住，還有什么不能的？

    可惜，她怎么會是個女子呢？

    話沒有說盡，方天喜伸手取了酒杯，一飲而盡。

    清楚對方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伏波卻面不改色道：“可惜先生欲以天下為棋，而我只偏安一隅，終究是差些緣分啊?！?/br>
    方天喜差點(diǎn)沒讓嘴里的酒嗆到，咳了兩聲，瞪了回去：“你這丫頭！”

    伏波一笑：“先生自有奇志，不過世道艱難，也未必能一展宏愿。若是有朝一日遇上難處，自可回來尋我，赤旗幫必虛席以待。”

    這胸襟，當(dāng)真是讓人心折，方天喜卻不愿表露出來，只呵呵一笑：“其實(shí)想得老夫相助，也不是不行，伏幫主覺得小孫那人如何？”

    伏波可真沒想到這老頭臉皮如此厚，竟然直接干起了拉皮條的勾當(dāng)，搖頭輕笑一聲：“先生怕是想多了?！?/br>
    誰料方天喜臉色一正，肅容道：“老夫可不是說笑的，天下大勢難料，想要爭雄逐鹿，哪是那么容易的？小孫如今雖說只是個偏將，但是根基牢固，又有識人之能，如今攜汀州大勝之威，必能一日千里。而你有海上船隊(duì)，亦有雄心壯志，兩人若是聯(lián)手，何人能敵？有朝一日若能定鼎，你也能穩(wěn)坐中宮，母儀天下，不比當(dāng)個海盜來的痛快？”

    拿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寶位相誘，不論怎么看，煽動力都足強(qiáng)了，然而對面女子卻挑了挑眉：“先生著實(shí)想多了?！?/br>
    這是不信他這番話，還是不信孫元讓能奪了天下？方天喜不由急道：“你年紀(jì)如今也不小了，就沒想過今后要如何自處嗎？這一身男裝，終歸是扮不了太久的，若不能急流勇退，將來恐怕會殃及自身啊?！?/br>
    看著越來越認(rèn)真的老者，伏波輕嘆一聲：“先生可是忘了？我原先就說過，赤旗幫是我一手打拼來的，從未想過為人作嫁?！?/br>
    方天喜一噎，她以前還真說過這樣的話，然而這點(diǎn)話術(shù)，又豈能難住他？方天喜立刻道：“你應(yīng)當(dāng)也想為邱大將軍報仇雪恨，可只要大乾還在，又有誰能違抗天子？唯有加入天下之爭，你一門的血仇才能得報！”

    伏波這次倒是沒有反駁，微微頷首：“先生說的是，等到我手中實(shí)力足夠，自然會想法子改天換地，還父親一個公道?！?/br>
    看著對方同樣認(rèn)真的神情，方天喜都說不出話來了，這丫頭是真得了失心瘋吧？這樣的事情，憑一個女子也能完成？

    眼見勸不動，方天喜話鋒一轉(zhuǎn)：“那你總要留下骨血，為邱家傳承血脈吧？小孫容貌端正，聰慧過人，怎么也算個良配?！?/br>
    這還真是物盡其用，伏波笑了：“若是在乎這個，我就該遵從父親的遺命，去找徐子欣才是?！?/br>
    這話是拿來反將一軍的，畢竟“先父遺命”在名頭上就比旁的要來的重，也能讓方天喜死了這條心。誰料對面老者的神情卻突然變了，豁然起身，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這一問，讓伏波都是一驚，她答錯話了嗎？難不成這許婚上還有什么蹊蹺？然而此時此刻，面對方天喜迫人的目光，伏波神色不動，只淡淡道：“自然是伏波?！?/br>
    她說自己是“伏波”，而非“邱月華”，方天喜只覺腦中天翻地覆，一時都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她的樣貌年紀(jì)都跟那位邱小姐一般無二，身邊還有嚴(yán)遠(yuǎn)、田昱這樣的舊部跟隨，怎么可能是假的？然而身為邱晟的心腹幕僚，方天喜卻也知道一件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邱小姐自幼心慕徐顯榮徐小將軍，而邱大將軍不太樂意女兒嫁給那執(zhí)拗小子，怕她被牽連受苦，一直咬牙不肯不松口。父女兩人曾經(jīng)鬧過數(shù)次別扭，連他這個軍師都聽過不少抱怨，若真到了生死攸關(guān)之時，邱晟也許會把女兒托付給徐小將軍，保她心愿達(dá)成，一生安樂，但是邱小姐卻永遠(yuǎn)不會如此輕佻的道出此事！

