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深趕來了醫(yī)院。

    云恩已經(jīng)退燒，但還有些虛弱。

    他小臉蒼白，可憐巴巴地小聲喊秦深。

    護士正在給云恩量體溫，稍后還要打針。

    那針管對小朋友來說又細又長，從沒打過針的他有些害怕，瑟縮地躲進mama懷里。

    云芽抱緊他，無聲哄著，眼中冒出水霧，心也跟著疼。

    “云恩，”秦深偉岸的身軀站在母子倆旁邊，手揉他的腦袋，柔聲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小爸爸要考考你新學的單詞，準備好了嗎？”

    云恩來了勁，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

    他小手揪著mama衣服的下擺，瞧著帥帥的小爸爸，緩緩地點頭。

    “蘋果的單詞是什么？”

    秦深的聲音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Apple……”

    小家伙反應(yīng)速度飛快。

    “香蕉呢？”

    “Banana……”

    病房向陽的窗正開著，新鮮的空氣進來，有鳥兒在外頭的樹叢里嘰嘰喳喳地唱歌。

    憂心忡忡又折騰半夜的云芽，眉眼彎起來，心情也跟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而放松許多。

    在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回答聲里，護士打針完畢。

    云芽目送護士出去，抬頭朝秦深笑，眼里盛滿感激。

    秦深坐到病床上，看著她，眸中是波光萬傾的海洋。

    她就這樣默默回以注視，愈發(fā)舍不得辜負他的付出。

    “別總和我道謝，云芽?！彼拈_口，“我是云恩干爸，對他好是應(yīng)該的。”

    云芽差點兒又落下淚來，人們說，為母則剛，可她卻不是，做了母親后，心反而愈發(fā)脆弱。

    他打開帶來的保溫飯盒，將粥和湯菜的迭層至上而下的分開擺在桌面，把一雙筷子遞給她。

    “早晨做的，溫著呢?！彼裨诤鍍蓚€小孩，自然的將云恩抱到腿上，任小家伙依偎著，再耐心地舀山藥湯給云恩喝，“云恩和mama都要乖乖吃飯?！?/br>
    云恩在病中也依舊是個懂禮貌的小天使，嘟著嘴親了口秦深的下巴，后者愉悅地笑出聲。

    陸淮提著早餐回來，聽到那笑聲，在門外幾步遠處停住腳步。

    透過玻璃窗戶，他看到兒童病房內(nèi)，一家叁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他抿著唇，僵硬地定在門外，神色復雜，心下百味雜陳。

    他進退不得。

    走廊的墻上掛著一個時鐘，慢悠悠地走著，每一秒都是鋒利的針，爭先恐后地刺過來，將他戳得血rou模糊。

    頭上的燈白天也開著，他茫茫然瞧了眼燈，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往走廊盡頭走去。

    其實他已數(shù)不清多少個夜晚，像昨夜一樣，睜眼到天明。

    只是從前眼前沒有她，想她只能盯著照片墻，盯著天花板，盯著空洞的虛無，在腦中一遍遍印刻她的模樣。

    昨夜，是叁年來頭一次，她就這樣活生生呆在自己身邊不遠處。

    他目光近乎貪婪地攫住她，胸腔里是數(shù)不盡的柔情。

    她懷里摟著一個與他初識不久的小小生命。

    那是她和自己的孩子。

    無需佐證，第一眼見到云恩，他便已確信這個事實。

    可是，他曾經(jīng)如此抗拒小家伙的到來，他罪孽深重。

    有幾個路過的醫(yī)生在恭敬的喊他，他走得失魂落魄，毫無所知。

    他站在叁樓窗臺那兒，目光渺茫地望向遠方的建筑群。

    城市里每個人都在奔波勞累著，在疲倦的夜晚，總有一個家可歸。

    他卻把家弄丟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有種走投無路的錯覺。

    口袋震動一下，他半晌才收回視野，垂目落到手機上，見云芽發(fā)過來的短信。

    這是昨夜他拿了她的手機輸?shù)奶柎a，反復叮囑她，有事時，不要一個人扛。

    她根本不看他，置若罔聞。

    所以他打開手機的上一秒時，還有些欣喜若狂。

    然，看到來信的下一秒，他的世界便瞬間染成了燃盡的青灰色。

    “陸淮，請你走?！?/br>
    她鼓起勇氣，在洗手間里狠心打下這行字，帶著訣別的意味。

    “再不要出現(xiàn)了，拜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