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導身影僵了下。

    這眼神說的還是不介意，那要是介意，他這把老骨頭今天是不是得撂這兒了？

    林副導心里腹誹，面上不露分毫，仍是笑：“那我就……”他指了指電梯間的方向。

    駱修點頭，“您慢走?！?/br>
    “好好，回見?！?/br>
    林副導轉過去，跨出的第一步還沒落地。

    “對了。”

    “？”

    林副導壓著被耍的惱意回過頭，對上門旁已經(jīng)側過去的身影。

    那張清雋俊美的臉藏在逆光的影里，看不分明，只聽得到那人溫和似笑的低聲——

    “我知道你查過我，不止一次。”

    “……！”

    那人推開面前的門，最后一句溫柔低聲留在身后。

    “請——不要告訴她?！?/br>
    房門在視線里合上。

    林副導僵在原地，一后背的冷汗。

    半晌，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意。

    之前基本確定駱修身份的時候他就想到過這個場面，不過沒想到是這么簡單的兩句話，也沒想到這么兩句話就給他嚇得這么沒出息。

    不過……“請”不要告訴她？

    不然殺了你是嗎？

    林副導心里跟自己玩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向電梯間。

    進去后他有點意外，小姑娘盡管蔫得都不想搭理他一眼，但還真留著電梯門在梯廂里等他。

    林副導很感動，快步進去：“好孩子好孩子，現(xiàn)在這年頭，像你這么好孩子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多見了?！?/br>
    顧念木著臉按鍵：“您想多了，我只是怕您打擊報復?！?/br>
    林副導：“……”

    梯門關合。

    電梯徐緩下行。

    林副導臉上笑意慢慢淡下去。

    其實在任何一個圈子里混得時間久了，慢慢變成圈子里的老油條，良心這種奢侈品都會慢慢消磨掉。最多能剩下一點，還會找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偷偷貓起來，省得徒給自己招惹禍端。

    至少，方才被駱修提醒時，他就是這么想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年輕人就是要踩坑的，不是天然坑就是別人挖給你的坑，踩哪個不一樣？哪個年輕人不踩坑呢？

    但是……

    不等林副導目光落到那個一離開駱修視野就沒精神了的小姑娘身上，電梯停在四樓。

    梯門打開，顧念蔫耷著眼，但正經(jīng)朝林副導躬了躬身：“這個月里承蒙您體諒照顧，謝謝林導?！?/br>
    說完她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就出去了。

    林副導眼皮一跳：“你等等?！?/br>
    “？”

    顧念回頭。

    林副導伸手按住電梯的門，表情糾結得有點陰郁：“問你個問題?！?/br>
    “您說?！?/br>
    “你到底喜歡駱修哪點？”

    “……？”

    顧念莫名其妙，但還是答了：“駱修先生很溫柔啊?！?/br>
    林副導忍住冷笑一聲的沖動，努力還使自己顯得慈眉善目只是順口一提：“溫柔溫柔，我聽你這么說他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溫柔誰不會呢？圈里這么多演員，別的不好演，溫柔還不好裝？”

    顧念怔了兩秒，失笑：“您怎么了？突然這么說?！?/br>
    “我，就是實在好奇，順口問問。”林副導心虛地說，“你們還年輕，將來要面對的問題很多，判斷一個人不要只從表象。更何況，溫柔多泛濫啊，這其實算不上什么優(yōu)點……”

    “那您就錯了?！?/br>
    顧念聲音很輕，但很堅定地說。

    林副導愣了下，抬起頭看她。

    女孩有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睛，平常總是蔫著沒什么精神，但她認真抬頭看你時，那雙眼睛就像最干凈剔透的水晶。

    一絲瑕疵和污垢都不存。

    “真正的溫柔是很珍貴的，像駱修先生一樣?！?/br>
    顧念眼角彎下，那些認真和堅定被她深藏。

    “真正的溫柔…”林副導若有所思，抬頭，“你在駱修身上見過？”