    那么多年的癡戀，難不成是假的？恐怕也只有對這些一無所知，才能輕易出口。

    而她現(xiàn)在自稱“伏波”，是不是也佐證了什么呢？在她身上的一切表象，都是水月鏡花，是十足的假貨！

    心中翻騰不休，然而對面人的神色卻始終鎮(zhèn)定。良久，方天喜重重落回座上，拿起酒壺咕咚咚灌了一通，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老夫不管你是誰，只盼伏幫主能謹(jǐn)言慎行，別壞了邱大將軍的名頭?！?/br>
    這是默認(rèn)了她的身份？伏波也松了口氣，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方天喜能認(rèn)，就為她省去了不少麻煩。珍重點(diǎn)頭，伏波道：“我自會遵從邱大將軍的遺志，還沿海百姓一個安寧。”

    這的確是邱晟念念不忘的東西，看著那眼神堅(jiān)定的女子，方天喜都生出了幾分恍惚。她的確比邱月華更像邱晟的女兒，也不知是上天安排，還是陰差陽錯。不過這些，就不是他該管的，揮了揮手，老頭略顯疲憊的道：“老夫累了，伏幫主請回吧。”

    此刻當(dāng)然不是談事的時機(jī)，伏波也沒多留，干脆道別。等人走了，方天喜呆呆坐了半晌，才拿起酒壺又灌了起來。

    站在甲板上，被夜晚的河風(fēng)一吹，伏波突然覺得心頭輕了少許?！鞍缪荨鼻裨氯A，其實(shí)也是無奈之舉，也讓“自己”始終籠罩在陰影之下，如今卻有人看透了這層偽裝，認(rèn)出了真正的“伏波”。這當(dāng)然是麻煩，卻也未嘗不是一道能透氣的窗口，不過有了這猜忌橫在中間，方天喜恐怕更不會投奔自己了。

    唉，也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搖了搖頭，伏波也不再想了，回到艙中休息。

    急行了一晚，到得第二日，運(yùn)鹽船就在岸邊?？?，把蓑衣幫一行人放了下來。事情都已談妥，兩邊也該打道回府了，目送那兩條船離去，孫元讓才輕輕噓了口氣，對方天喜道：“先生，咱們也該動身了?！?/br>
    方天喜怔了一下，從遠(yuǎn)傳的河面收回了目光，突然問道：“你覺得伏幫主如何？”

    孫元讓正色道：“伏幫主雖然年幼，但是膽色過人，又能屈能伸，假以時日必能稱霸一方！這樣的英雄豪杰，自然要傾力結(jié)交，不可慢待！”

    方天喜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罵道：“蠢材！”

    孫元讓：“？？？”

    見自家軍師揮袖而去，孫元讓趕緊也追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了蕭霖給的通關(guān)文書，返航就成了一件相當(dāng)容易的事情，只花了幾天工夫，運(yùn)鹽船就穿越鄞江，重新回到海上。

    站在甲板邊，林默用力的抓住了船舷，深深吸了口氣，熟悉的海腥味沖入鼻端，讓她的心也飛揚(yáng)了起來。這才是她的家，只看著起伏的海浪就讓她心情舒暢。

    看著難得露出興奮神情的meimei，林猛遲疑了片刻，突然道：“這一趟下來，你可知道難處了？”

    林默看了兄長一眼，輕輕搖頭：“幫主做的都是大事，我只能幫些小忙，有什么難的？若是能更強(qiáng)些，能跟大哥你一樣擔(dān)負(fù)重任就好了。”

    林猛這次負(fù)責(zé)燒毀店鋪，制造混亂，也是最晚撤退的一個，自然稱得上擔(dān)負(fù)重任。然而這話可不是他想聽的，眉頭緊皺，林猛道：“你就是心太野，乖乖做個享福的小姐不好嗎？”

