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手里拿兩杯啤酒，正左躲右閃，把酒杯舉過所有人頭頂，小心翼翼穿過人群朝她走過來。

    他似是跳的熱了，此時已把把襯衫領(lǐng)口的兩?？圩咏忾_，呢絨風(fēng)衣掛在修長的手臂上，狼狽又彬彬有禮的對被自己移動路徑上觸碰到的所有人道歉，終于走到她身邊把一杯啤酒遞到她手里。

    她手拿啤酒，呆呆地望著他。菲利普皺了皺鼻子，彎下腰在她耳邊說。

    “我知道 Clubbing 文化里有一項習(xí)俗，男士要請女士喝一杯酒?！?/br>
    京余此時才笑了，他估計是看見亞當(dāng)給她了一杯長島冰茶。

    那么說來他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她嗎？京余決定再進(jìn)一步作弄菲利普一下。

    “唔，的確如此，但你說的也不全對，通常男士會請有好感的女士喝一杯。”

    她把玻璃杯湊到唇邊抿了一口。

    “——你對我有好感嗎？”

    果然，菲利普窘迫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她期待地看著他。

    然而此時音樂聲戛然而止，人群爆發(fā)一陣sao動，所有人都停下動作仰頭望去，DJ 開始帶領(lǐng)大家倒數(shù)。

    “Five, Four, Three, Two, One……”

    砰

    天花板上碩大的閃光球打開了，銀色碎屑遮天蔽日，紛紛揚揚地落下，在旋轉(zhuǎn)中銀光閃爍，曼妙輕盈，仿佛無數(shù)柔軟的星辰此刻墜落。

    在場所有人都?xì)g呼起來，紛紛伸手去接，京余早就知道 Yates 的天花板上有這么一個裝置，她曾不止一次幻想能夠和喜歡之人并肩而立，共同目睹這一瞬間，可惜之前每次身邊站的都是亞當(dāng)。

    于是她不禁朝菲利普看去，一批銀屑首先著陸在他的額頭，肩膀，甚至是啤酒杯里。他頂著一頭銀色，滿目驚訝地欣賞著 Yates 里每個星期三夜晚都要重演一遍的場景，就像一個地主家沒見過世面的傻兒子。

    京余涌起一陣溫情，幫他撈出啤酒杯里的銀屑。菲利普低下頭，銀屑又從他的頭上落下來掉進(jìn)了她的杯子里。

    “Cheers.”

    菲利普主動與她捧杯，似乎直到這一刻才下定決心，真正放松下來、享受這個混亂狂歡的夜晚。他彎下腰在她耳邊莊重地保證。

    “你放心喝吧，我會送你回家?！?/br>
    從很久以前開始，女海盜已經(jīng)習(xí)慣于一個人征戰(zhàn)四方了。

    她知道自己美艷的外貌可以吸引所有狂野的海盜，勇敢的水手，他們向她獻(xiàn)上東方的寶石，巴西的美酒，她也應(yīng)以為傲，樂在其中。游刃有余的殺伐決斷，游刃有余的施以溫柔。

    她也許知道愛為何物，也許并不知道愛為何物，但只要有盛宴狂歡，她就不需要把事事分辨的太為清楚。

    直到有一天女海盜遇見了那位滄海遺珠般的男牧師。

    出于驕傲，她聲稱他只是她的俘虜。

    她開槍打穿試圖與他調(diào)情的賣笑女胸膛，一把火燒掉他時時捧在手中的圣經(jīng)，每一條向他歌唱的人魚都抓來親手吊死在甲板上。

    她無法向她的船員們解釋這股恰似燃燒的狂野占有欲，為了證明她依舊擁有海盜自由且驕傲的靈魂，她將他從船上推入大海。然而不過一刻便承受不了如此心碎，跳下船舷，就像是被睡神欺騙的帕利努魯斯，跟隨他墜落的軌跡，一同沒入了茫茫浪濤之中。

    船員們嘆息著講起昔日頭領(lǐng)的故事。

    也許真正被俘虜?shù)?，并不是男牧師?/br>
    第28章 在告白這件事上，統(tǒng)計學(xué)家企圖以數(shù)量取勝

    他們走在凌晨的夜風(fēng)里，呢絨外套厚重，菲利普換了只胳膊，想了想還是展開外套俯下腰給身邊之人披上。誰知身邊那個只穿了一件薄薄海盜裙的小矮個還不領(lǐng)情，倔強地掙脫開。

    “我不冷！”

    街道兩邊的人流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涌去，走路都開始畫“S”的小不點羨慕地回頭看著。

    “我也想去 O?！?/br>
    菲利普看著她一臉孩子氣的懊惱，忍住笑意循循善誘。

    “你自己在 OZ BAR 里說了什么？”

    小不點扁著嘴。

    “我說我不能去 O 了?！?/br>
    “為什么呢？”

    “因為我不能喝太多?！?/br>
    “為什么不能喝太多？”

    “因為我要起來備課?！?/br>
    完成這一連串的邏輯問答，菲利普點點頭

    “正是這樣，所以我送你回家?！?/br>
    小不點又倔強道

    “可我已經(jīng)喝多了呀?！?/br>
    菲利普聳聳肩

    “你選擇說要回家的，我尊重你的選擇并負(fù)責(zé)送你回家?！?/br>
    他們正穿越一個十字路口，小不點忽然停下腳步，目光炯炯地仰起臉。

    “只要是我的選擇，你就都會尊重嗎？”

    菲利普慎重地點頭。

    “是的。”

    這是一個西方文化下長大的人為自己所愛，卻不能及之人能做的唯一之事了。承認(rèn)她是一個個體，遠(yuǎn)遠(yuǎn)地看她面對世事，在她尋求幫助時提供幫助，做出選擇時予以尊重。菲利普一直認(rèn)為真正的深愛應(yīng)該是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的純粹欣賞，是不控制。

    “那如果我和你的選擇都很蠢呢？”

    她笑起來，女海盜艷麗的紅唇和眼里點點晶瑩的星光。

    “如果不是今晚，不是你來了，我永遠(yuǎn)也不會告訴你。每當(dāng)我見到你，就只想吻你。

    菲利普也停住腳步，他們站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