    顧念眼神一動，像勾起記憶的漣漪。然后她回神，笑著點頭。

    “見過一次，就永遠都不會忘。”

    ……

    真正的溫柔是世間寶藏。

    是你從萬米高空墜落即將摔得粉身碎骨前，唯一接住你的柔軟的網(wǎng)。

    第40章

    顧念靠著行李箱, 沒精打采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fā)上，等導演組安排的巴士來接他們回m市市區(qū)。

    《有妖》算是中型劇組，人員配備齊整, 整體數(shù)量不少。殺青結束，劇組安排攝制組下各小組分批乘坐大巴離開鎮(zhèn)上。

    演員們多數(shù)有各自公司派來的私人保姆車來接, 其余各組按受重視程度依批次離開，最后只剩給場務組捎帶著編劇小組的大巴還沒來。

    說是半路出了點問題, 耽擱了, 還得再晚些到。

    “這時候就看得出在導演組那邊，各組重要程度的排序了?！苯瓡郧缙财沧斓? “虧得林副導整天左一個小顧右一個小顧的掛在嘴邊, 最后還是把顧念和我們撂在最后！”

    秦園園無奈笑：“你是第一天知道??？林副導本來就是劇組里最有名的笑面虎，他跟耿導合作十幾二十年, 兩人從來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信了他就只看好我們那才是傻呢?！?/br>
    江曉晴：“哼, 太虛偽了！”

    秦園園：“顧念自己都沒說什么, 你就別怨言了?！?/br>
    江曉晴順著秦園園示意回過頭，果然就見顧念撐著拉起來的拉桿箱直桿，蔫耷著眼靠在上面, 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魂游天外的模樣。

    江曉晴挪坐到顧念身旁：“顧念大大？”

    “……？”

    靜默兩秒。

    顧·樹懶·念緩緩回過頭。

    江曉晴忍不住笑了, 拿肩膀撞了撞她：“你聽見我和園園剛才在聊什么了嗎？”

    樹懶念沉默之后, 在腦海的瞬間記憶里把方才掠過耳邊的交談扒拉回來, 然后她沒什么表情地懶懶點頭：“聽到了?！?/br>
    “那作為當事人, 你不發(fā)表一下看法？”

    顧念思考了幾秒，蔫靠回拉桿上：“只要劇本的尾款準時打到賬戶里, 我不介意他們給我安排第幾班車?！?/br>
    “……”

    江曉晴豎起拇指：“還是我們顧念大大看得通透，現(xiàn)在我也不介意了?！?/br>
    顧念點點頭，不說話了。

    眼見小姑娘眼皮又要一點點耷拉下去, 江曉晴哭笑不得地問：“你這狀態(tài)，都快成軟體動物了。怎么啦，要和你家寶貝鵝子分開，舍不得??？”

    “…………”

    被戳到心窩子里，顧念淚目抬頭，還用力點了兩下。

    然后她沉痛道：“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我剛剛就在反省這一個月來，我沒能每一分每一秒地把握好和寶貝鵝子近距離相處的機會，現(xiàn)在機會逝去了，我才追悔莫及?！?/br>
    “不會的，”江曉晴拍拍她肩膀，“反正都在k市，又都是圈子里的，以后說不定有的是見面的機會嘛?！?/br>
    顧念嘆氣：“不會了?！?/br>
    江曉晴：“為什么？”

    顧念：“因為我對我寶貝鵝子有信心。”

    江曉晴：“？這跟你對他有沒有信心有什么關系？”

    “…唉?！?/br>
    “？”

    顧念撐著拉桿，憂傷地又嘆了一口長氣：“憑我寶貝鵝子的絕世美顏，只要《有妖》順利開播，他就肯定能一炮躥紅?！?/br>
    “然后？”

    “然后再利用一些合適的機會，經(jīng)過公司的運營，他一定很快就能成為炙手可熱的流量演員，圈下無數(shù)粉絲。”

    “……”