    這話卻讓林默的神情一黯，半晌才道：“把命交在旁人手里，哪能有好下場？萬一出了事，想死都難?！?/br>
    她想起了那嬌嬌嫩嫩的小姑娘，想起了掛在房梁上，微微搖晃的身影，也是自那日開始，她就下定了決心，要跟幫主一樣手刃賊寇，而非被他們折磨致死。這一趟汀州之行，有出乎她意料的地方，也有讓她心驚膽顫的時候，然而真正走過一遭，最讓她介懷的卻是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

    林猛忽地閉上了嘴，他也聽過女營傳來的哭號，更清楚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落入賊手會是什么下場。但是保護(hù)這個親妹子，是他身為兄長的職責(zé)，怎能忍心看她身陷險境？

    原本林猛還以為，這一趟危機(jī)四伏的任務(wù)，能讓林默收收心，不再異想天開，誰料她絲毫不怕，心智反倒更堅(jiān)定了幾分。這肯定是想學(xué)幫主啊，只是幫主那樣的天才，是人人都能學(xué)的嗎？

    知道勸不住人了，林猛也不再多言。等回到島上，見到娘親，是該跟她說說阿默的婚事了，等成了婚，總能改改性子吧？

    林默可不知兄長再想什么，如今回家才是第一要務(wù)。到了海上，就能掛起赤旗幫的旗子了，番禺附近就沒有不怕這面旗的，不過出乎林默預(yù)料，運(yùn)鹽船最先回的不是羅陵島，而是位于東寧的大營。

    許久沒有回大營了，當(dāng)船在碼頭停穩(wěn)時，林默都忍不住露出了訝然神色。雖說島上變化也不小，但是這邊怎么就憑空變出了一座城呢？

    如今的東寧大營，的確有了點(diǎn)城池的感覺，原本窄小的碼頭已經(jīng)拓寬了幾倍，上岸的道路都重修翻修過，十分平整，遠(yuǎn)處的城墻更是高大堅(jiān)實(shí)，哪還有當(dāng)年滿地帳篷的簡陋模樣。

    看著她一臉震驚的模樣，伏波微微一笑：“怎么，認(rèn)不出來嗎？”

    林默不由點(diǎn)頭如搗蒜，然而還沒等她絞盡腦汁夸上兩句，就見一道身影噔噔噔跑了過來。

    “公子你回來了！”看到伏波的身影，何靈差點(diǎn)沒撲上去，小臉漲的通紅，一副激動模樣，疊聲發(fā)問，“此行可順利？有沒有傷到？”

    看著化身雞mama的小丫頭，伏波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自然是馬到功成了?！?/br>
    這話有點(diǎn)打趣的意思，可是何靈卻當(dāng)真了，眼里險些都冒出了星星。伏波笑著把林默推了過去：“這次阿默也立了不少功呢，讓她講給你聽吧?！?/br>
    何靈跟林默的關(guān)系可非比尋常，嚴(yán)格來說能算得上師出同門了，現(xiàn)在重新見到好友，心中自是歡喜。林默也好久沒見到何靈了，若是之前見到，說不定還會羨慕對方氣度的變化，現(xiàn)在卻也能含笑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的接受對方的改變了。

    看著兩個都抽了條，拔了身段的小姑娘，伏波笑了笑，也不打攪這對閨蜜敘舊，徑直朝前走去。

    前方，碼頭上停著一架木質(zhì)的輪椅，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坐在輪椅上，面容冷肅，雙手卻死死抓著扶手?？吹侥侨耍ň托Φ溃骸耙沧尩ぽx你掛心了，此行并無大礙。”

    田昱此刻才喘過了那口氣，所有的緊張，焦急都被一瞬間的喜意壓過。方才何靈那死丫頭跑的太快，他根本就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好在那一聲聲歡喜的叫聲，也讓他緊繃的心緒放松了下來，才能飛快擺正了臉色，微微揚(yáng)起了下巴：“幫主何等本事，我哪會擔(dān)憂？姓方那老東西呢，沒有一同回來？”

    后半句稱得上怨氣滿滿了，伏波失笑：“方老先生要隨蓑衣幫攻打汀州，哪能跟我一起回來？”

    田昱的臉立刻就垮了：“我就說不該讓他探知那么多內(nèi)情，這要是偏幫那群蓑衣賊，豈不給咱們?nèi)莵砺闊?？?/br>
    那老頭可不只是想幫人家，還想讓我?guī)е嗥鞄图捱^去呢。不過這口老槽不適合隨便吐，伏波轉(zhuǎn)而道：“方老先生雖然不來，但是答應(yīng)幫我找些能人異士，說不定也有用處呢?！?/br>
    田昱可不相信方天喜那老東西能找到什么可用的人，說是納賢與野，但那些科舉都考不過的，又能賢到哪里呢？

    見他還想抱怨，伏波突然輕咳一聲：“這次到汀州，也遇上了些意外，我們碰上了長鯨幫的鬼書生?！?/br>
    田昱一下就緊張了起來：“怎么會碰到他？難不成長鯨幫要在汀州布局了？”

    雖說是錢糧官，但是田昱對那些海上巨寇還是有所了解的，更是深知鬼書生這等朝廷通緝的要犯有多可怕。當(dāng)年邱大將軍設(shè)計(jì)，都沒能留住這伙賊人，聽說就是鬼書生在背后出謀劃策，這哪是能輕輕松松應(yīng)付的敵人！

    “他去汀州，是為了助葉氏鏟除青鳳幫，估計(jì)是怕咱們跟他們結(jié)盟吧。不過好在吾等破除了他的jian計(jì)……”伏波簡簡單單把事情說了一遍，又嘆道，“可惜沒能手刃此獠。”

    伏波描述的非常簡單，田昱卻聽的手心都冒出了汗。這人也太膽大了，竟然親身上陣，要是一個不好，可是會全折在汀州啊，方天喜那老東西就不顧幫主的性命嗎？然而話雖如此，聽到鬼書生逃過一劫時，田昱還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句：“當(dāng)真是可惜了！”

    這要是殺了寧負(fù)，真能解決一個心頭大患，現(xiàn)在倒是有可能被對方盯上，著實(shí)是個麻煩。一想到這里，田昱立刻道：“既然他們不想咱們跟青鳳幫結(jié)盟，就要立刻動手才是！如今正值夏季，長鯨幫的船還過不來，等到秋天就難說了！”

    這也是伏波所想，不過她笑著搖了搖頭：“結(jié)盟是肯定要結(jié)盟的，但是主動的不能是咱們。沒了陸氏扶持，葉氏恐怕要跟青鳳幫拼命，這種時候，沈鳳可就不會再端著了?！?/br>
    她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青鳳幫，名義上是提醒長鯨幫打算對他們下手，實(shí)則點(diǎn)明了汀州發(fā)生的事情。估計(jì)汀州的消息一傳出來，沈鳳就反應(yīng)過來了。他這樣的機(jī)會主義者，肯定是要過來登門道謝，順便談?wù)勗趺绰?lián)手御敵。也唯有如此，才能讓他收起占便宜的心，好好跟她合作。

    雖說不太熟悉青鳳幫的作風(fēng)，但是伏波如此有把握，田昱也稍稍了放下了心，旋即問道：“那生意談成了嗎？”

    “自然成了?！狈ù浇且还?，“蕭氏答應(yīng)每年給咱們提供最少兩千石，最多四千石的糧食，以后咱們造的“西洋物件”都可以運(yùn)往汀州發(fā)賣。還有海鹽換火炮也談成了，將來會在潮州交易，雖說不敢保證火炮的質(zhì)量，但是終歸比別處討換來的便宜?！?/br>
    這番話不免讓田昱吃了一驚，跟蓑衣幫換火炮倒不是什么難事，但是蕭氏真肯買這么多糧，可就難得了，如此一來，就算合浦的糧道徹底斷絕，他們也不至于會遇上糧荒了，這可幫上大忙啊。

    也有些高興了起來，田昱道：“只要能保證糧道，一切就好說?！?/br>
    還真是錢糧官的性子，伏波問道：“那幾個作坊如今修的如何了？”

    一聽伏波提起這個，田昱又微微揚(yáng)起了下巴：“作坊已經(jīng)修的七七八八，近日就能開始運(yùn)行。不過這些并不重要，之前存了千兩銀子的唐家已經(jīng)派了幾次請?zhí)?，想請我和孫二郎赴宴，恐怕是盯上了水泥作坊?！?/br>
    伏波眉峰一挑：“這么快就有人動心了？”

    這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看來聰明人哪里都不少啊。

    田昱冷哼一聲：“商人逐利如蒼蠅逐臭，水泥作坊這般的生意，他們自然動心?！?/br>
    能動心就好，伏波輕笑道：“既然人家巴巴要見，那就見上一見吧?！?/br>
    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了這么長時間，是該換換腦子，放松一下了。這種供需比不平衡的市場，可是宰人的大好時機(jī)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到底要怎么才能見到銀行的主事呢？坐在書案前，唐延生眉頭緊皺，略有些焦躁。近半個月來，他已經(jīng)發(fā)了幾次請柬了，然而別說民生銀行真正的主事人，連王財(cái)這個話事人都約不到了。按道理說，在民生銀行存了一千兩的他，怎么說也該在對方心里留點(diǎn)印象才是，難不成真把他當(dāng)冤大頭了？

    不對，赤旗幫這些時日的舉動，可不像是群靠劫掠為生的匪寇。

    一想到那幾座拔地而起的作坊，唐延生就冷靜了下來。雖說家中經(jīng)營的是茶葉買賣，但是這幾年時局動蕩，這生意還能不能長久都成了問題。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赤旗幫開銀行時，為了息錢大著膽子投上一筆。

    原本他還想借此跟赤旗幫攀上關(guān)系，進(jìn)而為自家茶品打開個銷路，畢竟海貿(mào)中茶葉怎么也算得上大宗生意，可是看到那布坊新蓋的作坊后，他的想法就變了。

    人人都知這布坊的作坊是紅磚砌成的，卻沒人能想到房子蓋的如此之快，如此順當(dāng)。只是半個月時間，敞亮的屋舍就蓋了起來，外面還涂了白灰，竟然不比尋常青磚房要差。

    不知人多少覺得赤旗幫是在炫耀財(cái)力，可是唐延生看了出來，他們炫耀的并非是財(cái)力，而是紅磚房和蓋房用的“水泥”。

    唐延生也是費(fèi)了不少工夫，才打聽到那個水泥作坊。這才是赤旗幫在東寧開的第一個作坊，生產(chǎn)的“水泥”是一種十分類似蜃灰的東西，不過它的造價顯然要低于蜃灰，恐怕比三合土都要便宜點(diǎn)，否則怎么可能用來蓋作坊？

    因?yàn)樯w房的動靜不小，速度又太快，房子建成后，縣里就有不少人去旁敲側(cè)擊，打聽造價，問出的價格十分驚人，比青磚房要便宜至少三成！而且蓋成之后，還能刷上白灰，簡直跟世家大族的粉墻一般了。這樣的造價，怎能不令人心動，立刻就有人請了赤旗幫的人修補(bǔ)院墻，改建屋舍。

    結(jié)果這些新蓋的屋舍各個都結(jié)實(shí)堅(jiān)固，還能防雨，對于東寧這樣臨海的小縣，可是難得的物美價廉了。單純的紅磚，豈能有這般的效果？想來那紅磚縫里涂抹的“水泥”，才是讓紅磚強(qiáng)過青磚的根本原因。

    這樣的買賣可太值得摻一腳了，而且赤旗幫開設(shè)銀行，存錢給息，估計(jì)就是為了修建這幾個作坊。如此想來，赤旗幫的銀根怕是有些緊張，會不會允許旁人投錢，從中分一瓢羹呢？

    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唐延生三番兩次想要請民生銀行的大管事出來談?wù)?，誰想到對方如此傲慢，根本不把他存在銀行的一千兩放在眼里。難不成就坐等那一分的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